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蛋瘦小的身板,费力的挥舞着沉重的大刀,扯直了喉咙吆喝:“都回去,都回去,退后的砍头!”
可是溃兵谁听他的啊?逃跑的人越来越多,督战队的人被冲的七零八落,脚跟都立不稳当了。洋人的枪子一阵紧过一阵,面前的人一个接一个扑倒在地,血浆喷涌。陈铁蛋的身边也不停的“嗖、嗖”的有子弹划过,有一“扑”的一声,钻到他脚下的泥土了,把他吓了一跳。

督战队的人基本上都是榆林堡出来的坏小子,虽然说也算打过一仗,但那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哪见过自己的袍泽不停的倒在面前,也是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战壕里突然跳了出来一个人,只见他时而翻滚,时而猫腰跑上几步,脚步快的惊人,身型动作如同狸猫般灵巧,只要沾到他身边的人,被他连拉带拽,有的甚至是摔进战壕里。他边跑还边叫着:“都进战壕!进战壕!”陈铁蛋木呆呆的看着他,只觉得身子一轻,腾云驾雾般飞进战壕,等回过神来,才看见,把自己扔进来的正是自己的师傅王天纵。刚才自己是傻了,还不知道害怕,现在才觉得心“咚、咚、咚”,跳的疯狂,气都有些上不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王天纵一个翻滚,身子在空中一拧,也跳进战壕,只是军装的领子上多了个焦黑的圆洞。

“师傅,你中枪了?”

“没有,打你师傅的子弹洋人还没造出来呢!油皮都没擦着!”王天纵不以为然。

陈铁蛋心里也是一凛,知道他说的轻松,实际上也是阎王殿前走了一遭,要是再偏个两寸,子弹就从脖子上穿过去了。

“王队长,怎么办?”交通壕里跑过了一个年轻人,微黑而英俊的面庞,正是孙明祖。

溃逃的兵勇被第二道战壕的铁丝网给挡住了,正在试图攀爬,手上、身上都是被倒刺扎的口子,流着殷红的血。

王天纵黑沉着脸,一言不。

“开枪!”陈铁蛋咬着牙道。

“那可都是咱们自己的弟兄啊!”孙明祖是真的急了,声音都嘶哑了。

陈铁蛋扯着嗓子喊道:“洋兵要是冲过来,死的人更多!”

说罢,他顺着交通壕飞也似的跑到第二道战壕,冲着铁丝网外面的溃兵喊道:“都回去,回去,不回去就开枪了!”

战场上枪声和叫喊声早就汇成一片了,谁能听清楚他喊什么,就是听明白了,也没人理他,个个都是一根筋的翻越着铁丝网。

陈铁蛋推开一个格林炮的炮手,搂着就扣了扳机,可是试了几下,就是不响,一只手把炮手又给扯了回来,冲着他嚷道:“这东西怎么放?”

炮手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道:“你还真打算开火啊?这都是咱们的人呐!”

“开火!”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铁蛋回头一看,居然是孙明祖,王天纵也跟着来了。

炮手诧异的望着他道:“教官”

“开火!”孙明祖还是这两个字,声音都象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炮手一跺脚,搂住了格林炮,旁边一个摇动着手柄。

“吞、吞、吞”格林炮旋转着蜂窝般的炮口,喷着血红的火舌头,朝着在铁丝网前面挤成疙瘩的舔去,中弹的人都仿佛被大锤当胸砸上一般,向后面飞了出去,有的人甚至直接被撕成了两片。

一阵弹雨,铁丝网前面已经躺下了一片了,哭嚎声和惨叫声,让人骨头都酸。

“都回战壕去,后退的,格杀勿论!”陈铁蛋喊道。

第二道战壕里的兵也跟着喊。

6续还在往后跑的兵都呆住了脚步,不再敢跑了,不知道是谁了一声喊,都扭回头,跑到第一道战壕边,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又跳了进去。

“哇!”的一声,格林炮的炮手居然一**坐到战壕里,放声大哭起来。

王天纵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孙明祖也只是看看,都不做声。

战壕外面,洋兵的子弹还是“啾啾”的从头上飞过。

一抬头,可以看见洋兵几乎是排着方阵边开枪边前进。刚才还在乱放枪的是守卫第一道战壕的甘肃绿营,现在虽然已经被撵回了阵地,但是现在却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开枪还击了。

“格林炮,瞄准,等洋人到了铁丝网边上再打!”王天纵开始号施令了。负责第二道战壕指挥的管带现在正蹲在里面哆嗦呢,只好夺了他的权利,越俎代庖。

舒尔茨中校刚才被地雷吓了一跳,本来就带了五门炮,现在还被炸飞了一门。又被人伏击,心里也是吊着,等到自己这边刚一开枪,清军就跑了,这才松了下来。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鞑靼人的军队,只要枪声响起,掉头就跑,他们的城防工事似乎是不少,居然还有自己国家生产的大口径的要塞炮。如果守军是德国的士兵,甚至是那些废物高卢鸡,自己是绝对没胆量进攻的,可是清国,再好的武器放到他们手里,也和木棍区别不大。只要冲过那些讨厌的铁丝网,守城的军队必然是逃跑。

冲在最前面的是德国人,一层层的铁丝网横在他们面前,这些网和普通的还不一样,都是一圈圈缠绕在一起,而且上面长着锈迹斑斑的倒刺。洋兵开始用刺刀挑,用战刀砍,居然都奈何不得。

离他们一百米的地方是第一道战壕,二百米处就是王天纵他们所在的第二道战壕了。庄虎臣当时特意把五门格林炮、四门六磅格鲁森射炮摆在了这里。王天纵见洋兵已经被挡住。手朝上高举,狠狠的落了下来,高叫一声:“打!”

格鲁森射炮、格林炮,还有扛大枪的兵勇的五子快枪同时开火。洋人的散兵线也太密集整齐了些,看着都有点象方阵了。一炮下去,就倒下一片。五门格林炮就象地狱的饿鬼,一条条火焰组成的舌头把铁丝网前面的洋兵撕裂成一块块纷飞的血肉。几乎在就一瞬间,排在前面的洋兵就全部倒在铁丝网周围了。

“放、放、放!”王天纵狠的叫着,嘴里不停事儿的喊着。

洋兵也不是铁打的,一见前面的样子,也都是扭头就跑,居然和刚才清军一样,都是跑的直线。

第一道战壕的甘肃绿营,胆大一点的也开始露头,看见洋兵逃跑,也打起了死老虎,追着**放枪,可惜枪法太烂,没打着几个。王天纵身边的格林炮的炮手,枪法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洋兵都挤成了一团,随便一枪就没跑,现在格林炮的“吞、吞”声还是响个不停,但是已经打不到人了。格鲁森射炮这会儿倒是牛起来了,经常是一炮双响,把地雷给引爆了,炸的洋兵血肉横飞。

看着洋兵越跑越远,都到了战场的另外一边,王天纵这才一挥手,示意停止射击,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慢慢停了下来。

战场上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第一道铁丝网附近是洋兵的,第二道则是甘肃绿营的。空气里硝烟的味道混合着鲜血的腥臭气,让人恶心,已经开始有胃浅的人开始呕吐了。

陈铁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洋兵看来也就这样嘛!我还以为他们有三头六臂呢!”

孙明祖冷冷道:“这才刚刚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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