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江南,随处可见西域客商,然而能当受三河剑客成泰笙一句“武功了得”者,定然非同小可。褚兆丰思索半晌,摇头道:“抱歉得很,这人形貌如此特异,但教使我有所知闻,该当不会忘记。仙人谷嘛……”沉吟片刻,道:“惭愧,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啊。”
成泰笙默坐一会,端起茶盏又搁下,道:“既是这样,那我告辞了。”说着站起身。

褚兆丰跟着站起,说道:“成兄何快就走?连口茶水都未沾唇,我怎过意得去?”

成泰笙拱手道:“冒昧打搅,勿怪。”

褚兆丰瞧他满身风尘,显见奔波时日非短,此刻打听无果,眉间郁意隐隐,当下不敢多留,还礼道:“成兄客气,一路好走。”说罢送至门外。

目送成泰笙远去,直至背影消失不见,褚兆丰方回转身子,忖道:“陆青士,你可真是我的总角之交,我这好好的清居之地,硬是被你毁了。你摩尼教怎地好了伤疤忘了疼呢?方刚喘过气来,又妄想什么争霸江湖,哼!痴人说梦。我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进屋收拾一通,背上一个大包袱,锁上门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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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昌平正思忖间,只听无定和尚大声道:“禇老前辈,我们好话说尽,礼数到家,你如再要拒绝,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老爷子要走可以,那便从我们的尸身上踏过去吧!”

梅昌平闻言大奇,这眇目和尚先在梅府之时,曾何等猖狂,怎地现在口气露怯,听着全然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这些摩尼教徒面对亭里那位褐衣老者,个个如临大敌,不知褐衣老者究竟何许人也,竟令他们这般畏惧?当下凝目望去,只见褐衣老者仍旧坐着,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这褐衣老者便是褚兆丰。午后在褚家山坳,摩尼教众人虽狼狈而去,却犹未死心,往附近山上撒出暗桩,紧盯不放。

这些摩尼教弟子震于成泰笙骇人武功,任其从容离去,莫敢招惹。但褚兆丰一出家门,立刻便有人飞书禀报,一路跟踪,直至陈宗岳、许三娘、无定等率大批教众赶到江边这座长亭,截住褚兆丰去路。

褚兆丰虽已刻意在深山里大兜一阵圈子,但不曾想摩尼教这几名弟子的跟踪术甚是不弱,竟然发现不了、甩之不脱。

陈宗岳喝道:“褚老爷子,就算你起先在我们眼皮底下悄悄的一走了之,但也一定走不出多远。本教大举而来,岂缺一时人手,不出几日,就会被我们找到你的行踪,还望三思。现在,我们已是三请你老,你要么打道回府,以后怎么着,那是以后的事;要么和大家伙儿再打一场,死的留下,活的走。”

许三娘道:“陈坛主,看来禇老前辈正作打算,我们且等一等何妨?”

她话音刚落,褚兆丰慢慢站起,转身之际,蓦地朝梅昌平扫了一眼,而后瞧向亭外众人。

梅昌平驻马离得虽远,但同这老人目光相触,不由心下一寒,暗道:“好犀利的眼神!”

褚兆丰森然道:“嘿,‘死的留下,活的走’,就这么着吧。姓陈的小子,就你一个手里没拿家伙,看来是自负有几分拳脚功夫,那就掂量掂量你的斤两,你要能接得住我五十招掌法,老夫随你处置。”

“褚老爷子既然想走,何不大大方方地走?你明知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无论如何拦你不住,单挑陈坛主,未免有失江湖高人的身份。”许三娘抢在陈宗岳头前,接口道:“此时此地,不是比武较技,自然又要一起领教你老的高招。褚老爷子能不能从容离去,要看我等最后有无还手之力。上上之策,乃是将我们和往来路人尽数杀绝,你或可暂时享几天清静日子。”

梅昌平心道:“这姓许的女子好生阴险厉害,不知那老人如何应付?”

只听褚兆丰道:“你这婆娘除了会饶嘴饶舌,不知还有屁个本事?那个和尚同他手下摆的什么狗屁阵法,我已见识过了,又能奈我何?待会子混战一起,那个狗屁阵法更加狗屁,别指望了。若非我念在和陆教主早年间的交情份上,”声音一厉,喝道:“你们这些小辈,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我非狠狠教训不可。现在天色将暮,老夫歇脚多时,就此别过。谁敢阻拦,决不轻饶!”说着,迈步出亭。

梅昌平紧握缰绳,寻思:“这位老人既与摩尼教作对,且莫管他什么来路、是正是邪,我武功纵然低微,也决然要相机助他一臂之力。”当下取出青缎汗巾,悄悄蒙住面孔。

褚兆丰一步步走下亭阶,摩尼教众人不禁后退数步。呛啷一声,无定手中两柄短刀磕击,叫道:“宗岳老弟,许坛主,大家伙儿齐上!”

许三娘道:“褚老爷子,请恕多有得罪。”说着抖腕掷出一条软索,宛如活蛇一般,率先袭向褚兆丰。

她这软索两头各系一个小铃铛,施展开来叮铃铃作响,既有先声夺人之威,又有乱人定力之效,内功火候稍有不足,使不得这般软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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