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璃抱我回屋梳洗。
然后又回到外边帮我处理债务的事。

待我出屋时,那些人都走光了。

我把陆璃一行人请进了我们家徒四壁的屋子里。

这几间小平房挤进来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显得是那样的简陋与狭窄,我觉得窘迫与难堪。

陆璃呆在我与姐姐的房间内。

他坐在我的**边,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又堆满了衣物,我只好倚在门口。

陆璃又恢复了他一贯冷漠高贵的模样,就像误入民宅的王子,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一言不发的望着我,幽深的目光若深海包容着我,神秘莫测。

我抿紧了嘴唇,将视线投向窗外。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自己视若生命的、所谓的自尊与骄傲,在这个站在社会顶端的男人面前,是那么的可笑与不知所谓。

他说得对,即便是做他身边一条狗,我也会活得比现在体面。

所以,他笃定,他在我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一定会匍匐到他脚下来。呵……恭喜他猜对了。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这里,都请带我走吧。”我听见自己用微颤的语气说道,心脏的剧痛却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妥协。可是,该死的,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我根本没有资格去矫情。

陆璃挑了挑眉,“你觉得我是为你而来?”

我沉默。佛城离孟家村,有五百多公里。我实在想不出他今天刚好出现我面前的理由。

他脸色一沉,嘴角扬起一抹讥嘲,“太过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吗?或许。”我自嘲的一笑。“那么,请问陆总,您可愿意收留我这个穷苦的农家姑娘,做您的跟班?”

“心甘情愿?”

“看在钱的份上,我必须心甘情愿。”我如实回答。

“你倒是实诚!”冷冷的说道,鹰眸变的幽深,继而吩咐门口的顾峰,“准备回云城。”

回云城,是要离开了吗?

方才强装的冷硬和坚强在这一刻崩塌,我抬眸望他那张冷淡的脸庞,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我咽了咽口水,想好语音说点什么,可隐隐颤抖的双肩出着我此刻的心情。

陆璃揶揄地瞥了我一眼,长臂一揽,霸气的将我揽进自己怀里。

他低下头,寻着我的唇,微冷的舌滑入我口中,带着探索与眷恋,贪婪地攫取着我的气息。我心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大脑混乱一片,浑身酥麻、瘫软,身不由己的回应着他。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虚软地靠在他怀里。

他在我头顶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暗哑,“下次我教你如何换气。”

我哼了一声,闷闷的道,“你倒是经验十足!”

他十分可恶地又笑了一声,“我是无师自通。”

顾峰在门口咳嗽一声,提醒道,“陆总,你与市长约好的时间是三点,我们驱车云城市政府需要三十分钟。您已经迟到了。”

我这才记起还有旁人在,羞囧得无地自容,只想钻到地洞里去。

“在家做好饭等我回来。”他往我额头印上一吻,往外走去。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愣才问道,“你出城去跟别人谈事情,就别回来我这儿吃饭了吧?你看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是你的事!”他凉凉的瞥了我一眼,“男主外女主内,我在外辛苦奔波,难不成你让我连饭都吃不上?”

我拿眼横他,“什么‘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又不是夫妻。’”我呸!

“这就是你做跟班的态度?”他话音尾部险险的挑起。

我一怔,这才想起我刚把自己给了。于是干笑几声,很狗腿的说,“请问老大和同事们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同事?”他疑惑的挑眉。

“同为您做事的,都是我同事啊。”

“噗……”顾峰很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我与陆璃不约而同的向他投去冷冷的目光,他识趣闭嘴,佯装咳嗽几声。

“只做我们两个人的就好。”他再次强调。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交代道,“你家人我会找人去照顾,你安心呆在家里好好休息两日。”

我鼻子一酸,连连点头。

“锁好大门,免得有狼出没。”

我点头哈腰,一瘸一拐的把他送出了门口。

他站在车门边上,定定的看着我。

“脚上记得擦点药。.pbx.m”

难得他还记得我方才摔地上,脚踝又添了新伤。

我点点头。我忽然注意到他灰色的衬衫开了两颗纽扣,露出里面x感的锁骨,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好想往那上面啃上一口。我暗自唾弃自己,孟小草,你就这么点出息!可还是忍不住往那瞥了几眼。

他可能以为我恋恋不舍,嘴里轻扯出弧度,“舍不得我?”

我像见鬼了似的逃回屋内。

我冲完凉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天色已晚。头有些沉重,身体也还乏累,应该是感冒了。

我灌了一肚子凉开水,才感觉好受些。

这才想起某人交代过,要做饭的事情。我看了一下时间,是下午的五点半。

赶紧起**准备。

米缸还有米。

手脚麻利的洗了电饭锅煮饭。

可菜呢?

在家里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只南瓜。

没有办法,只能去敲开邻居张阿婆的门。

阿婆正在院子里晒艾草,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空气相当的清新,不温不燥,刚刚好。一抹夕阳斜斜照进来,光芒洒向院中的几个破烂盆。盆里冒出几根嫩嫩绿绿的小瓜苗。

我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原始的植物芬芳,对张阿婆道,“张婆婆,您这儿太香了。”

张阿婆笑骂,“一个老太婆住的破房子,要啥没啥,哪来的香味?你这傻孩子越大越没个正经。”

我抿嘴吃吃的笑,亲亲热热的去挽她的手,“张阿婆,我想向您借点儿菜。”

“菜园子在那儿,”她指着屋子几米外的一块菜地,“我收拾下给你摘去。”

“好咧!太感谢您了!”张阿婆拾辍着手边的东西,我上前帮忙。

张阿婆很早便守寡,一人拉扯大两女一儿。两个女儿都嫁了人,儿子是个智障的,吃喝拉撒睡都得张阿婆伺候着,好在两个女人嫁得不远,平日里常来帮忙。

张阿婆人心地好,跟左邻右舍都合得来。

她家门前种了几棵果树,我小时候常往她家跑,就盼着她给我摘几个果子解解馋。

菜园子里的菜长势可人,绿油油的。

张阿婆掀开竹篱笆,进园子之前往我家那边瞅了一眼,问道,“你那男朋友走了吗?”

我一听,莫名的红了脸,“张婆婆您别乱说,我跟他没什么的。”

“哟,你这小猴儿也晓得害羞了?那些坏人欺负你时,我刚跑过去,就看到你男朋友抱着你。他下面的人把坏人都打伤了,还帮你还了钱。再说了,他自己都说是替他女人还的债,叫那些人以后不准再来骚扰你一家。你居然还不承认?太不老实了。”张阿婆瞟了我一眼,撇撇干瘪的嘴唇,一脸鄙夷。

我越发脸红。谁知道他说了那样的话呀!而且,我那时浑浑噩噩的,哪还记得这些细节?陆璃他帮我把债都还了吗?该死的,我竟然忘记问他处理经过与结果了!

“他从车里搬出好多钱,一堆一堆的,当时把那些人的眼睛都给瞧直了,啧啧,怕是我们孟家村的任何人,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张阿婆又哒哒嘴唇,好一阵回味。

我则嘴里一抽,心想,这人真是张扬又骚包!现场派发现金,太招人恨了,刺果果的炫富啊!不过,他哪来的这么多现金?难道他知道我遇上这一场灾难,所以早早准备好了?果真如此的话,这人真是好深的心机。

“村里的人都知道你傍上大款了,都说你阿公阿婆好福气,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张阿婆弯腰摘了一把油麦菜,“我看不一定。你阿爸青山却进去了,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你阿公阿婆呀,这心里头苦着呢!”

“孟青山从来都没有尽过为人子、为人父的责任,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我冷声道。其实,心里却是刺痛的。他再怎么差劲,我也不希望他坐牢。

张阿婆站直了身子,白的碎发垂在她的面前,她用手拨了拨,沉吟半饷才道,“你知道他的腿是怎么瘸的吗?”

“不是他欠了别人的赌债没钱还,被人给打残的吗?”我还记得,那时害得阿公四处借钱给他治腿。

“小草啊,你阿爸虽然没用,但他还是很疼你们的。”张阿婆叹了口气,“你阿爸当时是去找那几个小畜生的父母找说法,被他们雇人给打的。”

天地间瞬间划过一道白光,我如被闷雷击中,愣在那里。我眼前浮现那高瘦却邋遢的男子身影。从我记事那天起,他就独自一人住在村口那所废弃的、用泥巴和墙、茅草盖顶的破烂小屋里。有时放学偶尔的瞧见他,一双被酒气熏红的眼睛盯着我,眼泡很大,就像死鱼眼。我厌恶他,害怕他,早就远远的躲了开去。

他就任由我那样躲避着。无论任何时候,他也从未到我们屋子里来过。就连十年前,阿公扒了土坯房盖了红砖的平房,进宅时叫他来吃饭,他都无动于衷。这样一个对于我们来说,更像陌生人的父亲,会为了姐姐而去讨说法,还被别人给打残?

有眼泪漫上眼眶,我吸吸鼻子,硬着心肠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只不过是他头脑发热,一时的冲动害了他自身罢了。”

“你呀,就是嘴倔。”张阿婆摇摇头,叹气道,“你阿爸也怪可怜的。”

我心里又冒出一股恨意,“那是他自找的!”

正沉醉在对孟青山的怨恨里,这时一把女人的声音插入,“哟,小草哪,摘菜呢?我家那边的菜比张阿婆的长得还好,不如过去摘一些?”

原来是林大嫂。

我笑着道谢,“不用了,就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

“我看不止你一个吧?”林大嫂神秘兮兮的俯身到我面前,“我看你家门口停了一辆好气派的车子,怕是你那小男友办完事回来吧?人家有钱人,不一定吃得惯我们这乡下东西,你可要多准备好几个菜才行。”

我敷衍的笑了笑,跟她和张阿婆打声招呼,赶紧拿了菜篮子就跑。

林大嫂在我背后议论,“这孩子出息了。”

我内心腹诽:我特么的沦为人家的跟班,这也叫出息?

匆匆回到院子里,陆璃正站在用手压抽水泵的水井旁边打量着,一向不起波澜的眼眸,带了点点好奇。

“你是要用水吗?我来。”我拿了脸盆出来,按压手柄,井水涓涓流出。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忙活,“累不累?”

这种手压抽水泵的原理是,按压手柄,对泵腔内的空气进行压、缩,在压力差的作用下,水源从泵口排出。

如果水井挖得深,水压就强,按压的力气自然大。而我们家离河比较远,所以井也挖了十米深,每次压水都要很大的力气。

我正喘着气,巴不得有人来替我,“不然,你来试试?”

他果真脱掉西装,毫不在意的搭在一旁的篱笆上,挽起衬衣的袖口,果断地接手。

他用力的压了下手柄,水流才只有一点点。

他蹙眉,用力的一压——整个用橡胶环包裹住的活塞都弹了出来。

他脸上微微变色,再用力的想把活塞塞回去。可事与愿违,不但橡胶环脱落了,连接手柄的粗螺丝也松了,掉进了井里。

他脸色尴尬的干站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他脸色五彩缤纷,我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难得见叱咤佛城的陆大总裁吃瘪,我真是恨不得拿个相机把他给拍下来。

可笑着笑着,我感觉有点不对劲,眼见他如玉般的额头上淡色的青筋隐隐要突显出来,我有一阵很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我刚止住笑,还来不及说话,他墨眸晶莹地盯着我,嘴角忽地弯了一弯,“小跟班,我饿了。”

我瞬间脸色发僵。他,他几个意思?难不成他想……这太白天的,也,太秦兽了吧?我狐疑得盯着他,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发热。

“你瞧你的思想多龌蹉,”他啧啧有声的嫌弃、摇头,“我是说我肚子饿了,你快点儿弄饭去。”“啊?哦!”我后知后觉,内心再一次唾弃自己一百遍。

“不过,”他眼眸带着**至极的意味,将我身体上下扫了一遍,俯身在我耳边道,“有些东西要黑灯瞎火的时候品尝才更有味道。”

我被他嘴里喷出的热气熏得一阵失神,而且,还该死的,像被催眠、不受控制似的,脑海里出现与他在我那张小**上翻滚的画面。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我三步之外。我脸蛋瞬间爆红。

我咬牙切齿的怒瞪他,“你,你混蛋!不要脸!”

他扬起好看的眉头,“要不现在就试试?”

我一噎,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他指了指那一篮子青菜,“全是素的?”

我心里正发愁,着水泵坏了,没水可怎么做饭。听他的意思,竟还在计较伙食的问题,于是没好气的回他,“里面有肉。”

“哦?”他明显不信,但又有点好奇,伸手去扒拉着菜叶子。

他翻来翻去,没看到所谓的肉肉,便疑惑道,“我没看到?”

我忽然玩心大起,偷偷揪起一条绿色的虫子,藏在身后,故弄玄虚的道,“你闭上眼,我给你变出来。”

他斜着眼睛看我,明显不上当。

我一手指向左边,猛然喊道,“你看那边。”

他不为所动。然而,霎那间,我已将虫虫抛向他,“给你肉。”

虫虫弹到他脸上,又掉进了他的衣领里。

他身体一僵,脸部肌肉抽动着,咬着牙齿低吼,“快拿出来!”

我不以为意,“不过一条小虫子嘛!”心里却已乐翻了天。看来,某位高冷总裁确实怕这个小东西,看他那泛着青色的脸,表情、姿势维持着僵硬不变,暗自咬着牙隐忍着、死命不敢低头的模样,真是太赞了!

他死死的盯着我,那模样像要吃了我一般,威胁道,“我数三个数。”

我学他方才的样子,双手环胸,洋洋得意的抖着小腿,挑衅地斜眼瞧他。

“二!”

一个普通的发音——“二”,硬是让他喊出冰冷的感觉,像淬了冰。我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有没有搞错,你‘三’都没有数。”

却不敢再慢半步,赶紧的把手伸进他胸口,去寻找那虫子。

“该死的,你到底摸哪里!”他受不住似的低吼。

“你凶什么凶啊,我不摸哪里能抓住它!”我同样也有点火大。一个大男人,竟然害怕一条小菜虫,说出去还不把人给笑死。

“你不会脱掉我衣服吗?”他在我头顶磨牙。

“脱了衣服我怕你看了受不住要晕!”我使劲翻白眼。

“该死的!你是故意的是吧!”

“我看你才是故意的!”

“你特么不要把它摁死在我身上!”

“你别动,我马上就抓住它了!”他的气势太过强大,我感觉他像发怒的豹,随时会把我撕成两半。头顶着大压力,我微微有些喘,汗流浃背。

“你手再伸过来一点!还是不对!你是猪投胎的吗……”

这一段奇怪的对话,伴随着一男一女的喘息声,必定会让人浮想联翩。

张阿婆和林大嫂也不知围观多长时间,张阿婆才佯装两声咳嗽打断我们。

我身形一震,僵着脖子转过头去,看到她们一脸的揶揄。

张阿婆好心的把一串腊肉挂在篱笆上,“你们继续,我们路过的,路过的。”

我赶紧把菜虫子扔了,手往陆璃的衬衣上蹭了蹭,无视他一张铁青的脸,讪讪然笑道,“我们闹着玩儿的。”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做饭吧。”张阿婆扯着一脸八卦的林大嫂便要离开。

我忽然想起坏掉的水泵,“等等,张阿婆。您帮我看看这个吧,弄坏了。”

张阿婆与林大嫂看了看,一脸为难,“我看得找个男人来弄才行。”

我们三个女人不约而同的齐齐看向陆璃。

只见陆大总裁一脸便秘之色,眼里的小飞刀“嗖嗖”地朝我飞来。

“给你三十分钟。”说完,大步朝车子走去。

他一定是去换衣服了。我猜想。

可是,晚饭只给我三十分钟,眼下可连水都没有,这可咋整?

“不如,去我家吃吧。”林大嫂提议道。

“对,你们家几天没人住,打扫起来也费劲。去我家也行。”张阿婆也附和道。

我一听,简直是求之不得。可当我转身想征询下陆璃意见时,却见他抱着一个大大的工具箱走过来。

“这……你会修?”我很怀疑。

他不理我,俯身去研究抽水泵。

我忍不住大发牢骚,“我说老大,你只给我三十分钟的时间做饭,可等你修好水泵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他对我的抱怨恍若未闻,对我下命令,“去拿把剪刀来。”

“哦。”我幽怨万分的望着张阿婆与林大嫂,“算了,还是我自己做吧。”

林大嫂却啧啧有声的称赞,“这小伙子不错,面对困难毫不退缩。”

我去!他这叫“明明有捷径他不走,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吧?

算了,颜值高又有钱的人最大,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好吧。

我认命的拿了剪刀出来,张阿婆与林大嫂已经走远。

我闷闷的择菜,任陆璃独自鼓捣着那可怜的水泵。

没有多久,他弹了个响指,“好了。”

我从菜盆中抬头,不甚相信的去瞧。还真是,他竟然能压出水流来了。

这个人,还真有几下子嘛!

我不免对他也有些刮目相看。

“不要太爱我,我会有压力的。”他痞痞的扯了下嘴角,收拾着工具箱。

我嗤笑出声。这人不是自恋,简直是不要脸。便横了他一眼,独自忙活去了。

他却紧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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