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伞,他现在却才想起,刚才应该把它撑开。
明明有车,他却现在才想起,刚才把它扔在了餐厅门口。

只因为,她那些伤人的话,自尊心被剥得一丝不挂。

不该遇见她。

思绪混乱,他的心房空荡荡的。

一向迟钝的心,去懂得感情,并不见得是种好事。

幸好,他又把它锁了起来。

加链加锁,毫不迟疑。

……

他的手机一直在不停的响,他知道是谁的来电,对方的最后期限已到。

就这样吧,身败名裂。

“咚”电梯门开,他恍惚的步了出来。

廊道中央,他的家门口,傲然卓立着一道挺拔有力的身影。那道身影听到电梯门开,骤然回过头,然后走向他,带着一股深沉、坚定、逼迫的气势。

他的背后,是一地的烟头,证明等待已久。

“我听到一段录音带。”此时的江承宇,就像一只黑豹,怒气冲冲的逐步、逐步接近自己的目标。

他的眼神里,有滔天骇浪般的怒气。

“你有没有脑子!居然还被人录了音!”黑色龙卷风一样的怒意,随着质问声,席卷而起。

唐恩单纯,唐恩好骗,这些都让他生气,真正让他生气的是,录音带里,对这段关系毫不遮掩的厌恶。

他有这么讨厌了?!

这段被录音的对话,让江承宇几近抓狂。

费尽心思,掏心掏肺,唐恩却连敷衍他的感情都不愿意。

“你就那么信任那个女人?”忍不住,他还是吼出声,“我有这么讨厌吗?”

但是,唐恩对他还是冷冷淡淡,眼角只是淡淡扫他一眼,然后掏出钥匙,准备进门。

“你就那么想分手?”

是唐恩逼他的。

在公众场所里,他从来不曾把他们的关系泄露半分,只因为唐恩在乎,他就不敢。

但是,现在,他顾及什么?

该死的!

他想打人!

江承宇一把握住唐恩正想推门而入的手掌,但是,就是那一握,即将灭顶于无敌的黑色龙卷风“嗖”的一声,消散了。

“你是不是在烧?”温度有点不正常的高度。

他的眉心锁得成一条线,掌心急躁的抚向唐恩的额头。

果然!

“快进来!”仿佛那不是唐恩的房子,而是自己的家一样,江承宇拉他进门。

他用最快的度,到浴室放热水,让浴霸把浴室先暖和起来。

然后,他在唐恩的抽屉里,找出唐恩的睡衣、内裤、毛巾。

唐恩一直站在身后,有点淡淡诧异,承宇居然能那么清楚他的东西如何摆放、如何收藏。

也对,其实自己一直是个简单的人,生活习惯二十年不变。

他应该不高兴的。

他从来不许承宇翻他的柜子。

但是,今晚,他很累。

他沉默的跟随安排,沉默的任热水冲刷他满身的寒冷,沉默的擦干自己,沉默的穿好睡衣,沉默的躺在床上。

然后,他沉默的睁着眼。

他看着天花板,看着那炫目的吊灯。

三天前,他在这里现了摄录机。

这几天,他一直都睡不好,**被人以这种方式侵略,他不自在,他憋屈。

有块凉凉的东西,枕在了他的额间。

他侧过目,见到从小一起长大,那张五官深邃俊逸的冷硬面孔。

“睡吧,别想这么多。”此时,这张十分钟前海盛怒的脸,现在只剩下轻描淡写。

他没有继续怒,更没有乘机嘲笑。

没有再愤怒他的愚蠢,没有嘲笑他的失败。

他只是说,别想这么多。

是啊,该来的总会来,该生的总会生。

一切都清楚了,一起都明白了。

叮当只是骗他,她一分一秒也不曾真心喜欢过他。

唐恩只觉得一阵倦累上了心头。

他沉沉的睡去。仿佛身体再也符合·y不了太多的压力。

这几天,他一直逼自己冷静再冷静,和梁梓析的每一次对话,他都费尽所有力气。

他不是一个复杂的人,他对付不了手段干练的律师,他更对付不了手握把柄的敌人们。

他甚至连妥协的权力也没有。

最糟糕的,已经不过如此了。

在意识昏乱之际,有人掀开被子,用强健的手臂,将他的头脸亲密的贴靠在自己强壮的胸膛上。

唐恩突然愤怒了起来。

能力有限,但他不是弱者!

他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他狠狠的推开对方。

虽然,那个怀抱温暖、安心,仿佛是他天生应该归属的所在。

被推、被拒绝的人,僵了一分钟,狼狈了很久,但还是下了床,捻好他的被子,又帮他的额头换了一条凉毛巾。

明明是一个根本不知道温柔为何物的人,但是动作却如此小心翼翼。

这种小心翼翼,让这段日子唐恩的无尽绝望注入一丝安定的力量。

不知睡了多久,唐恩一直在睡睡醒醒之间迷糊。

每隔四个小时,他都会被谁扶起一次,然后唇边会有永远温温的开水。

他被喂药。

他的身体被厚厚的被子捂得很热,但是额头上的毛巾永远是凉的。

一次,他迷离着抬眸。

承宇刚好在帮他量体温。

又一次,他挣扎着抬眸。

承宇在他的房间和美国方面对话。

他隐约的听到,承宇用强势的语气命令会计部马上核算,问在最短的时间能抽出多少资金。

对方报过来的数字并不理想,因为承宇所有的自己都压在了这次至关重要的合并案上。

除非承宇愿意放弃合并。

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承宇是如此有野心的男人,他每一脚步都如履薄冰中前行,他不会让自己的事业王国受到致命重创。

他理解,所以,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谁的声援。

深深的,他吸口气,稳定心绪。

再一次睁眼,天亮了。

他的烧基本已经褪尽,唐恩坐起身,却现承宇正闭着眼睛,靠坐在他的床边。

他的手紧握着他的手。

心口,莫名揪拧,收缩。

“恩恩,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你,不相信你,但是,我不会。”年代很久远的一句稚气誓言,突然萦绕在他的心房,飘散在空气中。

小学五年级,他和同桌的男孩关系相当好,但是对方却在老师检查书包时,将自己捡来不愿意交上去的手表藏在了他的书包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多出一只手表。

三好学生不代表不会偷窃。

所有人都怀疑他,都对他感到失望,只有闻讯赶来的承宇站在他的身边,他将自己手上名贵的电子表扣在他的手腕上,承宇高高举起,一字一顿:“如果那只破表式恩恩偷的,我江承宇愿赔偿班上每一位同学一只这样的手表!”

那只手表,在太阳光线下,散着很亮、很酷令人目眩的光芒。

在当时的年代,没有几位家长有条件或愿意舍得给子女购买。

所以,同学们听到他的话,都眼前一亮,隐隐兴奋着。

“但是,如果那个人现在不跪下来主动求饶,我江承宇一定让他全家倾家荡产到送全校每一个同学,一只同样的手表!”

才13岁而已的少年,与生俱来坚韧的气魄,让同桌脸色苍白的瘫软在地上。

唐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往事。

紧握在对方掌心的手,才艺稍动,浅睡的承宇马上醒了过来。

承宇一醒过来,第一个动作,是覆上他的额心。

指腹间的温度已与正常无异。

承宇自若的收回掌。

“想吃什么早餐?”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

“不用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单位上班。”

唐恩起身,在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

他转过身,想换衣服,本想叫承宇回避一下。

但是。

承宇早就站在了他身后,用深深的目光俯视他。

“唐恩,你都不怕?”他的目光出了凝神,倒没有任何讥诮,“不怕今天去了单位,早已山崩地裂?”他只是好奇,好奇唐恩是不是像外表表现的那么冷静。

“你都不怕,别人对你指指点点,比如蛇蝎?”他真的只是好奇,好吧,他承认还戴着几分吓威与欺负。

唐恩脱下睡衣,换上衬衣,眸始终半垂着,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他的错,原本就应该由他自己承受。

他不该遇见她。

根本不该喜欢上她。

换好衣服,他·net走出房间。

只是,这一次身后的人,正整以待、懒洋洋的脱衣服,准备霸住他的床补眠,并没有跟出去。

唐恩的脚步停了下来。

“……昨天晚上……谢谢你……”最终还是道谢。

感谢在他精神最疲于应付的时候,么有对他连番轰炸。

感谢他照顾了他一夜。

感谢……没有耻笑他……

他一向是个容易感恩的人,昨晚的一切,他会记在心里。

但是,承宇只是唇角淡淡一撇,并不需要他的感谢。

“海鲜面”他反而蹦出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

但是唐恩懂。

“上面加蛋丝,对吗?”

江承宇点头。

唐恩在茶几上拿走承宇的车钥匙,“中午12点下班,带回来给你。”

江承宇再次点点头,愤怒了一晚,然后焦急了一夜,此时浓重的困倦,爬上了他的眼皮。

“你有点咳嗽和感冒,到单位后记得吃药。”不忘交代。

闻言,唐恩重新回来,将茶几上的药放到公文包里。

“记得和领导请假,你得去美国至少一个星期。”

承宇打个哈欠,本来半坐的身体,慢慢下滑。

为什么去美国?

唐恩被下了定身咒般,一动也不能动。

“记得,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替你收拾残局……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下半句话,喃咛着,消失在唇畔。

承宇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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