我以为那位“殿下”会有个多么大的宅子。至少也要比从前我居住的刺史府更大些才对……
下了马车,站在两扇朱门前,我的心底有些小失望。就算是个普通的官,家门前也该有两头石狮子镇宅才对吧?为何这位贵公子却是住着这么个小院儿?

广吉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嗤笑一声摸摸我的脑袋,“小姑娘,觉得这儿寒碜?”

我撇了撇嘴:“还好啊。”

“哈哈哈……但是,没有人家把后门也修得惹眼吧?”他说着,上前推开朱门。

“原来是后门啊……”我一开口便知露馅,立时捂住了嘴,脸上烧红了些。

“哈哈哈哈,果然是有趣的小家伙!”广吉拍了拍立柱,“来,进来吧,我们到家了!”

又不是我家……

如是嘟哝着,我提着裙摆迈进门槛。

如果这儿只是后门,当然不用太夸张了。我心头想着,莫名地雀跃起来。

广吉领着我一路往堂前去。院落不过三进,也不算是多么阔气的大宅,不过……下仆本身就少,住着太大的宅子,难免让人心生不安。

院中也并无太多弯弯绕绕地路子。我跟在广吉身后。心中有些按捺不住。

“那个……广吉大哥。”我斟酌着字句。“你家主子……文公子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嗯?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他敢单枪匹马地去州牧府上要人啊。”我勉强笑道。“那个地方不是很可怕么。他就敢自己去?”

当然是说笑了。不过对着这种男人。就要扮出小鸟依人地柔弱模样来。

“小姑娘你放心好了。我家主子很厉害。州牧府地人打不过他地。”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来。先在这儿坐一下。我去给你倒茶来。”

他指了指堂上的一张圆椅。我点头,乖巧地走过去坐下。

“这府上没有下人来伺候么?”我试探着问一旁倒茶水广吉。“好冷清的模样。”

“主子不喜欢人多,况且,他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广吉说着,转过身来将茶杯递给我。“喏,喝茶吧。”

我称谢接过,轻轻啜饮一口。甘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散开来,清香馥郁。

果然是好茶……这等上乘的茶叶,就算是州牧府怕也喝不着呢。我的视线在茶汤中停了停,忽然听广吉叫起来:“小姑娘,你的额头是怎么了?”

“嗯?”我抬眼,“哦,这个呀。偶然碰伤了,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这天气也不算太冷,再说你在那种楼子里打杂,一定没有好生处理过伤口,对不对?”广吉一迭声地道,满脸义愤填膺的模样,“你歇着,我去给你取药箱来。”

他骂骂咧咧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哝:真是个不爱惜自己的丫头……

我觉察到心中漾起的柔软,唇角一勾,低头喝茶。

爹,娘,你们不必担心。上天待俪兮不薄,在绝境中遇上了贵人,俪兮会好好把握的。

广吉果然弄来了一只樟木药箱子,找出来一堆瓶瓶罐罐,似模似样地捣鼓了一阵,这才将伤药和愈合生肌的药粉区分开来。“过来,小丫头。”他咧嘴一笑,“可别喊疼啊。”

“我不怕疼。”我笑着,起身走过去,任他给我上药。

他的手劲很足,把绷带往我脑门上缠的时候,挤得我的皮肤微微发疼,头发也给缠住了不少。不得已,我只好打散了一头长发,这才让他将伤口处理妥当。最后,绷带在脑袋一侧打了个结,留下一截缠在头发上。

我苦笑不得地顶着脑袋上这圈白布,“我以为只是个小伤口,这下看上去是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不论什么伤口都小觑不得呀。”广吉收拾着药瓶,“明儿个我再来给你换药。”

我点点头:“麻烦你了,广吉大哥。”

“麻烦什么,你是主子接回来的,又有他的血玉,也就等于是我的主子了。”他笑着道,眼光锁在我胸前的血玉佩上:“想不到主子竟然给了你这个……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小姑娘。”

我捧着茶杯,“叫我俪兮就是。”

“不成,你戴着血玉,你就是小夫人,我一个下仆怎么能直呼小夫人的闺名呢?”他连连摆手,“还是请您告诉我全名吧。”

小夫人又是个什么玩意?我答道:“我叫杜俪兮。”

“广吉记下了,杜小夫人。”广吉一本正经地说着,抱拳向我一礼,“广吉是在这儿专门伺候二位主子的,小夫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一声。”

我却越发地不安起来:“好了,现在你告诉我,那文公子究竟是谁?”

“这……小夫人,您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主子。”广吉的模样似是难以启口。

“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了。”我笑了笑,“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家主子回来。”

不过是收下了一块玉佩,就这么不明不白做了人家的媳妇么?我还没蠢到这种程度呢。

“……呃,不过广吉觉得,或许主子会回来得很晚,不如小夫人先歇息。”

“不碍事,我就在这儿等。”有很多要问的话还没问呢,我怎么舍得睡觉?

广吉见拗不过我,只得行礼告退。

我坐在这堂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说去一阵就回来的……是不是州牧府为难他了?不让他带走柳叶么?

这样一来,他一定很难从州牧府脱身了吧?就算他是个什么“殿下”的,被外放到这种地方来,怕是也不会多受人待见。

一个无权无势的殿下,到了这儿也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天幕一片深邃,夜风穿堂而过。我裹紧了身上的青色薄衫,觉着有些冷。许久不曾睡过好觉,现在心中放松,困意倒是像反扑的野兽,凶猛地咬噬着我的耐力。

“怎么还不回来……”

念叨着这句话,我趴在木几上,毫不自知地睡了过去。

一觉无梦,睡得是透体舒畅。我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将丝缎柔滑的被褥拉得高些。

……咦?为什么……

我立时瞪大了双眼,睡意一扫而光。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什么时候跑到榻上来的?!

身上覆着的是深杏色的锦被,面上绣着大朵桃花和喜鹊。四面粉色的纱帐低垂,明媚的天光自帐外透进来,柔和而温暖。我怔怔地坐起身,长发从肩头流泻而下,还好衾衣不曾换过,陈旧的颜色衬着这床锦被,显得格外寒酸。

是广吉替我更衣的么?还是……

心里没来由的忐忑,我掀开被褥正欲下床,见地上摆着一双陌生的绣鞋,正是眼下女子中时兴的面料与式样。

门口传来吱呀的开门声,随即是男子的低沉嗓音:

“你醒了?”

我一愣,张口应道:“啊,是……”

文公子穿过前厅,一身清爽出现在我的面前。长发未束,几缕黑丝垂在脸侧,眸光静静扫来,带着某种迫人的威严。他落足极轻,走近我时,我嗅到了馥郁的龙涎香。

他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而后面色微微一红,垂下睫毛。“……抱歉。”他轻声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仍是一身衾衣,双脚**地踩在地上。

于是立刻将双脚缩入锦被中,稍稍往后坐,退回榻上。

我……竟然忘了应有的防备。女儿家在男人面前不该衣着不整,更不该将**的双足让男人瞧见。

脸上烫得似是要烧起来。我低低地垂着头,硬着头皮对他道:“多谢您……救我回来。”

他翘了翘嘴角,不语。

“那个,柳叶姐姐她……您是否已经将她带回来了呢?”我悄悄抬起眼帘。

“我答应过你,不是么?”他看着我,眉梢一挑。

我心头一喜,“她还好么?我可以见她吗?”

“……她不好。”他顿了顿,说道。“她还在休息,你若是想见她,便要等她醒来。”

背后顿时又凉了一大截。

她……不好么?“州牧府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我恨恨道。“我要杀了他。”

“杀?”他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眼中起了笑,“俪兮,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你杀得了他么?如你所言,他可是州牧府的人。”

我咬了咬唇,渐渐有眼泪洇出来,胸口里堵得生疼,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替她报仇?

她那么痛……她为了我……我缓缓闭上眼,眼泪沿着脸颊的曲线滑下,滴落衣襟。

“哭,有意义么,丫头?”

脸上一暖,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脸,抹去眼泪,动作万分轻柔。可他的嘴里,说出的却是这样无情的话。连一丝安慰也没有。

是,哭泣是因为软弱。我睁大眼,将又要涌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

“告诉我,文公子,我该怎么做?”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他勾动唇角,“留在这里。”

“就这样?”我眨了眨眼。留在文公子的府邸里,这是我所愿意的,也是可以做到的。

他点点头,“你们留在这里,才是我救你们出来的意义。”

“……你是专程为了救我们才……”我吃惊地捂住嘴。

“我知道,你是原晖州刺史的女儿,而柳叶,是晖州长史的女儿。”他在我的跟前蹲下身,拾起地上的一只绣鞋,对我伸出手。

我又是一怔,他微笑:“脚,给我。”

面色立时红了,我垂下头,企图转移视线:“……柳叶的父亲是冤死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啊。”他倒是不拘礼数,掀开被褥,拽住我蜷缩着的脚踝。

我被他手心的温度烫得瞪大双眼,也终于无法继续无视他的举动:“你、你干什么?!”

“当然是替你穿鞋。”他说得理所当然。“你还没吃东西。”

我讷讷地闭了嘴,任他将两只绣鞋套上我的脚。

他修长的手指似是并不擅长做这类事,将鞋子套上我的脚,倒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粉色的芙蕖开在足背上,像是春日里即将外出踏青的娇俏姑娘。

末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我的双脚放下。“很好看。”

“唔……”我看着鞋面上开得艳丽的花朵。鞋子不大不小,正合适。

“看来尺码是没错了,”他站起身,脸上扬起满意的浅笑。“来,我带你去吃东西。”

=_=今天顶着39度高温,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跑去图书馆还书。到了图书馆门口,才发现根本没带书卡来……于是只好又坐一个半小时的车回家。我喷火了……

亲们注意防暑降温,但也不要太依赖空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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