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庞老二的办法非常简单,他砍来的那些细枝单根肯定经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但要是几根固定在一起就大不一样,我听他解释清楚后,帮着把四根树枝并排扎起来,觉得还凑合,下地宫搭上去一试,倒也能用。砍这些细枝扎起来远比伐树做木板要省事的多,少费力气还不破坏自然环境。不过荒山上确实扯淡的很,缺了什么东西都要跑好几十里的山路下去买,庞老二叫砍大树的人停手改砍树枝,另派人下山买钉子。
这一下可就便当多了,几斧子砍断根树枝,并起来用钉子一钉,只要原料够用,两人十分钟就能做出一个,直干到天黑的看不清东西时,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差不多六、七十个树枝木排,庞老二约莫尽够用了,就叫大家收工。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早,我们先把头天做好的木排来回几趟搬下去,然后照着前面的方法,把木排一点一点架远,说起来容易,这活真不算轻,特别是路铺的远了,两人拖着木排在上面走出几十米,搭好了再回来,大伙轮流着干。刘胖自从撞断三根肋骨之后老实的不得了,每天虽跟着众人齐进齐退,但很少说废话,总缩在人后头,我看他干活笨手笨脚,想起从前的过节,有心难为难为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松爷倒不管这么多,该着他上墙铺路的时候,冲着刘胖说:“贼胖,我看一堆人就属你最奸猾,光挑轻活干,这可不成,那儿有坐等吃现成的?上来上来,你这一身肉,出点力气也瘦不下去。”刘胖在下面捂着肋骨处挤眉弄眼儿,哼唧着说伤还没好利落,怕劳累过度伤上加伤。铁柱跟刘胖不熟,但刘胖当初坑害我们的事儿我没跟他少讲,铁柱是个皮塌人,天生的一副猴皮筋儿,学着刘胖那副哭不象哭笑不象笑的表情说就这么歇着,一辈子也难养好伤,来吧,生命在于运动,我抽你上去。松爷连声吆喝刘胖,铁柱也嬉皮笑脸的跟着起哄,刘胖无可奈何,放下背包慢吞吞磨蹭到墙角下,圆滚滚的小身段儿使劲一蹦,双手扒着墙头双腿乱蹬,铁柱托住他屁股,脸都憋红了才把这滩小二百斤的活肉给弄上去,松爷咧嘴一乐,说这不是上来了吗?干着吧。

说来也巧,一段一段把路铺通,昨天扎好的木排也堪堪用完,众人一阵欢呼。我们不耐烦一趟一趟来回瞎跑,背包里都带有吃喝,准备一气前进到天黑再折回道观睡觉。金七爷仗着年纪大,赖着张老脸当了两天甩手掌柜,啥也没干,此时看到路铺通了,一扬手说道走吧。

木排柔韧,怕两人同时踩上把它压弯,所以人人之间保持着四米左右的距离,我们都是在上面搭路干活走出点经验了,因此轻轻松松玩儿一样的朝前走,就只苏玉和金七爷没动过手,金七爷倒还罢了,常年干的地下工作,各种恶劣环境都能很快适应,再说老家伙天天不拿正眼瞧人,我看着就来气,恨不得他摔下去好好松散松散老骨头,苏玉却不一样,估计头次走这种路,左摇右晃叫人瞧的头晕,她走的慢,把从我以后的人都堵的快不起来,走到中间时,估计有根树枝上的树皮被蹭掉一块,又腻又滑,苏玉带着张倒霉脸正巧就踩在上面,脚下一滑,拿不稳平衡,尖叫着掉了下去。

我在后面心中一惊,这墙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总有两米多,关键下头都是坚硬的石头地面,要身子屁股先着地,最多也就吃顿疼,可万一是倒载葱,弄不好会出人命。苏玉临摔下时一声尖叫把大伙吓了一跳,纷纷问道怎么了?我走在她身后,离她最近,慌忙走过去拿手电往下一照,先问她摔那儿了,苏玉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墙,半歪着身子呻吟,手电也甩在了一边,见我问她,皱着眉头说摔着屁股了。我听她说没摔到头,放了一半心,跳下去扶她起来,突然看见她捂着脸的那只手指缝儿里向外渗血,赶忙掰开她手一看,还好,可能脸颊跟墙壁蹭了一下,破了点皮。我从包里拿出脱脂棉,纱布和酒精,先把伤口周围污血擦干净,再蘸点酒精消毒,最后拿纱布简单包了一下。

苏玉问我脸上伤口大不大,我说最多眼镜片那么大,没想到她掉下来时没哭,这会儿伤口都包扎好了却眼圈儿泛红,哽咽着说那么大一片儿,将来好了也得在脸上留印儿。我这才回过神儿,女孩子家爱惜自己的容貌,屁股疼了还能强忍着,脸破了相可着实受不了,她平日里欺负我欺负的惯了,本着有仇必报的原则我真该借机奚落她两句,可一看着苏玉抹眼泪的可怜样儿,又不忍心,安慰她说:“结了痂以后别乱抠,等它自然脱落,只能留个极浅的印儿,不细瞧根本瞧不出来,过几年慢慢就会消掉,我小时候皮,身上没少磕碰,到现在不也是好好的?”

“你那身粗皮经的住磕碰,我呢?”苏玉抽泣着说。

我看她到这工夫眼儿了还不忘挖苦人,叹口气心道真是狗改不了那个什么。等她自己能动弹了,上边人帮忙把她给弄了上去。金七爷叫大伙先原地歇着,然后看了看苏玉,说是没伤到筋骨,不碍事,苏玉还想着脸上的伤,越想越伤心,也忘了当着这么多人,呜呜小声哭起来。

说实话跟金七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惟独这会儿才见他露出点热乎气,和蔼的抚着苏玉头顶,说:“玉丫头别哭,我记着你小时候倒不哭鼻子,就爱跟我耍赖皮,瞧上什么稀罕东西了闹着要,不给就不吃饭,如今是长大拉,怎么越大越没出息?脸上破点皮算的什么?还怕将来嫁不出去?”刘胖也跟着献殷勤,说好话,哄了一阵子,苏玉才算把泪止住。

众人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又出了这档子事儿,都不知道是该返回还是接着朝前走,金七爷看看表,觉得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前面路远路近反正都是要走,今天能多走点儿明天就能少走点儿,于是招呼大家再向前探出一段来。过了迷墙以后眼前的路就该算是未知区域了,不能象前边趟过的熟路一样撒着欢儿跑,于是队伍又变成金七爷庞老二打头,铁柱小方落尾的架势。

这里的路要比先前走过的窄的多,不过总体结构也都雷同,全是借着天然洞穴改造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在也分不清楚什么地方是地宫刚建时就有的,什么地方是后来圣师郭琼横脚插了一杠子的,要知道两下比较起来看着差不多,反正都是祸害人的玩意儿,可实质上大不相同,平阳王建地宫是当自己的陵寝,机关什么的不用说了,肯定少不了,只是替他设计陵寝的人估计见识有限,不过就按着当时的大溜儿弄些常见的奇淫机巧,但郭琼是什么身份什么本事?他要敢费心在这儿添置点东西,恐怕我们都讨不了好去。无奈一个利字把人的什么理性都冲淡了,上到七十多快伸腿儿的糟老头儿,下到二十郎当岁还没成家的青皮小子,不全让勾到这儿来了吗?金七爷一边走一边和庞老二低声说话,卫攀跟在他俩后面伸着头细听,本来三人里就数他混的风生水起,但这里可不是比谁的腰粗,卫攀也有自知之明,光听不说。

苏玉想是刚才那一下摔的不轻,到这会儿走路还是一瘸一拐,时不时伸手摸摸脸上的纱布,我心想她也没摔出毛病,算是安稳了,不趁着这机会好好戏弄戏弄她,怎么对得起她平日里天天挖苦我?于是轻声对她说:“你哭鼻子抹眼泪时候模样倒是挺美啊,可比你笑着好看多了。”

“我哭鼻子碍着小鬼你什么事了?有能耐你也拿脸去跟墙撞个大口子来哭两嗓子听听啊。”

“嘿嘿,那就免了吧,咱这脸皮跟你刘胖哥比起来还差的远。我倒想跟你说一声,抹眼泪的时候可千万别叫眼泪沾伤口。”

听到这话,苏玉果然好奇,问道:“为什么?”

“其实眼泪沾了伤口也没什么,不痛不痒,就是将来脸上伤疤泛黑,你这脸蛋儿要论白,比我自然不如,比着松爷可强的多了,万一留个泛黑的伤疤,瞧着可不大美观。”

“那,那可怎么办,我刚才光顾着哭了,可真没留意伤口沾着眼泪没有。”

“不打紧,伤疤虽然泛黑了,也不是不能消,最多十七、八年就能退干净。”

苏玉一听险些昏过去,要叫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顶着块黑疤过十七、八年,那真是比什么都难受,我在心里暗笑,还治不了你个小丫头了。

“拿水冲洗冲洗还来得及吗?”苏玉问。

“怕是来不及了,只有一个法子兴许管用。”

“你快说,快说。”

“要说吧,我也不是什么有肚量的人,我记得平时老有个小丫头片子仗着嘴皮子利落,挖苦讽刺我,叫我心里好是难受,这口气闷在心里不出,我是又生气又伤神,倘若你能让她给我道个歉,赔个礼,说两句软话,我气顺了,一定把去黑疤的法子对你讲。”

苏玉咬咬嘴唇,蚊子哼哼一样蹦出几个字:“对不起拉。”

“我听不清爽,似乎这道歉声里情也不真,意也不切,想必是在敷衍我吧。”

“宝贝勒,我跟你赔不是,你别放在心上,真是对不起拉。”

“这回倒是听清了,不过要是今天说了明天就忘,脸上黑疤去了便翻脸不认人,老错重犯怎么办?”

“我以后跟你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再也不敢取笑你拉。”

“那好吧,看你心诚,就把法子对你说了,不过,用这法子须得心狠,对自己也下的去手。”我笑着掏出把匕:“把现在这伤口连皮带肉割了去,再仔细上好药包扎起来,切忌不能再碰到眼泪,黑疤自消。”

苏玉这时才听出我在逗她闷子,恨恨骂了声死小鬼,跟着就要过来动手,我赶忙笑着闪过,说道:“我这就要方便了,你不嫌味不好闻,就一起来吧。”

说实话这会儿我真是觉得有点内急,顺势出了队伍朝后跑了跑,心想毕竟有女同志,还是远一点儿的好,黑灯瞎火的她虽看不见,叫她听到滴里嗒啦的声音也颇有不便,于是我又往后跑了一段,解开裤子顺流而下。

把手电夹在胳肢窝儿里提裤子的时候,随着光柱晃动,我隐约看见身后的迷墙墙头伏着一团什么东西,我三俩下把裤子扎紧拿手电对着那团东西直照过去,那东西竟人立而起,猫着身子顺迷墙顶部急退去。

我一边紧追过去,一边大喝一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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