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洋兵终于都进到山谷里,舒尔茨中校嘴上说的响亮,心里也是打鼓,不敢太托大了。全部集合列队完毕,现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拉着辛格少尉的手道:“呵呵,你看,又是一座空城!”
城头的旗帜还在风中飘扬,但是在望远镜里,看不到城头有一个人,对面的铁丝网、鹿砦、拒马层层叠叠,只是不见有迎敌的队伍。

舒尔茨嘴角挑起一丝嘲笑:“这些鞑靼人,还以为战争是一百年前的样子,骑兵挥舞着马刀冲锋,这些没用的障碍物可以阻挡战马的冲锋,但是能阻挡子弹吗?”

“中校,这些障碍物似乎不是为了阻挡骑兵冲击的,它们离山体太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自己的骑兵将从什么地方出来?我很怀疑,它们有其他的用途!”辛格有些不以为然。

舒尔茨耸着肩膀手一摊道:“这个,只能说明他们的愚蠢!”

洋兵在山下的平川略做调整,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关口进。

城头的箭孔,庄虎臣拿着望远镜已经看了老半天了,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不自觉的抖动,脸也变的涨红。

“大人,开炮打吧!”刘光才问道。

他是半辈子的老行伍,现在被这个年轻钦差整的西洋景都弄昏了头,仗有这么个打法吗?按照老习惯,要么就是守城,把灰瓶、炮子、滚木、擂石准备好,等着人来攻,要么就是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立足未稳。这样算是什么阵势?看着洋兵列队完毕,好整以暇的来打自己,总觉得不对头。可是再不对头也得听啊,谁叫人家是钦差呢,鼻子大了压嘴啊!

“咚!”一声巨响,似乎是天崩地裂一般,离着几里地的城头都觉得耳朵嗡嗡响,然后谷口上面,无数块卧牛般大小的石头呼啦啦的从山上滚了下来,沿途的树木都被齐着地面截断。巨石后面又跟着碎石、沙土,不多时,谷口的道路被封的严严实实。

洋兵也是一阵慌乱,但是没多久,队型又重新变的整齐。

“人家的兵是怎么练的?处变不惊!”方友升艳羡道。

城楼上的人真是不少,不过都是坐在地上,从下面连根毛都看不见。

“大人,可以放炮了!”刘光才再次提醒道。

庄虎臣充耳不闻,只是拿着望远镜不停的看。

从箭孔里可以看见洋兵越来越靠近,可是钦差大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命令,这些老行伍都急的抓耳挠腮,大人莫非是被吓傻了?

庄虎臣也是纳闷,这埋了那么多的地雷,怎么就一个都不响?难道洋兵都练过轻功,踏雪无痕?

“咚!”又是一声响,只见下面一门洋炮连同拉炮车的马匹都被送上了天。

庄虎臣又是挠头了,这地雷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它眼界也高?不值钱的东西不炸?

洋兵这次也是炸了锅了,再也不复刚才的齐整,都开始往后退。后面的军官也开始怒骂,甚至手枪都掏出来了,这才勉强又恢复了队列。

洋兵这次的阵列明显松散了些,步伐也慢了许多。

“砰”的一声枪响,洋兵立刻谨慎了起来,都平端着洋枪向前面寻找目标。

庄虎臣在城头气的把顶戴一把扯下,扔到一边,不知道是哪个废物,在战壕里开了一枪,洋人离战壕还有一百五十多丈,连根毛都碰不着。本来设计好的洋人队列被铁丝网拦住的时候,轻重火器一起响,多妙的计策,居然就被这一声响弄砸了,现在洋人都已经有准备了,再指望打他一个冷不防是不大可能了。

庄虎臣这里在懊恼,下面的舒尔茨中校也是一阵胆寒,居然真的有埋伏?谷口被巨石已经封住了,想出去,要么是打破娘子关向前,要么是用大量的炸药把巨石崩开。回去?这也太丢份了,刚才那个法国少校亨利还说这个谷地太险要,如果被敌人伏击,那么对方的伤亡不会过两位数,自己还笑他,问他是不是想起了色当?把亨利的大白脸气成了猪肝,现在自己说打道回府,还不被那些高卢鸡笑破了肚皮。咬咬牙,命令继续前进。

战壕里乱放枪的越来越多,但是基本上都是乱枪打鸟的架势,比几个月前围攻榆林堡的义和团也好不到哪里去。

洋兵也越来越靠近战壕,庄虎臣的心里又是冒名的一阵兴奋,等待着马克沁和格林炮给洋人点名的一刻。

突然,从战壕里跳出来了一个穿着号褂子的人,在望远镜里能看见他张大的嘴和扭曲的脸,虽然听不见他叫什么,但是从口型和常识能肯定的判断出,他喊的是“妈呀!”

只见他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几乎是同时,第一道战壕里蹦出了无数的清军,都是同样高喊着“妈呀!”往后跑。

“砰、砰、砰”,洋兵开始放枪,距离不是很远,天气也晴朗,这些清兵也实在是笨了点,跑的都是直线,所以洋兵几乎是枪枪咬肉。

庄虎臣当时就楞了,预先中的伏击怎么变了这个模样?这些兵也是笨的可以,逃跑都不会啊?现成的交通壕不知道用,都蹦到外面,给洋人当枪靶子,而且全部都是跑直线,虽然两点之间直线是最近的,可那离阎王爷也最近啊!脑子不知道拐弯!

“开炮,截住洋兵!”刘光才也不顾钦差大人还没下令了。

“轰隆、轰隆”,要塞炮的响声好象是火车从身边驶过,余音半天都不散。

两声炮响过后,庄虎臣一阵疑惑,怎么没见洋兵被打躺下呢?难道他们也被义和团的大师兄做了法了,刀枪不入?

李永钦一鞭子抽在炮手的身上,怒骂道:“混蛋,你往哪里**?”

炮手又是怕又是委屈,带着哭腔道:“大人,俺自打当兵,就没开过炮,这炮,教官只教过怎么放,俺心里记下了,就是从来没真放过!”

庄虎臣压抑着胸口的那股子闷气,对李永钦道:“算了,也不能怪他!”

李永钦这才恨恨的瞪了那炮手一眼,对庄虎臣道:“钦差大人,这里离战场太近,太危险了,有我们在就行了,你还是回大营吧!”

“笑话,荣中堂不在,我就是主帅,哪里有主帅临阵脱逃的道理?”庄虎臣斩钉截铁道。

“少爷,铁蛋有危险!”赵驭德急促的声音道。

庄虎臣用望远镜往下面看,只见陈铁蛋带着几十个榆林堡出来的亲兵,一人提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立在战壕挡着溃散的兵勇,手还往前面指,不用说,意思也能明白,让那些人回战壕里去。可是溃兵太多了,手里大刀都不知道砍谁好了,督战队的人还被这些逃回来的兵撞倒了好几个。

洋人的枪声越来越密,逃跑的兵已经被打倒了一片了,少说也有了七、八十的伤亡。

庄虎臣急的在城头高叫道:“铁蛋,跳到战壕里去!”

可是隔了快二里地,谁能听见他吆喝什么啊?

庄虎臣脚一跺,沮丧道:“这仗,怎么就打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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