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东都洛阳北郊竹竿岭的山道上,萧毅和叶笑薇双骑并驰,远远听到岭头上的红石坪村传来阵阵歌乐声,叶笑薇笑道:“萧大哥,你说只要天晴无大风,你爹多半是教人演练傀儡戏,当真被你料对了。我就奇怪,萧老前辈武功盖世,竟然还精通傀儡戏,他是怎么学来这一手好本事啊?”
萧毅道:“说来话长啊。当年改朝换代,天下战乱,百姓遭殃,我爹成了孤儿。他小时候流浪乞讨,碰上一个傀儡戏班,被好心的戏班主收养,足足学了三年傀儡戏,直到遇见师祖,才就此离开。我爹中年成家,我娘生下我三弟不久,在山里采蘑菇时,不慎被毒蛇咬伤,不治身亡。那年我才六岁,这一晃都过去二十年啦。爹爹当时追踪恶道贾不庸,远在成都,他将恶道击败,逐出关外,返家后到我娘坟上大哭一场,从此退隐江湖,拉扯我兄弟三个长大。十几年前碰上久旱,他瞧见众乡邻逃难回来,每家人丁不全,在外饿死甚多,于是教人耍傀儡子,如再遇上灾年,便于谋生糊口。”

说话间,两人驰上岭头,在村中一座土墙茅顶的大院门前下马。牵马走进院子,只见里面甚是热闹。

一群少年在操弄木偶,十几个汉子则练皮影戏,一名六十多岁的黑发老者背对院门,正在指点乐班。

众人看到萧毅,都甚欢喜,停手停唱,纷纷招呼:“萧师叔!”、“萧大哥!”、“大郎兄弟!”、“大郎师弟,这五年你都上哪里去了?咱们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他们一人一句,萧毅应答不过来,抱拳笑道:“大冷天的,大家还都练着呢。爹,我回来了。”

叶笑薇见众人笑嘻嘻的瞧来,个个神情古怪,晓得他们在想什么,不禁面上发烫,一阵羞臊,有些手足无措。

那黑发老者回转身,哈哈一笑,道:“大郎……”看到叶笑薇,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呀,小姑娘,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嗯,气色不错,看来病邪已祛大半,不消几日,定可痊愈。你爹叶老弟还健朗吧?”

萧毅笑道:“爹,我去煮茶。”对叶笑薇笑道:“妹子,我先进屋啦。”

黑发老者正是萧毅的父亲萧贻天,他是昔日天下十大高人之一,威震武林的一代大侠。叶笑薇脸颊绯红,嗯了一声,上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萧老前辈,托你老的福,我爹还算安康。”

萧贻天还礼,笑道:“来,屋里坐。”对众人道:“快到晌午了,都回吧。”

堂上坐定,叶笑薇道:“萧老前辈……”萧贻天笑道:“嗨,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不必生分拘谨,我比你爹年长十几岁,先喊我伯伯吧。”

叶笑薇冰雪聪明,闻言又羞又喜,心知萧老前辈阅历非凡、洞察秋毫,已经瞧出她和萧毅两情相悦,“先喊我伯伯”这五个字,无疑是认下了她这个媳妇。当即改口,笑道:“萧伯伯,怪不得萧大哥操琴唱曲非同凡响,有你老人家这等名师指教,只怕顽石也能唱歌啦。”

萧贻天哈哈一笑,道:“我家三块顽石,也就大郎能唱上几句,那两个小子不肖得很,都是书呆子。”

萧毅端茶过来,笑道:“二弟、三弟从小好静,喜好读书,爹爹也由得他们,所谓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搁下茶盏,去了厨房。

叶笑薇笑道:“萧伯伯,萧二哥、萧三哥呢?是出门了吗?”

萧贻天点点头,笑道:“二郎、三郎外出游历,还算有点志气。若不出去见见世面,磨砺才干,光会死读书,能有个屁用?孔夫子当年尚且周游列国呢。”

叶笑薇笑道:“你老教了那许多徒弟、徒孙唱傀儡戏,好让他们谋生糊口,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萧贻天笑道:“谈何功德,返老还童,自娱而已。”

叶笑薇笑道:“萧伯伯,萧大哥忙什么呀?做午饭吗?我去瞧瞧。”说着站起身,出屋走向右厢厨房。

萧毅正在厨房忙活,见她进来,道:“你陪我爹说话,一会子饭菜就弄好了。”

叶笑薇道:“我来吧。你出门五年,过两天又要送我回家,该当陪萧伯伯好好坐坐,多说说话才是。”

萧毅笑道:“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啊?你可别小瞧我做饭的本事,弄个几桌酒席,那是不在话下。”

叶笑薇笑道:“呦,口气忒大,我还真不服,偏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美味佳肴。”轻轻推他出去。

萧毅回到堂上,跟父亲略述五年来行踪。他所干的每件大事,莫不震动天下,但他均都轻描淡写,往往一语带过,至多不过几句话而已。比如,“赴岭南杀了淫贼沈珉。”、“渡琼州灭了海贼马福山。”、“在剑门关追上食人魔周盘,一掌毙了。”、“在关中,遇三河剑客成泰笙。他同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惠能比剑刚刚归来,据说以半招险胜,众人争夸其能,成泰笙也面有得色,言中有轻视少林派之意。我出言泼他冷水,他发怒拔剑,我空手迎战,三百余招,夺下其剑,对方羞惭懊悔,遂不敢自夸。”最后提到诛杀恶道贾不庸,也只是说,“斗到近千招,才一掌将他毙了。”

萧贻天得知无极逸士和辽东鹤两位老友,被贾不庸暗算罹难,怒气上冲,道:“哼,早知这恶道死不改悔,我当年就该除掉他。大郎,那个东海落日岛主殷黑衣,是该查一查,当真是这人和贾不庸勾结所为,立刻杀了!莫学为父当年一念之仁,除恶不尽,后患无穷,悔之晚矣!”

萧毅道:“爹,无极前辈门下还有两个弟子,可没有听你提起过啊。”

萧贻天啜口茶水,道:“嗐,你若非自报家门,并演示屠龙掌法,他和左兄当日也决不会轻易相信,你就是我儿子啊。我归隐前和无极兄已有十多年未见,迄今三十几年间,他收徒传艺,我不知道,可也不奇怪。试想,世上哪有那么多无师自通之人?行道江湖,从不提师门者,多得去了,有的是为了避仇,高独乐、田孤桐哥儿俩,显见是不愿显耀招摇。我跟你说过,无极剑法就是活招牌,内功轻功修为稍欠火候,练不成这路绝世剑法。显然,田孤桐还没练成,高独乐则轻易不会施展,这就是你同他们师兄弟初次会面,瞧不出对方武功来历的缘故了。”

萧毅嗯了一声,道:“爹,我送叶姑娘回家,便去寻高大哥,一道找殷黑衣查证。”

萧贻天道:“你办完事,邀高独乐、田孤桐来家坐坐,我想见见这哥儿俩。”

这时,叶笑薇来喊吃饭。萧贻天站起身,笑道:“小姑娘,你做事麻利,当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父子坐吃现成,今天享福喽。”

叶笑薇娇羞不已,道:“只怕难以下箸,还请萧伯伯原宥。”

萧贻天笑道:“难得啊,大郎眼光不错嘛。”

萧毅微微一窘,暗暗欣喜,晓得父亲颇为中意这个媳妇,道:“爹,妹子腼腆,不经逗,咱们去吃饭吧。”

三人来到厨房隔壁的膳房落座。饭桌上三素一荤,那条鱼还是萧毅来时捕的。萧贻天夹鱼肉一尝,赞道:“妙!小姑娘,好本事。”萧毅尝一口豆腐,笑道:“佩服。妹子,你这手高明厨艺,跟谁学的?”

叶笑薇本来十分喜悦,被萧毅一问,不禁黯然,道:“我娘教的,可惜她在我十二岁那年,病故了。”

萧贻天、萧毅一怔。萧贻天叹息一声,缓缓道:“孩子,人生无常,莫难过。大郎他娘,也早早亡故,你俩苦命啊,要都愿意,以后就做个伴吧。”

叶笑薇心情激动,含泪道:“萧伯伯,我……我……”轻轻点一点头。

萧贻天道:“这时候,还叫我伯伯么?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的迂腐规矩?回头我给叶老弟写封信,就说这桩婚事,老朽先做主了。”

叶笑薇道:“公爹……”这一声叫出口,泪珠滚落,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萧毅道:“薇妹,我家清贫,委屈你了。”

叶笑薇道:“不,不!毅哥,我不怕吃苦,粗菜淡饭,我也知足。”

萧贻天欣然道:“好孩子,萧家有你这么个贤慧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饭后稍歇一会,萧毅和叶笑薇便骑马到洛阳城里转转。

两人驰近北城门,只见十几个江湖豪客站在官道边说话,神情忿怒。萧毅当即凝神而听,原来这些人正在议论摩尼教与五台派冲突一事,说是摩尼教长老、铁掌神剑李复川打伤五台派掌门人百善禅师,忖道:“摩尼教行事愈加霸道,激发众怒,田孤桐怎么不劝阻陆青士?若是高大哥事先知道,这场流血冲突,定可避免。”

忽然,一名汉子纵出人群,横刀拦在道中,喝道:“你就是阎王爷!别以为去了蒙脸黑纱,就没人识破你,除非你不骑这匹千里马。妖女,我兄弟于叔煌如何招你惹你了?你竟下毒害他!快拿解药来!否则,今日要你偿命!”

那些汉子大吃一惊,纷纷拔出兵刃,围住萧毅和叶笑薇。

叶笑薇瞧着那汉子,道:“哦,你就是闽北于家花刀的掌门人于伯恺?前几日,我已经给了令弟解药,信不信由你。”

于伯恺怒道:“信你?鬼才信你!拿解药来。”

众人纷纷呵斥,不乏污言秽语。萧毅不禁气往上冲,双手虚抓,十几把兵刃一齐飞入两掌之中,喝道:“我说给了解药,你们信是不信?”

于伯恺等人骤觉手掌虎口剧痛,紧握的兵刃霎时脱手而飞,尽数落入对方手里,不可思议之极,如见鬼神精怪,个个面如土色,大骇而逃。

叶笑薇叹道:“唉,都是我不好,结下许多冤仇。如今才知,做事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到头来终是害人害己。毅哥,我以后绝不擅用毒术,除非旁人要来杀我,又当别论。”

萧毅抛了兵刃,道:“薇妹,谁要跟你过不去,我就对他不客气。走吧。”

两人进城后,信马由缰的闲逛。忽然,叶笑薇啊了声,萧毅道:“怎么了?”叶笑薇道:“刚刚策马过去的那人,转眼就要大吃苦头啦。”话音刚落,果见前面那匹黑马失蹄摔倒,马背乘客重重跌地,滚出数丈,一时呻吟不起。

两人驰到这人身旁。萧毅跃下马,把他周身骨头一摸,道:“没事,震动五脏六腑,疼痛难免。”将他扶起。

这人摇摇晃晃站住,连声称谢。

叶笑薇道:“你别骑马了。听听,‘呼哧呼哧’,这马都快喘不过气来啦。这般不知爱惜,把马匹累得够呛,岂有不摔跤的道理啊?”

这人恍然大悟,甚觉羞惭,施礼道:“姑娘责备得对,在下活该摔跤。多谢指教,大长见识。”

萧毅上马,和叶笑薇缓缓而行,赞道:“薇妹,听力了得,不愧是听琴居士的千金。”

叶笑薇笑道:“毅哥,你更精通音律、熟知马性,起先若是留意,也听出来了,这有何难啊?”

两人穿街过巷,闲看东都繁华。逛到通远里,见坊门前聚集许多达官显贵、富豪大贾,都觉奇怪。便在这时,听到有人叫道:“来了,来了!李八郎来啦!”

两人瞧去,皆是一愣。众人翘首等待,竟是那个乘马摔得狼狈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牵马而来,瞧见萧毅和叶笑薇,也微微一怔,立将众缙绅撇在一旁,走过来拱手笑道:“巧啦,又碰见两位。在下李八郎,请教二位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萧毅和叶笑薇下马还礼。

萧毅道:“原来是名震京师的乐坊高人,在下萧大郎,久仰李先生盛名,殊为幸会。”

叶笑薇道:“小女子贱姓叶,久闻李先生不但善歌,而且琴技非凡,吹笛尤其绝妙,号称天下第一,先前多有失敬,还望包涵。”

李八郎笑道:“萧兄弟,叶姑娘,崔侍郎觅得一张宝琴,名叫响泉,为此费资数十万钱。他捎信请我赶来助兴,还请了东都诸位名家,大宴宾客,一同观赏。若是方便的话,我请你们与会,如何啊?”

萧毅瞧了瞧叶笑薇,见她似乎意动,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

来到崔府花园,众宾见萧毅衣衫破旧,纷纷嗤笑;又瞧叶笑薇这般美貌少女,美目含情,旁若无人,眼里就只有他一个,皆暗暗嫉妒。

崔侍郎大为不快,冲着李八郎的面子,不好将萧毅和叶笑薇逐出门外,吩咐侍者把二人远远的带到回廊拐角,单独摆张桌椅就坐,送上两个小菜、半杯浊酒,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李八郎自是宴会上宾,见萧毅和叶笑薇被人这般歧视,满怀歉意,过来说道:“唉!这些人如此势利眼,你们受委屈了。”

萧毅笑道:“李兄无须不安。你我一见如故,再说我也想瞧瞧响泉琴,一饱眼福、耳福。”

李八郎笑道:“萧兄弟,你二人若非同道中人,绝不会随我来。稍后如有机会,不妨试弹一曲,这才不枉到此一趟。”

萧毅笑道:“岂敢班门弄斧。有人不耐烦了,李兄请回吧。”

一名崔府管事来请李八郎归座。李八郎道:“萧兄弟,叶姑娘,恕我失陪。”跟着那管事去了。

那管事边走边道:“李先生,跟个穷小子客气什么?那还是你老的面子大,换做旁人,这等无名小辈,休想踏进崔府门槛一步。”

李八郎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崔大人曾经也是个无名之辈、穷小子,是不是?”

叶笑薇听见那管事的话,心下气恼,瞥视萧毅,见他泰然自若,便不做声,心想:“这些权贵富商,自己做人忘本,连带手底下的奴才,也这般面目可憎。”

不一会,崔侍郎命酒,先请东都善操琴、善歌舞诸名家登台助兴。这些东都名家自知远逊李八郎,生恐被他藐视,使尽浑身解数,各显其能。

众宾纷纷喝彩,兴奋不已。半个时辰后,诸名家献技毕,崔侍郎吩咐请出响泉琴。

萧毅、叶笑薇坐了半天冷板凳,终于等到这一刻,都是精神一振,凝目瞧去,只见两名侍者抬出一具精美琴盒,走上戏台,轻轻打开琴盖,小心翼翼的取出琴来,搁到琴案上。

崔侍郎喜形于色,道:“诸位,这等宝琴,该当顶尖高人调试才对。李老弟,请你一展神技吧。”

李八郎站起,拱手一圈,然后登台走到琴案前坐了。众宾见他手法娴熟,叮叮铮铮一阵清脆声响,宫商角徵羽,动宫则宫应,动角则角应,稍有不切,立时调好,果真是一流本事,皆喝彩叫好。

李八郎起身拱手,说道:“崔大人、诸位,今日名家荟萃,在下诚惶诚恐,献拙之前,想让我的两位朋友,帮我捧捧场、壮壮胆。莫看他们年纪轻轻,但也是风雅人物,崔大人一向奖掖后进,还请垂青玉成,不胜感激。”

此言一出,满座哄笑。一名肥胖官员唾沫横飞,大笑道:“李老弟,你是名气愈大,胆儿愈小啦,居然……哈哈……居然找来两个无名小辈串场子,这又不是街头耍猴?哈哈!”

另一名官员笑道:“崔大人,那小子不动声色,只怕是吓傻了吧?李兄弟跟大家逗趣呢,你老不必当真。”

一个富商叫道:“喂,小子,知不知道响泉琴多么名贵?你们两条贱命,只怕还抵不上这宝琴一个零头,能够让你们瞧一眼,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一个琴技名家笑道:“这年头,总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有屁个本事,但为了往上爬,到处钻营、托请门路,李先生往日最瞧不起这种人,今天如何一反常态?”

萧毅见李八郎甚为尴尬,和叶笑薇相视一眼,心意相通,缓缓站起。萧毅朗声道:“崔大人,李先生乃是当今顶尖高人,小可不敢比肩,但躬逢盛会,我二人斗胆,想请李先生、崔大人和诸位方家指教。”

李八郎闻言,又见萧毅、叶笑薇神情自若,心下甚喜,忖道:“我当真没料错,萧兄弟、叶姑娘既肯随我来,必是新秀俊彦,就冲他们这份不卑不亢,我也当尽力提携。”说道:“崔大人,尊意如何啊?”

崔侍郎道:“既然李老弟执意提携,老夫就成全一回吧。”

李八郎拱手道:“多谢崔大人。萧兄弟,叶姑娘,请上台来。”

萧毅、叶笑薇登上戏台子。叶笑薇道:“李先生,我先献丑了。”李八郎笑道:“叶姑娘客气,请。”叶笑薇坐在琴案前,舒指而弹。琴音一发,李八郎讶然,满座嗤笑,戛然而止。

琴声铿锵中,萧毅引吭高歌:“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但见花园上空,鸟雀翩翩起舞,鱼儿接连不断的跃出池面,奋力冲霄。一曲陶渊明的诗作《咏荆轲》,经萧毅唱来,气势豪迈,震撼人心。

人人眼里流泪,当日荆轲慷慨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宛然如在眼前。纵是奸恶无耻之辈,在这瞬间,亦觉羞惭无地,血性顿萌,恨不能血洒秦庭,追随荆轲流芳千古。

萧毅一曲歌毕,叶笑薇琴音一收,站起身来。两人相视一笑,向李八郎施礼,并肩而去。

李八郎兀自沉浸琴歌之中,潸然神伤,竟没看到萧毅、叶笑薇向他施礼而去,待得醒起,大叫:“萧兄弟,叶姑娘!”急追出花园,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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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这天下午,萧毅和叶笑薇终于来到雁荡山下。

叶笑薇神情喜悦,笑道:“进了前面山谷,我们就快到家啦。”

萧毅微笑道:“你溜出去闯了许多大祸,但有一两句传入你爹耳朵里,怕是非挨一顿责骂不可了。”

叶笑薇笑道:“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对付江湖上的歹毒暴汉,我以毒攻毒,又没有滥杀无辜,怕什么?爹爹才舍不得骂我呢,至多怪我不听话,偷跑出去吃苦头。”

萧毅笑道:“你明明给那些人吃了解药,却骗他们什么第三年中秋服药云云,如此欺诳,迫人为奴,还不够可恶吗?”

叶笑薇笑道:“他们都有武功,我要不这么说,还活得到今天吗?我也不是真要那些人做奴仆,所谓让他们届时到庐山百丈崖领取解药,不过是想假手于人,为武林正道尽点绵力而已。”

萧毅笑道:“嘿,厉害,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家,无师自通,硬是学会一手高明的医道和毒术,竟能驱使那许多江湖豪客,当真是天下奇闻,奇女子也!”

叶笑薇笑道:“能得萧大侠一言褒奖,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

两人说说笑笑,驰进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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