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有见,一路上赵小良问个不停的。我这会儿,都不好意思提昨天的事了.
“铁一连怎么样啊?”

“全团的尖刀连,全团的尖子的集中营。你说怎么样啊?你们这里呢?”

“还好了,每天就种菜,搞下大棚,温度低的时候,加温;温度高的时候,通下风,有阳光时,照下阳光。我们班长说,全团两千号人再牛,也得看我们,我们种啥,他们就得吃啥,没有我们,再牛B的尖刀,能跑起来么?”赵小良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现在说我了,怎么没有说俺了啊?”

“跟着班长学的。”

“看来你在这里关系不错啊。”

赵小良就笑了。

赵小良带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大棚,这是种蕃茄的,这是种黄瓜的,这是种四季豆的。还看不出啊,在这沙石地上,硬是运了六百多吨的土,然后搭成一蔬菜基地。

许班长让赵小良去带点盐回来.我们就走到大棚八里外的一个小村子的一个小卖部上去.买完盐刚要往回走时候,村子里好像有人吵了起来,好像在打架.我们便走了过去,看到一个年轻高壮的小伙子在打一个老婆婆.村子的人看着那小伙子,很想上去帮忙阻止,但眼神里又有些惧怕.见到我和赵小良后有几个人高兴了起来叫道:

“解放军同志来了,解放军同志来了.”

那打人的小伙子听到后便停了下来,看着我们.

我和赵小良走了过去,如果是以前这事我估计不会管这些什么的,但现在穿上这套马甲后,好多老百娃的事儿,都像变成自已的事儿一样.

“干嘛打人呢?”

我还没有说,赵小良就很气愤地先质问了起来.

“我打人关你什么事?”那小子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你一个年轻人打老人就是不对.你下得了手么?”赵小良质问道.

“我下不下得了手,关你屁事啊.有种你来打啊?”

那小伙也许是见到他比我们两个要高一些,壮一些.加上周围的人都怕他,所以更是嚣张得一塌糊涂了.我在一边,拳头开始捏得有点咯咯地直响了.

“你现在向人道歉,不管别人有什么不对,你打人就是不对.”赵小良说道.

“好啊,你把她欠的二百块钱给我啊,给了我就不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不还,我就要打.”

我看到那个老婆婆大约有七十好几了,身上的衣服都是破旧的.周围的人开始说话了:

别人借了你三百块钱早已还了,而且已经给了你一百块的利息,你现在还要别人还二百块钱的利息.太没有人道了.

听群众们一说,我就明白怎么回事,敢情这家伙还是放高利贷的.这和以前的土匪有什么区别?听完我就来火了.越小良过去把那地上的老人给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

“你这个人太过分了,别人欠了你的钱都还了,利息你也要了.你这样做已经是触犯国家法律了,再不收手的话,你等着坐牢吧.”我一字一字地说道.

“哼哼,你丫的傻大兵少在这里管闲事,滚回去吧.”那小子大声地向我们骂道.

“你骂什么人呢?”赵小良气愤地说道.

“,我骂了又咋样?老子还要打人呢.”

那小子说完就提起拳头向赵小良打过来.也许赵小良天天没有搞过训练的原因吧,那拳头就直接打到他的胸口,而且腹部也挨了那小子一脚,当下就趴在地上了.我一见,直接性地上去一阵组合拳,虽说那小子像打架是个熟手,但毕竟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几下下来就招架不住了.然后我一拳直接打到脸门上,那小子当下鼻子就出血了,人也挨了几脚,算是彻底地焉了.这时候,村口边上有车过来了,我一看是poi1e来了.

事件很是清楚,在村民们的作证下,那小子当场就被抓上了车.一个胖胖的警察想请我们回去作下笔录,我一想就不行了,如果这样的话,传到梁连那里去的话,鬼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于是当场向那个胖警察说起情来,就是我们现在有事要回营了,我们也只是路过的,有事现在先说了吧,如果回去晚了,我会受处罚的]

一大堆好话说下来,那胖警察才算是放我们走,然后笑着说道:你们去了也没事,到时我会开车送你们回来的,做了好事还怕被上级骂?

我忙说道,这点事也不算什么事,没事我们就先走了.说完我就拉着赵小良说走,生怕po1ice们好心开车送我们回去.这样的话,屁大的一点事也会搞出个名堂出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低调吧.

本来出来逛一下就很好的事儿,结果碰到了那样的家伙,不得不让我们有点那个心理.赵小良挨了那家伙后,就没有说什么话,这也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你一个解放军被我踹在地上,换成是我,我也不舒服.

想到这儿,我就问赵小良:

“你们这里不是有块碑么?”我问道.

“是啊,我也打算回去的时候带你去.”

小良就拉我到了一块碑的面前,那一块用天然柱形立的一块碑,上面写着“建功立业”四个大字,下面有一行小字: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全体官兵立。

“到了我们班,不可不参观这块碑。”说完,小良向那块碑敬了个礼。

这就是“立功”碑。曾听老象说过,90年代时我们这儿的边疆官兵吃的菜还是从内地运过来的,当时由于技术条件的限制,许多菜在路上都烂了,到了团里能吃几片青色的叶子就不错了,后来有一个团头的一上任,一狠心,丫的自已开建个蔬菜大棚吧,再不吃那些烂的菜了。说建就建就容易啊,那时汽车连也只有那么二十辆汽车,然后就是那么几辆步兵战车。你总不可能把战车和汽车拿去拉土吧,要知道边疆这个地地那时可不是那么很太平的,没准一下子就出个什么事,你总不可能拉一车土去打战吧。团部开会时,官官们都说得了吧,还是等上级派人来帮我们整个大棚吧,何况天气这么不好,能行吗?到最后,团头的上任火了,一狠心,每天除战斗值班部队外,其余都到五十公里外的镇上背土吧。然后,用一种能杀人的眼光说了一句:坚持,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在那个地方要拉土要去五十公里外的农场去。那个地方五十公里是什么概念呢?一望无边的戈壁,阳光一照,温度高得可以烤鸡蛋,每天团里早上标准是每人一个五公里,五十公里就是要跑十个五公里,而且还是负重很重的那种,何况团里的水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很充足,每人每天的水那是定量的。那时团里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多人,文官后勤人员加起来也不过有千多人马,每天除值班部队外,其余五百多人都去背土去。那场面没见过吧,见过蚂蚁搬家吧,浩浩荡荡五百多人马,在太阳下就那样一包一包的背了三个多月背了六百多吨土,有许多人在路途中直接因中暑就倒在地上,每天每人出只能带半瓶水,在新疆这个气候,能够吗?许多人就是因为在途中少水而虚脱,差不多那段时间,团里无论文官还是后勤人员,包括团头的上任他老人没有倒过,那才叫怪事。最后大棚建成的时候,从没有流过眼泪的团头,都哭了,然后很牛B的对天喊了一句:“老子以后再不吃霉菜了。”然后炊事班长们回去把那些昨天还当成宝的烂的菜,很牛的很地上一扔,来了一句很流行的一句话:“老子跟你哥得摆了。”

后来,军区长来视察团里时,中午吃饭时候,现在战士们桌子上的菜居然全是新鲜的菜,以前可都是有点烂的啊,而且份量又少。长们正在惊奇时,团头的上任就很牛B的说:“铁一团现在从来都不吃烂菜的,一般那些都拿去喂猪了。”

军长们参观了铁一团的大棚以后,觉得这太有意义了,能在戈壁滩上建一个能养活千多人的蔬菜大棚,这能不是个奇迹么?更为铁一团的那一句坚持,就没有什么不可能。感到震憾,于是大笔一挥,一块建功立业的碑就立在了中国的南疆。

我深深地敬了个礼。

“我们班长说:我们守在这儿,就等于守住了这块碑,守住了这块碑就是守住了铁一团的魂。”赵小良说。

我摸了摸石碑说道:“小良,我好像突然想起以前我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

“不是太明白。”

“鸡会下鸭蛋出来么?”

“不会。”

“那就是了。”

“像你这么说,如果没有这块碑,那么铁一团就没有了魂?”

“不会啊。”

我笑了笑。

我和赵小良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么?”我问。

“我不想复员。”

“为什么?”

“因为我家穷,如果我回家后又得给家里添麻烦。我当兵还是爸他卖了我们家的两头猪给民兵连长,他才答应的。我知道我的条件不好,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大伙儿,现在在三班,天天种菜,没事就一个人呆,家里来信了,我告诉他们我很努力。我爸说,在部队里好好干,争取以后留在部队。如果回家了,没钱哪能娶上媳妇呢。我姐出去打工,七年都没有回家,就想将路费节约下来给我妈看病。如果我再回家,家里还得让我出去打工,但我这一身,哪儿去打工呢?我想读书,家里没有钱。”

“那你可以找活做啊。”我说。

“我不知道做什么,但我喜欢这里,我喜欢军营。”

“为什么?”

“我想当个好兵,但知道我没有那个条件,种菜以后得复员的。”赵小良有点闷闷的地说。

“你想做什么?”我问。

赵小良一半不说话。

“呵呵,说吧。我不会笑你的。”

“我想当狙击手。”赵小良眼睛里闪了一道光,但马上又暗淡了下去。

我看了他有一分钟左右,赵小良都不好意思低下头了。

“你能一动不动就是一天么?”我问。

“能,小时我爸打我,就是让我一天不动一天不准吃饭。”

“你喜欢打枪么?”

“喜欢。”

那会儿,我突然有一种想法。现在想起来,就是看到赵小良当时那种萎靡不振的精神不爽,好像死了亲爹一样的,对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话又说回来刚才打架的时候,这家伙还算个种儿,不然能凑到别人面前质问别人么.也许是同情心的使然吧,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不是说坚持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么?老子就在赵小良身上试定了!

“你真的想当狙击手?”我盯着赵小良问。

“嗯,只是我是种菜的。”

“,什么种菜不种菜啊,种菜不是当兵的么?,听好了,只要有个目标,再坚持下去,你就可以成功,许多人没成功,是因为没有坚持下去。你要做一个狙击手,我可以帮你。你是不是要做一个狙击手,你只要答要还是不要。”我好像刚才说了好多个脏字呢.

“要。”赵小良大声地说,眼睛里闪了一道光。

“好,那你就听好了,每天早上起床,负重20公斤十公里越野,然后府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引体向上100个。每天练习举枪负重5公斤1个小时。你能做到么?”我盯着赵小良问。

“我,我,我……”

“我什么我啊,你想两年后回家?好了,那你天天去种你的菜去吧。”

“我能做到。”趙小良小聲地說道.

“不行,大声点.”

“我能!”

“还是小.”

“我能.”赵小良大声地吼了一句,脸都有点红了.

“就这样,当你不行了,就对自已说:yes,I”我说道:

“,知道就好.看见这碑没有?这就是你的魂,守好了.记住,要做就要做得最好。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然后我又温和地说道:”一个月后我再来看你,看你那时如果没有进步的话,我踢你**。”

“没事,我会的。但我的腿……”

我才想起赵小良同志还有一双o形腿呢。

“管你用什么方法,半年后两腿之间必须要能放一张纸。这点小事做不好,还当什么狙击手?”我有点恶狠狠地说。

“下半年,要举行一次全团军事比武,那时得看你的了。”

赵小良,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给他打气,直到后来我也不明白。也许就是因为他眼里的那道光吧。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个梦想,有时觉得那梦想太高了,太远了,太不现实了.于是一放,就是一生的碌碌无为.老实说,那时我也不知道赵小良有什么多大的成就,那天说那些话就像一个喝多了酒的人,随口说的.后来,当他和我一起站在土耳其最高的那座山峰时,我突然好想文文皱皱地说他说一句我在一中看到的一句话:曾经你那么默默地努力,证明当初你是多么的坚强.但我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许大宁睡得正香的时候,听见有人起床了,一看是赵小良。许大宁以为自已看花了眼,这会儿赵小良身上全副武装,扎了个武装带,拿了一把八一大杠,背了个91式的行军背襄,看样子还很沉的。

“去做什么呢?”许大宁问。

“班长,我去跑步。”

“早点回来啊。”许大宁习惯性的说了一句。

“嗯。”赵小良说完就出去了。

许大宁像想起什么来一样,一下子坐了起来,操,不是吧,老子都三年多都没有跑过步了,今天这赵小良是不是见鬼了。刚来三班也不是这样子的啊。

想了想后,又睡了下去。

早上还有点冷,很快赵小良就觉得有点热了。差不多跑了三公里后,开始觉得有点累了。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时,想起昨天还向袁沐保证的事,一咬咬牙又跑了起来。

老兵们早就起了,三班一共有八个人这会儿都起床了。

“小良呢,这萝卜腿是不是又去看菜了。”一个老兵端着脸盆边走走问。

“没呢。他去越野去了。”许大宁刚刷完牙说。

一下子,四周静了下来。老兵有点不相信自已的耳朵。赵小良去跑了,大白天班长没有说白话吧。

刚老兵吃完饭的时候,差不多快九点了,赵小良是七点出去的,都两个钟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正当老兵在想这事的时候,赵小良才回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没事吧?”许大宁关心地问。

“没事。刚刚跑了十公里。”赵小良喘着气说。

不是吧,跑十公里也不用花两个小时吧,老兵们在想这丫和我们一样还真是个熊兵啊,老子走十公里的话,也不用两个钟啊。

老兵们这样想的时候,赵小良又说一句让老兵有种想吐血的话。

“跑了十公里后,我又做了三个一百,然后再练了一下新兵连时的军体拳。班长,那些新木块我拿了两块做了个夹腿的板子,这样睡觉的时候将腿**,这样腿就会好了。班长,以后我每天都得坚持。”

许大宁听得有点一愣一愣的。不是吧,什么时候我们班要出军事尖子了?用两板木板能将那双o形腿能治好?而且每天早上都要坚持一个十公里?还要三个一百,你以为你是特种兵啊?以许大宁的经验来说,这小子也最多坚持不到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也差不多和原来一个样子睡觉然后起床。以前许大宁也带过一个兵,那兵刚来三班时,也是每天早上来个五公里之类的,结果一个月后早上起床也是那样子了,两年后,新兵来了,老兵也就走了。这人啊,再有志气,但集体的力量是强大的。莲花再出淤而不染,和一塘烂泥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腐烂的。这是许大宁的一直以来的经验。

到了晚上,赵小良果真用两块木板把自已绑得紧紧的。

“小良,这行么?”一个老兵问。

“能行,时间长了就可以了。”

一屋子里的人,一天都不知说啥,好好的赵小良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样子,八成是着了魔了吧,但也没有听说这附近哪儿有坟堆啊。

到了半夜,赵小良就开始睡不着了,绑着时间长了,疼啊。但就一直挺着。自从见了袁沐后,听了那一段话后,心里一直都有一团火,这团火觉得自已不该像这样下去。从到了三班后,新兵连的那种紧张生活和这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第一天,新兵赵小良和在新兵连一样的坐起来穿衣服准备出操时。许大宁看了看就说:在这儿不用了,这儿又不是在兵营,种菜还出什么操啊。说完又呼呼的睡了。赵小良一看老兵这会儿睡得正香,也是躺下睡着了。吃完早饭后,赵小良问许大宁今天练什么课目啊。许大宁和老兵们就笑了,你分到这里来,你还以为这里是战斗连队啊,能到这儿的人都是新兵连时不愿吃苦的尾巴。训练?训练什么啊?训练个头。有事就种种菜,没事就打打扑克吧,再没事就去在戈壁去玩玩,看看黄昏。每年的全团大比武也就是走走场面,给人家当当尾巴。

半年了,赵小良每天就是这样过的。每次一想起新兵连时,都是一场梦,虽然那梦让他感到自已还存在,好像还有希望。但是现实的是死的,两年后,也该复员了。赵小良经常想起袁沐,王东,伍大良他们还有新兵一班,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袁沐他们早已不知到哪个地方去了,也许现在混得正是风声水起的,早就忘了自已了。这个地方,每隔一天,也就是团部一辆汽车来拉团里的蔬菜,然后三班又好像忘在世界的角落。老兵们说这是个被上天遗忘的角落。

许大宁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老兵们到“建功立业”碑去给兵们上一堂课,内容不外乎就是这是党,人民和军队对我们的考验,我们在这里守卫着,铁一团之所以战斗力的强悍,是和我们分不开的,没有我们就没有铁一团的战斗力。兵们刚开始听了来激动人心,时间一长,就不是那个意思了。许大宁在上面演讲,兵们就在下面心不在蔫的听着,两年后得走人了,还管他这么多?赵小良开始听了也是这样想的,结果时间一长,也和老兵一个想法了。唯一和老兵们不同的是,他不想复员,想到别的地方去。他时常想起新兵连时袁沐他们。而今天袁沐来看他了,而且对他说了那么多话。赵小良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所以从那天起,他就决定要改变。

改变是一种痛苦的过程.但他必须得这样做,不想再回到那个穷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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