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照夕本不知来人是谁既现是一个姑娘家怒气也就消了一半无形中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只想问她几句对方如是一无知女流也就放她回去算了。
谁知道她这么一哭倒令管照夕一时失了主张他向前赶上了一步那女孩却猛然仰起了脸犹自哭道:“你看看我是谁吧!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照夕甫闻这少女声音已自吃了一惊再仔细向这姑娘细一打量银色的月光正照着她瓜子脸儿那噙着泪的一双剪水双瞳……那如晚风轻轻飘起的丝……不正是连日来令自己神魂颠倒的人儿么?……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颤抖地道:“姑娘……是你……你怎么会……”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江雪勤这时似已痛得花容失色她一只手撑着半倾的身子兀自玉齿紧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照夕慌忙抢上前伸出手惊恐地道:“姑娘!我不知道是你……伤着了没有?”

他说着话目睹着雪勤那种痛楚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酸差一点儿落下泪来。

江雪勤把他伸出的手向外一推不想却因用力过急她身子本就没有站稳再加上两肋疼痛难当只觉得双腿一阵软不由住娇喘了一声却又噗嗵的一声坐倒在地。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当时上前一步双手一捧已把她抱了起来。

江雪勤这时乱踢着双腿一面哭道:“你放下我……放下我……”

照夕面红过耳这一刻他心就如同刀扎似的难受他忍着要流的泪一面叹道:“姑娘已为我伤了穴道只待我为你把血脉解开任你自去我定不阻你如何?”

他一面说着也不管雪勤愿不愿意就直向自己书房走去。江雪勤本是拼命地挣扎着可是这一刻她听了照夕的话之后却是不再动了。

她用那双浸满了眼泪的眸子注视着照夕冷笑了一声道:“谁要你给我解穴道?你放不放下我?”

照夕见她自从那晚之后对自己态度竟是完全变了知道是恨自己薄情其实又怎能怪自己?她既忘情于前如今名花有主又何能再叙旧情于后?当时心中不由感伤地忖道:“你不怪你自己无情反倒恨起我来了真是好没来由!”

可是这多年以来昼思夜梦仅此一人虽说她已寒透了自己的心;可是面对着她如花的面容再听到她娇嫩的声音又怎能令他不为之心动?何况照夕又伤了她岂有让她带伤而去之理?

当时心念及此一任雪勤冷嘲热讥却是不一语一径住室内行去。

雪勤一连骂了他好几句对方却似直如未闻她也就不再骂了。

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注视着照夕月光之下只觉对方星目之中亦似含着滚滚欲出的热泪分明已为自己的话深深伤了他的心。江雪勤本是气头上的话其实内心这一刻真恨不能永醉于照夕怀中。

此刻目睹照夕难受情形不由芳心一软由不住忖道:“我不骂我自己却如何反倒去骂他?人家又哪一点错了?千里迢迢地回来找我……我既忘情嫁了旁人如今已是有夫之妇又何能怪他薄情呢?”

这么一想不由顿时觉得身上一凉心中一酸由不住眼泪又淌下来了再也不想骂照夕一句了。

这时照夕已双手捧着她来到了自己房中他轻轻地把她住床上一放脸色苍白地道:“姑娘请勿要惊怒实在都怪我下手太辣毒了……我现在就给你瞧瞧……”

说着长长叹息了一声为了表示他心迹光明他把门和窗子都打开来把桌上的灯光拨到很亮。他心中这一刻真有说不出的滋味既感伤于这份孽情如何终了复因下手伤了雪勤令自己懊恨终生。自己伤她本是无心可是也许她倒误以为自己是存心的了!

他面对着窗口想到了伤心处不禁又长长地感叹了一声暗把银牙一咬转过了身来心说:

“我已对她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如何期艾至此也未免太以情痴了!”

想着强作笑容道:“方才愚兄因一时鲁莽伤了贤妹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好在贤妹自擅解法已开了穴道此刻待愚兄略施活血之法与贤妹推拿一番略释前罪尚希贤妹不要过于见罪才好!”

他说着话真是连看雪勤一眼也不敢一时眼观鼻鼻观心一步步走近了床边。江雪勤倏地由床上翻了一个身一只手撑着床勉强坐起讷讷道:“不用……我已……不痛了……我要走了要是给外人看见了如何得了?”

照夕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之心可鉴天日又何怕外人得见?再说此处也没有什么外人!”

他目光如两道炯炯的炬光逼射着雪勤似有一种磅礴正气。江雪勤在他这种目光之下反倒显得有些畏缩了!她娇喘着又躺下了一时闭上了双目那说不尽的痴情、感伤早化作了无穷的泪水一粒粒却滑向了照夕的衾枕之上!

照夕见她似已默允不由叹息了一声伸出双掌在雪勤两肋上隔着衣服轻轻揉抚了一番。

雪勤遂觉得两股热流由照夕双掌掌心内直贯进身来一时全身大热她心中不由暗暗赞叹不已暗忖道:“想不到他今日竟学会了如此一身绝艺这种内力分明已是练成了内家罡气劲功听师父说这是内功到了极点的功力。却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能达此地步真是难以令人相信。”

想到这里一时忍不住张开了双目正触着心上人那英俊的面影只离着自己面前不及一尺。由于他身形半倾的缘故那条黑油松枝也似的大辫子却由他颈前直垂下来辫梢已触到了自己颈边只觉得痒痒的十分受用她的脸在这一霎时喜地红了一颗芳心更是通通跳不已。

她本是一心地纯洁极为公正开通的女孩子试想在本卷集里和照夕的言笑举动是如何的大方天真?可是如今却又如何会改变至此?

说来这也难怪如果我们由她的青春年华相思刻骨久别重逢等等因素上去着想她的态度也就是很自然了并不足为奇倒是照夕的老成持重反倒似与情理不合了!

他几乎连床上雪勤看也不敢看一眼只是运用着双掌在她两处穴道上来回运转着。约半盏茶之后他后退了一步红着脸道:“姑娘感觉如何?是否好些了?”

江雪勤猛然坐起了身子照夕尚怕她摔倒忙伸手想去搀她不想却为雪勤一双玉臂紧紧地抱住了。他不由大吃一惊却听见雪勤热情地说道:“照夕……照夕……”

照夕本想把她推开可是不知如何那只伸出的手却是用不下劲一时只觉得阵阵伤心他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叹息道:“姑娘……不可如此……我……”

江雪勤这时把脸整个都埋在照夕心窝里眼泪已湿透了照夕的衣服此时闻言后抬起脸苦笑道:“我知道……我如今已不配你了……可是!我不能离开你……我真后悔……”

照夕强笑地睁着眸子他内心的痛苦决不低于雪勤可是他却比较理智他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也没有错这只怪我们的命……”

他轻轻地拍着雪勤的肩道:“姑娘!你要放理智些……”

江雪勤依然紧紧地偎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以双腕轻轻离开了照夕的身子。她轻轻地叹息了一下道:“今天能看到你就够了……我回去了!”

照夕一时愕然他怔怔地看着雪勤见她抖颤颤地站了起来亮晶晶的眼泪一滴滴都落在足下可见是伤心到了极点。照夕急促茫然地紧紧搓着双手他心中想让她即刻就走又想令她多留一会儿。

雪勤说完了这句话遂自行向门外走去照夕紧随其后不自禁地叹道:“姑娘你……身上伤可好了?”

雪勤忽然停住步慢慢回过头来她张大了眸子似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照夕不由苦笑道:“姑娘有话请说。”

雪勤目光怯弱而羞涩地投了他一眼讷讷道:“你此次回京是单身一人么?”

照夕怔了一下道:“我沿途上结识了一个拜弟也就是那日与你相遇的申屠雷怎么?”雪勤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却翻了一下眼皮又道:“另外呢?”

照夕不明她言中之意茫然道:“另外……啊?还有申屠弟的一个书僮……”

才说到此雪勤已含着泪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

照夕不由又是一怔当时剑眉微微道:“那么!又是谁呢?”

雪勤抬起了头流着泪道:“我知道……你是怕我难受其实现在我又有什么理由管你……你也不用骗我了我都知道;而且我已经见过她了。”

这几句话说得照夕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当时张大了眼睛道:“你都说些什么?到……到底是谁呀?”

雪勤用手擦了一下流出的泪接道:“是谁?姓丁的……”

照夕不由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当时“哦”了一声苦笑道:“你是说的丁裳?”

雪勤点了点头照夕不由叹了一声道:“你完全误会了她只是我一个小师妹……路上虽见了几次面可是并不每日在一起的!”

雪勤只笑了笑当然这种笑容是极为痛苦和不自然的。照夕不由心中一动他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她呢?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雪勤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些你都不要问了总之!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而且很爱你……”

照夕不由脸一红正想问个清楚雪勤已转过身来向门外行去照夕忙叫了声:“姑娘你请留步到底生了什么事?”

可是江雪勤头不回地就出去了管照夕不解地追到了院中却见她身形已纵出了数丈远以外自是不便强留不由感叹地道:“姑娘你多多保重我不送你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目送着雪勤不十分轻捷的影子消失于视线之外心中真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只怅怅地看着当头那轮皓月不自觉地口中轻轻念道:“雪勤……雪勤……”

他用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正自悲伤难遣忽然一声冷笑自身后传来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倏地转过身来却见丈许以外由花园草坪中慢慢踱出一个人来。

照夕不由退后了一步叱道:“你是谁?”

这人依然向前走着他眸子内似像要喷出了火来狠狠地逼视着照夕。这时照夕也看清了来人是谁了他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楚兄午夜莅临不知有何见教?”

虽然他口中这么说着可是楚少秋此时此刻的光临也使他意料到决非善事。

果然楚少秋愤怒地在他身前站住了他那一双红的眼睛即使是在月夜之下亦可看到现出的是一片杀机。他冷冷一笑道:“我来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照夕心中一惊暗忖道:“莫非雪勤来的事他看见了么?那可难免要令他误会了……”

想到这里依然不动声色沉着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楚少秋冷笑了一声倏地面色一沉道:“你们做的事我都看见了到现在你还装不知道?”

照夕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想果然这厮误会了当时不由冷笑了声道:“你又看到了什么?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楚少秋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在我面前你还要抵赖我且问你方才是谁由你房子里出来的?”

照夕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既然看见了又何必多问不过你可不要误会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谁知才说到此却见楚少秋一抬右腕寒光一闪他手中已抽出了一口寒光耀眼的长剑随着一声低叱道:“管照夕你纳命来吧!”

他口中这么说着已揉身而进身形向前一纵已到了照夕身前掌中剑向前一式“白蛇吐信”直往管照夕咽喉上就点。

管照夕想不到他下手如此毒辣竟然不容分说下手就刺当时也吃了一惊足下倒踩莲枝步向后一连退了五六步避开了楚少秋剑尖;跟着身形下塌“半空秋千”已荡出了丈许以外。他冷叱了一声道:“楚少秋!你且住手等我话说完了你再动手亦不为迟。”

可是楚少秋这一霎那就像是一只愤怒的狼哪里还会容他分说?

他冷笑了一声道:“姓管的!今夜我看你又怎能逃开我的剑下?你还想活么?”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再次一矮用“花桩七跳”的身法已把身形接近了照夕掌中剑“春水试寒。”化成了一片寒光直向管照夕双腿上卷去。

管照夕此刻为楚少秋逼得不由大怒只是想到了这项误会不得不给楚少秋解释清楚一下因为事关着自身的英名;尤其对于江雪勤……简直是不堪设想的糟!

因此他强忍着心中的暴怒仍然不思还手双臂一振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陡然把身形拔起了五丈有余直向一堵假山石尖上落去!

他这种快捷的身手果又使楚少秋这一剑又落了空招楚少秋冷笑了一声一压剑锋身形向下一矮正想以“旱地拔葱”的身法跟纵而上管照夕却冷叱了声道:“楚少秋你且慢动手我有几句话交待一下……”

可是那疯狂的楚少秋哪里又还会听他解释他厉吼了一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子你纳命来吧!”

管照夕不由暗叹了一声道:“好冤家你既如此蛮横不讲道理我倒要看看你又有什么本事!”

他脑中这么想着随即飘身而下心想略给他几分颜色杀一杀他的威然后再向他分说也不为迟。

谁知他身才飘下楚少秋却正纵身来二人仍是上下之势楚少秋身形一定只以为照夕有意避他不禁更加暴怒。管照夕不由长叹了一声道:“楚少秋!我可并不是怕你只是这事情你要弄清楚不可含血喷人……”

楚少秋这时血液怒涨双目赤红哪里还会听管照夕说些什么?杀心一起何能制止?当时在石尖之手剑交左手右掌已自囊中摸出了一简“散花毒钉”。这是他近年来练的一种极为厉害的暗器一筒十九枚出筒如雨且钉上喂有剧毒见血封喉可谓歹毒已极。因心恨照夕过甚此刻不暇深思骤然取出当时以右手大拇指一顶筒前铁鼻口中一声不只听见“嗡”的一声一时大簇银星霍然喷出!

管照夕正自朝上话乍见楚少秋剑交左手心中已知不妙。

果然见他右腕一抬月光之下似见一筒形物件晃了一晃已知有厉害暗器到来不由吃了一惊慌忙探手摸了一大把制钱!

他这里方自摸钱在手那大片银雨已夹着空哨音直向他全身上下如同电闪星掣似的猛袭了过来!

管照夕不暇思索叱了声:“来得好!”

随着口叱之声右掌已用“翻天掌”式向外一翻一扬掌中制钱已用“满天花雨”手法打了出去。金光银雨乍一交接只听得一片叮叮咚咚之声当空就像是下了一阵暴雨似纷纷落于尘埃。

他这种“满天花雨”的打法果然与众不同举掌之间已把对方暗器全数打落转眼烟消云散。假山石尖的楚少秋不由怔了一下。

他本就对管照夕又忌又恨苦思着一有机会定要置之于死地方泄心中之恨今夜竟活该事又凑巧。原来雪勤自见照夕之后回家神色已不能自制。素日虽对楚少秋已甚厌恶但却还偶有言笑;自得悉照夕归来之后她的一切都改变了。

这些因素更令楚少秋恨上加恨因对雪勤畏之已久虽明知错在爱妻却仍把一腔愤怒在照夕身上恨不能杀之而快。

他为人阴险且又多谋诡诈成性心中愈是疑心却反倒作出一副茫然不知神色只于静中观察雪勤举动。也就是今夜雪勤的烦燥与不宁更令他起了疑心晚饭之后他借故外出悄悄出门其实他并未远离只在附近转了个***又悄悄潜回家去偷窥雪勤举动。

果然雪勤意乱情迷企图至管照夕处与其私晤一吐辛酸她匆匆换了一身夜行衣对镜理了番妆容。楚少秋看在眼中暗暗冷笑已意料到雪勤要去的地方了。

当时不动声色偷偷潜回书房带了一剑及镖囊依然远远地窥视着雪勤的举动。

江雪勤这时充分显出不安的情绪欲行又止欲止又行似如此六七次才决心走出来楚少秋见她四下看了一会儿动静竟自施展开轻功穿房越脊而去。

楚少秋依然不声不响地随后跟踪果然不错江雪勤直向豹子胡同管府而来。

这条路对他二人来说本都是轻车熟路行追之人都费不了什么力气不消一刻到了管宅门前。

楚少秋见江雪勤果然在管府墙外驻足不行心中本存万一的想法也化为乌有了。当时仍然不露出身形却暗暗算计着下手的步骤江雪勤翻墙而入他也翻墙而入;雪勤伏身他也伏身后见雪勤穿房越脊直入后院轻车熟路如同自己家宅一般他心中更是大大起了疑心恨得紧紧咬着牙根忖思道:“看眼情形她来此已非一次……”他心中这么想着对于管照夕更是恨之入骨只待见到照夕之后再暗下毒手制其死命。

他原以为爱妻此来定是早和照夕有约在先谁知事实竟会出人意料之外雪勤却只是隐身在一边偷窥着照夕散步舞剑。楚少秋这才突然明白原来爱妻竟是痴恋对方并非有约在先心中更有说不出的忌妒忿恨。本想当时现身而出给管照夕一个厉害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此刻现身定必羞辱了爱妻即使杀了管照夕得以泄恨可是爱妻又何能依?一个不好反倒把事情弄糟不如待机而待雪勤去后自己再下毒手一来可使雪勤不知情;再者亦可永绝后患何乐不为。

他这么一想才强自忍着心中的妒恨后见雪勤露了身形管照夕误以为贼竟自苦苦见逼只因知道雪勤轻功了得当可无虑心虽提挂亦并未十分在意只暗中紧紧随定二人。谁知事情竟大非如此等到雪勤为照夕点穴手法点倒楚少秋已急得由树尖扑下可是随接着的一幕幕又使他缩手不前安心想看一个究竟。

他的愤怒直到雪勤由照夕房中出来为止可以说是已到了沸点了好容易等到雪勤离去之后照夕随后话他是再也按奈不住了这才骤出难。

不想管照夕武功竟高至此自己一连几招杀手竟是连对方衣边也没有摸着一下那一筒散花毒钉本有十分把握可以奏效的却在对方满天花雨的打法之下全数石沉大海。

这一霎楚少秋才觉得不妙站在假山石尖之上几乎怔住了。

这也就应上了一句俗话“羞刀难入鞘”箭在弦上不得不了略一镇静之后楚少秋把心一狠因想到对方手无寸铁自己还有长剑在手怕他何来。

心念及此胆力大增当时剑交右手足下用劲一点以“海燕窜波”的轻功绝技掠身而下掌中剑“拨草寻蛇”照着照夕肩头就刺。

可是管照夕又如何会把他放在眼中方才只是恐其误会想把话交待清楚再动手。并非是怕他此刻一再为他逼迫也不由把心一横决心先折其锐再行定夺。是以楚少秋剑到他丝毫不慌左肩一晃闪开了楚少秋剑尖就势右掌向前一抖“浪赶金舟”掌上挟着一股劲风直向楚少秋肩窝就劈。

楚少秋“倒踩古井步”向后紧退了一步可是管照夕这种手法施出来却是非同一般楚少秋身形方自后退照夕已如影附形地逼了过来二次杀腰改掌由劈而打容指尖已堪临到楚少秋身边倏地指尖向上一挑掌心向外一扬这种内家的小天星掌力果然是非同不小可楚少秋竟为他这种掌力嗵嗵嗵一连震退了七八步方自拿桩站稳。

他的脸色一阵惨白只觉得右臂火烧也似的一阵疼痛差一点儿站立不住这还是管照夕掌下留情只想叫他知难而退所以只施了六成掌力。打是更不是要害之处否则楚少秋焉有命在?

管照夕掌力出身形绝不少缓须臾蓦地侧身足尖点地轻轻向外一旋已飘出了丈许以外剑眉一挑冷笑道:“管某承教了!”

楚少秋此刻脸色一阵铁青身形猛地晃了一下嘿嘿冷笑道:“姓管的生死未分你就想罢手了么?看剑!”

他此刻可是忿怒到了极点了一拧腰到了照夕身前月光之下似见他面目极为狰狞头晃处那条大辫唰唰一阵疾盘紧紧地缠在颈项之上。这一次他是安心要和管照夕见一个死活足尖一点地用左手一托右腕掌中剑“笑指南天”霍地向外一点点出了一点银星直往照夕天庭上点来。管照夕见他竟是如此不知进退自己连番让他他竟不知反倒恼羞成怒要和自己拼命心中不禁也动了真怒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管照夕手狠心辣了!”口中这么说着用“推肩旋”之法把头硬硬向肩后错开了半尺许楚少秋可就走了空招了。

可是也休要轻视了楚少秋原来他于连次落败之下已试出了对方确有惊人绝技自己如不施出生平绝学只怕眼前就大大出丑了。

他因有见于此这才把师父的一套“影子剑”施展了出来。这套剑招厉害的是每一招都连带着一虚一实二式实中虚虚中实确实令人莫测高深。当初师传时曾告以这套剑法过于毒辣非遇深仇大恶生命垂危之时不可轻用以免受武林正道以口实!

此次若非心恨照夕过甚也不会就施也这种救命绝学这种剑招一撒出来果然是厉害万分!

他这一招“笑指南天”原是一诱招的虚式旨在掩饰其下一招“金蜂戏蕊”管照夕一时疏忽竟是没有料到见他剑到方自吸肩推。不想那楚少秋狞笑了一声并不把掌中剑收回只见他就空一拧剑把掌中剑就着原式从上至下绕起了一片寒光剑身如星丸跳掷点中胸挂两肩这一招施得可是厉害万分了。

管照夕惊心之下才知对方竟施了杀手一时大有措手不及之态惊慌中想以“金鲤戏波”的身法来躲他的剑招。

可是饶你闪身再快因是无意之间已显得慢了一步右肩虽闪了开来左肩却因收肩慢了一步当时只觉一冷心知不妙当时也顾不得察看伤势如何惊怒中冷哼了一声道:“你竟敢下毒手?好!”

随着楚少秋剑光吞吐之势管照夕已如同秋风扫落叶似的飘身而出就手一摸那只左肩头只觉得十分酸痛侧一看见中衣已为剑尖划开了三寸许的一道大口子鲜血弥弥浸出。虽说伤得不重可也算挂彩了想到自己一时心怀仁厚善却反倒险些丧命一时间不禁怒上梢。

当时也顾不得伤势如何身形一矮怒叱声中已自腾身而起直向楚少秋当头罩下。

楚少秋想不到一剑奏功见对方既已负伤心中大喜此刻见他不但不逃却反倒向自己迎来不由正合心意。狞笑声中掌中剑“举火烧天”倏地向上一举管照夕此刻心情可不似先前那么大意了见他剑到已心料到怕另有别招不待身形降下倏地就要吸胸挺脊滴溜溜在当空打了个螺旋转了如同四两棉花也似的直向一边飘落了下来。

果然楚少秋剑已变“举火烧天”为“撩星摘斗”于丈许空中点出了三朵剑花。管照夕此刻已不存丝毫容让之心把师父的一套“燕青十八般闪避”施展了出来处上进身竟是反退为进改守为攻虽然空手对招可是却丝毫不露败象。

二人这一动上手只见寒光闪闪人影飘飘紧急处可真有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之势刹那之间已对了二三十招。

倏地往里一合楚少秋走中锋是分心就刺管照夕却是沉身下掌直劈楚少秋小腹二人都是施的杀手谁也不肯相让。

动手过招如同电光石火谁也不能少缓须臾二人招式一撒已知用了老招不待撒出俱已收回。楚少秋是“黄龙剪尾”管照夕却是“怪蟒翻身”各自把身形一个疾转二次往里一合又打作了一团。

这一次管照夕却施出了“贴”字一诀空手入白刃间处处逼身进掌已呈了胜状。

楚少秋一套影子剑已到了强弩之末看看犹不能取胜心中不禁阵阵焦急气喘咻咻、汗如雨下已犯了武者之大忌胜负已在刹那之间。

果然这时楚少秋剑势由下而上是一势“秋夜流萤”带起一溜白光直向照夕胸腹刺去剑势逼得煞是紧凑同时他足上也乘势以“铁犁耕地”的狠招直扫管照夕下盘。

管照夕身形上腾楚少秋剑光已几乎挨在了他衣服上了。

任何人见此状况也定会以为管照夕是非死即伤不可了楚少秋更以为得势口叱了声:“去吧!”

掌中剑用上了十成功力猛劈划了上去。可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他是万万也想不到管照夕这是一招极险的诱招。

等到手法撒出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头上疾风掠过已知不妙奈何足方扫出剑又递前想闪、想转、想进都不能了!

照夕身形向下一落骤出双掌快如电闪地已双双按在了他两处后肋上冷笑了一声道:“去吧!”

遂见他十指指尖向上一挑只用了七成功力那楚少秋哑嗥了一声偌大的一个身子随着照夕掌式竟自直直地窜出丈许以外“噗”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把身子坐了起来不容他开口说话一口鲜血“嗤”的一声竟喷出了尺许以外管照夕身形一纵已窜到了他近前同时自觉左肩头这一刻也是麻痒不堪。对于楚少秋他反倒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方想举手把他扶起来入内调制一番不想一声清叱道:“手下留情!”

随着这声清叱之声直由三丈以外那棵老松之尖怪鸟也似的扑下一人。

这人身形向下一落不偏不倚正落在管照夕与楚少秋之间身形一弯已把楚少秋抱在了怀中随着一转身似怨似悲的说道:“你……你饶了他吧!”

这月下佳人娉婷的倩影一回身管照夕不由一连后退了两步他脸色铁青地苦笑道:“很好!雪勤原来是你你来得正好你快快送他回去吧你要原谅我这并非是我手黑心辣实在是尊夫太欺人……”

他说着一只手捂着那只受伤的肩头鲜红的血由他的指缝里一滴滴地往下滴着他那双星星也似的眸子也似乎黯淡无光了。

江雪勤抽搐道:“我知道……我都看见了……这不怪你……可是你能饶他一命么?”

管照夕冷冷一笑道:“我原无伤他之意!姑娘你说得我也太残酷了他虽伤在两助谅还不致有性命危险你可告诉他他如不服我随时候教就是了……”

雪勤这时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悲伤地泣着听了此言只是连连地摇着头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她低下头怀中躺着的楚少秋嘴角仍挂着鲜血似已气息奄奄。

虽然自己并不曾真心的爱过这个人可是他却是真心爱着自己。也许他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可是感情的本身却是至上高洁的……何况他仍是自己的丈夫?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同情与怜悯是遍布人间的一个穷凶极恶的罪人在临死前的刹那也会换得某些好人的眼泪其理由是一样的。

江雪勤紧紧地抱着这个她并不爱的丈夫目睹着他的痛苦姿态心中禁不住阵阵辛酸那真情的泪并不接受她的伪装一滴滴一颗颗都滴在楚少秋的脸上。

可是那只是极为短暂的当她目光接触到眼前那个失神的影子时她的泪再也淌不下去了。正因为上天注定让她爱照夕的心远远过了爱她丈夫这虽是极不幸的可是竟是残酷的事实平凡懦弱的她除了接受上天所赐给她的命运之外又能如何呢?

为了环境、事实、道义……我们也许要伪装我们的感情我们有伪装感情的理由。可是伟大的感情却是出于自内心的真情并不是掩藏在虚假言谈之后的丑陋东西所能永远掩盖的……

我恨“虚假”更恨一切不属于“真”的东西一个人如果染上了虚假正像一杯走了味的烈酒我不知道那和白水又有什么分别?

“坦白”、“真诚”是人类的良知如果人们公认这两者也是美德的话为什么不能坦白真诚一下?

可怜的江雪勤她正是那时代里一个典型的夹缝儿人物她既无绝大的能力跳出她所认为拘缚自己于不幸愁苦的漩涡;可是更没有勇气制止她自内心真美的感情她就是这么的折磨着她自己。

所以当她委屈不宁的目光接触到另外那个同自己一样不幸的年轻人管照夕时她的不宁情绪更是难以抑制了……

她抽搐道:“照夕……你看你的肩膀你也受伤了……”

照夕苦笑了笑道:“无妨……”

他那锋利的目光在这一霎时之间几乎已洞悉了雪勤的心当然雪勤所给予楚少秋那有限的温情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像是一种感情的虐待。可是这种“虐待”他却是无权予以干涉的;甚至于他连表示在脸上的权力也是不该的!

他这一刹那内心的痛苦感受几乎可以说是已到了饱和的地步同时更似有一种羞辱的感觉。如果说去侵占一个奸诈如楚少秋之类的妻子对于自己那正是一种羞辱。

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几乎令他牵恨到雪勤如果她还知什么是羞耻的话她又怎能在这地方多停留一分钟?

秋夜的凉风战瑟着他几乎瘫软的身子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体摇摇欲坠对于这种本不该属于他的痛苦他也是没有能力去抗拒。可见“痛苦”之于人只要它选择了你你是没有权力去拒绝它的一如刚强英勇的管照夕也不能例外。

朦胧之中他似乎听到雪勤的泣诉可是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再也不能打入他的内心了。在扑面的夜风里他觉得自己太软弱了对付眼前的局面他似乎应该坚强些可是又能如何呢?

当他重新把目光回到原处时原来竟失去了二人的踪影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踉踉跄跄走回房去肩上的鲜血把整个半面衣服全都染红了。他走到灯下把灯光拨亮了些可是这只左手竟是酸痛得抬也抬不起来了他奇怪着方才仍能和人动手想不到这一会儿竟是连举手都难了。

费了半天劲总算把衣服脱下来了一个人坐在床头上只是呆。忽然门开了探出念雪微嫌蓬乱的头睡眼惺忪地向内望了望一只小手揉了一下眼睛道:“少爷!你怎么不睡?这都什么时候了呀?”

照夕不由一惊方想掩饰肩上的伤不想却为念雪现她猛然吓得呀了一声全身颤抖道:“少爷……啊……不好了呀!”

照夕见她竟吓得叫嚷了起来不由忙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子道:“念雪!不许叫!”

念雪忙用手捂着嘴睁着骨碌碌的一双大眸子惊吓地道:“好……好……可是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啊哟哟……”

照夕遂放开了她的手微微皱了一下眉道:“没有什么只是一点轻伤你可不要大惊小怪等会儿惊动了老爷太太可不大好……”

念雪只是连连点着头皱着两道眉毛一面咧着小嘴道:“你怎么也不找大夫看看呢?这不要痛死了?”

她说着眼圈也红了还直想哭照夕不由微微一笑道:

“你不要怕!我没有什么事来!你帮着我给我敷上药缠些布也就没事了!”

念雪连连点头道:“好!你等着我我去拿布和棉花。”

说着转身就跑照夕一嘱咐道:“记住!不许叫外人知道!”

念雪口中答道:“我知道!”说着一溜烟就跑了照夕微微叹息了一声找出了一些刀伤药心中默默想道:“想不到回家之后竟是两次三番的出事病才好了又受伤了……唉莫怪古人云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啊!”

他这样想着心思却见室门开处由外匆匆跑进来两个女孩正是思云念雪这两个丫鬟。她俩干什么都在一块倒是从不分家。

照夕狠狠地瞪着念雪还没说话她却先道:“我把云姐叫起来了就我们俩知道。”

思云早不待吩咐已跑上前趴在照夕肩上边看边啧着嘴道:“我的妈呀!流这么多血呀!”

照夕望着二人道:“你们帮我包扎一下没什么关系你们看还会动没什么了不起!”

边说着还抬了一下左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思云却抖着声音道:

“少爷也真可怜回来才几天又生病……现在差一点儿连命也叫贼杀了。”

照夕本还想不出一个什么受伤的理由此时为思云这么一说不由马上叹了一口气接口道:“这贼真可恨他偷我的宝剑被我抢回来了却想不到被他刺了一剑。”

两个丫鬟信以为真各自睁着一双大眸子满脸惊恐之态地听着思云吓得捂着心口道:“哦!赶明了几个叫老爷多派几个人护院打更人一多那贼就不敢来了。”

照夕摇头道:“这件事你们两个千万不许对任何人说我自有处理办法你们听到了没有?”

思云傻傻地点着头念雪却扯了她一下道:“你不要光顾了说话我们快给他上药吧!”

两个丫鬟本是同照夕一块长大的素日亲如手足看着照夕伤成这样自然由不住心里难受。二人边洗扎着尚自骂不绝口念雪嘟嚷道:“这该死的臭贼心真狠这一剑刺得可真不轻啊!”

思云也耸着小鼻子道:“要是捉住他往他鼻子里灌水把他吊在树上揍他!”

念雪哼一声道:“哼!没这么便宜!往他鼻子里灌尿、灌辣椒油……”

思云还红着眼圈道:“灌尿那多臭呀?”

念雪耸了一下秀眉气愤地道:“就是教他尝尝臭嘛!”

照夕听二女一答一问天真毕现不由忍不住笑了一面道:“你们乱说些什么?也不嫌难听?”

念雪红着睑半笑道:“谁叫他坏呢!他坏我们就这么摆布他!”

思云也笑道:“要不怎么叫他臭贼呢!”

照夕被她们这一说笑倒暂时忘了疼痛随着伤口已为二女包扎好了只觉得伤处凉凉的并没有什么痛苦。当时看了看窗外夜浓如墨离着天明约还有一段长久的时间不由对思云、念雪道:“你们两个可以回去睡了现在没事了!”

念雪摇了摇头皱着眉道:“我不走要是贼又来了呢?”

照夕也笑道:“不会!不会!就是贼来了你们又能管什么事?不怕被贼给杀了?”

二女吓得各自一缩脖子照夕又连连催促她二人才挺不愿意地离开了。

照夕待二女走后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方才所生的事情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感伤不已。他脑子里想着江雪勤方才的影子愈是辗转榻上不能入睡忽然他想到了雪勤所说的有关丁裳的事不禁心中一动暗忖:“听雪勤口气似乎已经见过了丁裳可是她们两个怎么会认识呢?这可真是怪事!”

一想到丁裳才又想到来到北京已达月余竟是没有再见到她了。这女孩心直口快别是她在雪勤面前说了些什么吧?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她在雪勤面前讲的呢?何况雪勤今日已是有夫之妇难道我还能再对她有什么企图么?

他心里愈想愈烦愈烦愈想不知不觉天可就渐渐亮了竟是整整一夜没有合眼。起床之后在书房行了一个时辰的坐功勉强把心思定了下来可是那只左肩竟比昨夜更加疼痛仿佛肿了好些举动一下都感到十分不方便。

如此一来他也不便出门了一连在家养了好几天天天换药好在仅仅伤及皮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养几天也就好了。

可是他的心情也就更愁苦了同时距离着省试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父亲对于这个考试很重视照夕因不愿让老父失望所以空闲的时间也常把些经史子集看看以备能金榜题名。

其实他内心深处何尝会有一些名利之心呢?回北京只是短短月余的时间已令他感到厌倦了他决心一待考试之后自己就束装远行游侠江湖。尤其是那地洞中的雁先生他嘱咐自己好几项工作也是不容忘怀的事情要赶快完成!

想到这里他似乎又能立刻把眼前的愁云惨雾暂时忘了想到未来江湖中咤叱风云的事迹也颇能令他振奋试想如“淮上三子”之类的武林奇人如能败在自己掌下那是一份什么样的光荣呢?

这么想着他似乎心情开朗了许多长日漫漫一个人关在屋中也不是味儿他想到了申屠雷。这么多日子了他也不来趁今日无事不如到他那去一趟顺便拜见他叔父一下自己返家后还没有去拜访过人家也是太失礼了些。

他决定了之后遂换了一身轻绸衣裳戴了一顶细草编织的小便帽把头理了一下叫思云到内宅去备了小盒点心用讲究的红纸包上。又招呼马僮备好了马喜孜孜地上了马马僮儿快腿张递上小马鞭咧着嘴笑问道:“二爷!你老可别跑远了要小的跟着不要?”

照夕摇了摇头道:“你跟着算干什么的?”

他说着方自带过马却见念雪由内揭开帘子跑出来边跑边道:“少爷!太太关照说不要跑远了还问你是上哪去?”

照夕含笑边行道:“你告诉太太就说我去申屠相公家晚上就回来不要等我开饭了。”

他说着抖动马缰徐徐出了大门只见当空的骄阳仍是十分火热虽然已是初秋的日子了可是也只有早晚才能令人觉得有些凉意。像现在这个时候还是热得了不得马路上人也不多做生意的店铺门口都搭着席棚有几个掌柜的也都是手摇着芭蕉大扇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棚下东看看西瞧瞧生意也稀淡得很!

照夕单人独骑人英马骏在马路上这一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出了东四牌楼路面加宽他就把马加了一鞭那就行得愈快了。

他在马上坐着迎面的风吹着他的脸觉得很是舒服。多日以来心情还没有像今日这一刻这么舒畅过两旁的柳树、铺子向后面飞快地疾驰着。正北面有座酒楼还飘着杏黄的酒旗子上面写着诗句诸如“李白斗酒诗百篇”、“劝君一醉解千愁”等的句子很代表着一些古意!

照夕看着酒旗上的诗句心情很是得意转眼之间已到了西城申屠雷住的是“大娘胡同”一问也就知道了。

照夕找到了门口见是一座很旧式的房子但占地很大门前有两块上马石。大门是红色可是油漆多已脱落现出斑斑点点的痕迹。

大门左右有两棵老大的杨槐树枝叶很茂盛地挺生着象征一些勃勃的新生之意可是那褪了色的大门又似乎给人以消极悲哀的感觉。

照夕在门前下了马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环朗声道:“府上有人在么?”

就闻有人在里面咳嗽着用苍老的声音道:“谁呀?我们老爷不在!”

照夕忙笑了笑道:“我是来拜访一位申屠雷相公的请开开门吧!”

过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走出了一个七十左右的老头子弯着腰还有一条腿不大得劲他一面扣着上身衣裳的扣子一面上下打量着照夕道:“你不是前门大街钱庄子上来的人找我们老爷要账来了?”

照夕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什么钱庄上的人我和申屠相公是好朋友今天是特意来拜访他的!”

老人脸上这才露了些笑容一面抱着双手笑道:“罪过!罪过!这位公子你快请进吧!侄少爷正在家念书呢!老爷不许他出门听说要考试了!”

照夕含笑进门那老人又出去把马牵进来一面上下看着那匹马口中道:“这马是大宛的青老虎吧?”

照夕想不到他还是行家就回头笑道:“老人家你眼力不差啊!”

老头嘻嘻一笑道:“过奖!过奖!想当初我们老爷在云南做道台的时候什么名马我没见过?那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唉!谁想到他老人家当了这个穷侍郎官是不小可就是不见有银子如今退休了愈得紧了。一大家人连吃带用哪一个月不得支一二百银子?”

说着还连连地叹着气似乎有些“不堪回话当年”的感觉呢!

照夕也不敢多问了怕把他的话匣子打开了没完当时笑着把手中点心盒子递上还有自己的名帖也一并附上抱拳道:“麻烦你往里传一声吧!”

这老人把名帖拿得远远地挤着眉毛看了看忽然含笑道:“哦!你老是豹子胡同的管公子?我是久仰了。你老请!请!”

照夕含笑道:“不敢!不敢!”

那老人才把马拉到一边又跛着腿过来带着照夕往内院走去。照夕见庭院中名花甚多紫红墨黄不一多已开放墙边的夹竹桃更是红如落日的晚霞。廊子吊着**个鸟笼子有画眉也有八哥咭咭呱呱叫得甚是热闹。一座葡萄架子葡萄藤子却已枯死主人倒似能将就材料改种别物垂着十来根丝瓜。

这是一副新秋的图画人们在秋日里似乎总有些怠倦的莫名的感觉;而这败落中衰的大户更把一副萧条怅惆的秋景写露得太实在了!

看门的老人带着照夕进了一进院子在客厅前站住脚笑道:“管相公请稍待容小的进去通禀一声!”

照夕含笑点老人就一拐一颠地掀开了帘子进去了这时却有一阵朗朗的书声直由内室传出声调主吭音韵分明念的却是那篇众所周知的《岳阳楼记》十分动听。似乎把当初范太守为文的心意也全由书声之中泄了出来这虽是当时仕子无所不精的文章而这读书人却似儿是能体会其菁!

照夕正自听得入神书声忽止过不一会儿却见右面厢房竹帘突地卷起走出申屠雷来满面惊喜道:“难得!难得!今天是什么风把大哥你这贵客给刮来了!快请进!请进!”

照夕微微笑道:“好好的一篇《岳阳楼记》却让我给你打断了真乃罪过!”

申屠雷哈哈笑道:“市井俗音岂能入大哥之耳?快请进吧!”

二人相见把臂问安一同进厅落座申屠雷一面扣着上身的扣子一面细细地打量着照夕道:“怎么几天不见大哥你又瘦了?唉!你也是太想不开了……”

照夕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你是局外人如何得知这其中的滋味?”

说着遂一笑道:“不过今日我兄弟不谈这个我今日一来是看看你再者还想向令叔大人请安……”

申屠雷摇了摇头眉头微皱道:“大哥心意我一定代为转禀只因家叔近日来心绪颇恶终日为市井惹厌日前又不小心宿疾作现正在后室静养……还是……”

说着笑了笑照夕点了点头面现关切地道:“令叔大人不是一向很安康么?怎会……”

申屠雷长叹了一声道:“他老人家自去官之后心情一直不好……日前大概是多食了几块西瓜以致闹了肚子须知秋后西瓜多不见佳他老人家……”

说着脸色微红地笑了笑照夕安慰道:“这也是常有之事暑天西瓜人人贪食又何独令叔大人一人?只是老年人体力较差比不得你我年轻人而已!你带我入内瞧瞧他老人家可好?”

申屠雷不禁脸色微红窘笑道:“大哥美意自不便拒绝只是……”

照夕含笑站起拍着他肩笑道:“你也未免太见外了!废话少说快领我入内拜见去吧!”

申屠雷遂笑了笑道:“好吧!你等我一下!”

他说起身入内照夕就打量着这壁上悬挂的字画一幅郑板桥的竹子画得苍劲有力却只是一个条幅要是一个中堂就好了;一幅文征明的小楷写的是诸葛亮的《出师表》可是却因保存不佳失之过旧边角都被书虫子咬了;另外有一幅大中堂是唐伯虎画的工笔美儿倒是一件精品上面有本朝先皇乾隆的玉玺。总之主人能收集这些玩意儿也很不容易了壁角有一副对子写的是:

“由来淡泊明远志一生低拜梅花。”

没有上款下款却落着“甲戌危亡之际冀北申屠书生”

照夕猜知这定是本宅主人的亲笔正在看那字体的笔路申屠雷已由侧室走了出来原来他竟是入内换衣服去了。

可见那时大家里的规矩在下者对于长辈所执的礼节却是一点也疏忽不得的!

照夕随着申屠雷穿堂入室直向后房行去廊下花圃内有几棵梅树光秃秃地挺立着。申屠雷推开一扇风门导着照夕入内却见一个婆子正自端着一盘西瓜往室内行去见了二人怔了一下对着申屠雷笑了笑叫了声:“侄少爷!”

申屠雷不由奇道:“给谁送西瓜去?”

那婆子端了一下盘子道:“还不是老爷!”

照夕不由差点想笑心说已经吃坏了还吃呢!申屠雷不由怔了一下道:“他老人家还能吃西瓜?”

那婆子咧着口道:“没办法不给他他骂人呀!已经闹了半天了!”

申屠雷不由皱了一下眉由那婆子手中接过西瓜一面道:“不要紧你交给我我去看看去。”

才说到这里却听见内室有人大吼道:“周妈!周妈!我叫你拿的西瓜呢?你死了呀?”

那婆子作了个苦脸一摊手道:“侄少爷你听见了吧?老爷子这几天火可大着呢!”

申屠雷看着照夕摇头苦笑了笑道:“家叔就是这个脾气倒叫大哥见笑了……大哥稍立片刻待我入内通禀一声再请进去吧!”他说着把手中西瓜放在一边遂向前走了几步揭开了竹帘叫了声:“大叔!”遂自探身而入照夕在门外负手站着似听到内中一老人口音怒道:“小雷!你去给我瞧瞧去看看我要的西瓜来了没有?我等了半天了。”又闻申屠雷低声解说了半天老人似还不依与申屠雷争辩着过了一会儿才不闻有声音了遂见竹帘揭处申屠雷含笑点头道:“大哥请进家叔有请。”

照夕忙摘下帽子恭敬地走入才一进室鼻中嗅到一股异味目光同时接触到一个朱漆的大马桶心中也就了然了。

却见房中摆着一个书案案上堆着不少的书另有书架一个也是放满了书。正对窗列着一个大铜床床上拥被坐着一个白皙枯瘦的老人倒是一脸书生气息上身脱得精光露出瘦如鸡肋也似的一身骨头。

想是因照夕来得太快不及穿衣正自随手抓着一个黑纱团花马褂往上身穿着。

照夕忙弯腰叫了声:“申屠老叔!”

老人连连点头笑着打着一口冀北乡音道:“请坐!请坐!唉!不成个样子……”

照夕告了谢随申屠雷二人一并落坐老人两只瘦手交叉在胸前放着一面道:

“你就是管照夕么我是听小雷说过你了令尊之严兄我也见过……”

照夕忙欠身道:“如此说来大叔更不是外人了小侄返京后本应早来府上请安只是……却不料病倒了多日……”

老人惊怔道:“现在好了没有?”

照夕忙道:“已经痊愈了大叔贵恙是……”

老人赫赫一笑两只瘦手在肚子上拍了拍摇着头道:“一点小病说不上什么!嗯!”

他说着猛然对着申屠雷道:“小雷!去叫周妈端西瓜来客人来了怎么一点招待都没有?真是……”

申屠雷微微一笑遂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照夕忙道:“雷弟不要客气!”

老人摆了一下手皱眉道:“一点西瓜算得了什么?不要客气!”

他一面说着却伸手把一个茶几往自己面前拉了一下。这时申屠雷已自外面把那盘西瓜端了进来老人紧张地指着那个拉近的茶几道:“放在这!放在这里!”

管照夕看在眼中心中暗笑知道是老人自己馋却假装推在自己身上当时也就不说破。申屠雷把西瓜放在几上却含笑对照夕道:“大哥请随便用家叔因肚子不好医生嘱咐禁食西瓜不能吃的!”

床上的老人本是一副兴致勃勃的神色听了申屠雷话后立刻露出一副极为失望的神色目光注视着西瓜咽了一口唾沫却又对照夕勉强地笑了笑道:“其实我看大夫的话也不见得全对是吧?”

照夕不由忍着笑道:“不过按常理论之还是不食为妥……”

老人苦笑着点了点头顺手由枕边抽出一本李梦阳诗集打开来看看面上神情失望已极。

申屠雷对着照夕挤了一下鼻子二人都忍着想笑照夕心中暗暗想道:

“人老了有很多地方确是和孩子很类似的这位申屠老先生不正是如此么?”

老人西瓜没有到口似乎一切兴趣都失去了照夕谈了片刻遂起身告辞。老人又嘱咐他回家问候他父亲好照夕就同申屠雷一并走出行了四五步忽然想起帽子还忘在房内不由对申屠雷道:“我帽子竟还忘在房内你代我去拿一下吧!”

申屠雷忙转身往回走当他手方揭开门帘时却意外的现那位老叔父正以一副狼吞虎咽的姿势在啃食着手中的一块西瓜。申屠雷的突然介入倒令老人一时为之木然他红着脸把西瓜猛然掩向背后讷讷道:“什……么事?”

申屠雷真是气笑不得当时走到床前伸出手叹了一声道:“拿出来吧!我都看见了!”

老人怔了一会儿才把西瓜拿出来往申屠雷手上重重一放一面嘻嘻笑道:“只吃了一点点……唉!你这孩子……”

申屠雷见一块西瓜已去了一大半只得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老人家这么不听话?怎么行呢?”

说着拿起了照夕的帽子把那剩下的半盘子西瓜也一并端了出去。

心中想着却是好笑照夕见他笑着走出来不由问道:“什么事呀?”

申屠雷摇了摇头走出了十几步才悄悄对照夕道:“老爷子在偷吃西瓜被我看见了……”

照夕也不由笑了二人走向前厅照夕遂问申屠雷道:“考试日子可近了你功课都准备得如何了?”

申屠雷笑道:“我与大哥所想完全相同读书乃在自乐志又不在功名又谈得上什么准备?”

照夕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既入考场总要榜上有名才是否则岂不失笑于人?”

申屠雷笑了笑道:“我可没想到这许多……只是……”

他皱了一下眉道:“那位丁尚兄弟来京已有一月如何一直没有见到他?大哥可知他下落么?”

照夕听到他提到了丁裳不由心中一动本想把雪勤所说之事道出可是转念一想如果道出申屠雷少不得又要问上一大堆。自己对于这件事实在是不愿再多说了想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一直没有见到过他不知他还在北京不?”

申屠雷淡淡一笑道:“我看这位丁兄弟想是因为岁数还小仍脱不了孩子气他一个人行走江湖我还真有些替他担心呢!”

照夕忍不住笑了笑他心中暗想申屠雷倒是特别挂念着丁裳一旦他知道那丁尚是个姑娘化身恐怕就不好意思了我不如将错就错也不去说破他看他们往后如何展就是了。

这么想着也不去说破当时随着申屠雷进到他书房之内二人谈论了一些经文诗句按前几年的试题作了一篇文章互相着观摩、批评都觉对方文阐情文并茂各有独见之处。

盖当时八股取士下笔为文着重音韵对称字字均须推敲今日观之似太古板弊在限定文思可是并无深实国学根底于诗词深有研究决不易为之一篇好的八股文章即令读之犹令人赞赏有加感人至深。

二人在书房之内诗文相会不觉日落西山照夕在他书斋内共用了晚饭又在院中凉亭闲话了一番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告辞回家。

他这里单人独骑踏着如银的月色不一刻已抵家门把马交到了马房方自往自己书房行去却见迎面思云兴冲冲地跑来笑道:“少爷才回来呀!人家等你半天了!”

照夕不由一怔道:“哪个人家?”

思云脸红了一下又笑道:“是少爷的朋友嘛!”

照夕忙问道:“在哪里?”

思云回手一指道:“在少爷书房里呢!是个小相公……”

照夕不由心中甚异遂怪道:“你为什么不请他到客厅里去坐呢?让人家在书房里多没礼貌?”

思云晃了一下手道:“哎呀!你听我说呀!我怎么没请?可是这位相公像个姑娘一样的动不动就脸红他说不去客厅要到书房我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照夕心中一动暗忖道:“这是谁呢?莫非是丁裳来了么?”

想着不由足下加快直向自己书房行去。才走了几步却见念雪正笑眯眯地端着一个盖碗茶杯也正往书房而去不由唤住她道:“你是给我那朋友送茶吗?”

念雪睁着大眼睛笑道:“可不是问他什么都不要是我自作主张沏杯茶给他送去……”

照夕心中已猜知了**遂含笑道:“我这朋友有多大了?什么样子?”

思云却在一旁道:“大概十**岁……瘦瘦高高的两个眼睛挺大挺亮不大爱说话。”

照夕心中暗道果然是她想不到今天正说她她却来了当时微微一笑从念雪手中所茶杯接过道:“这是我一个小兄弟他还是次出门很怕羞来我自己把茶送去吧你们下去好了。”

思云、念雪各自点头笑着回身自去照夕接过了茶杯想了想见书房内似微微燃着灯光暗想道:“她一个在里面弄什么鬼?我不如轻轻进去看看吓她一下好玩!”

想着遂放轻了脚步轻轻走向了书房见房门轻轻掩着遂自侧身而入并没有出一点声音。待入内之后果见书桌上趴着一个少年儒生细一打量却正是分别月余未见的丁裳!

只见她身着官纱人字纹长衫外罩天青小团花马褂间上戴着一顶中镶孩儿红宝石结子的黑缎便帽。那条改梳成的男人辫却是又粗又长又黑又亮居然在辫梢还加系了一个翡翠的小虎衬上她那月亮也似的圆脸微垂着长眉松针似的长长捷毛确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佳公子!

想是因久候照夕不归此刻竟自伏在案上睡着了案上列着一盏高脚灯台分点着三支长蜡已燃了一半蜡泪在烛盏上堆了厚厚的一层。

桌上还散着一本书想她是先看书后来看疲了不觉地睡着了。

照夕轻轻走到她身后把茶杯放下低头又看了看她却见她左手半握着一个纸团似松又握案上青砚内墨迹未干像是她也曾写过字来。

照夕不由好奇轻轻把那纸团从她手心里拿了过来。丁裳微微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又睡着了照夕含着笑后退了一步慢慢把那纸团打开就着灯光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道:

“夕哥:久候不归也不知你上哪去了?我都想睡了……我因此间事了不日就要回山复命走前特来一见不想……”

写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字迹也潦草得很句称呼原是“照夕兄”三字却被涂去改为“夕哥”其它字句也是大黑圈小黑圈涂得一塌糊涂想是自觉不雅所以写了一半就揉了。

照夕看到这里心中十分感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暗声:“原来她是向我告别来了。”

想着伸手想把她拍醒不想手已伸出却又缩了回来暗想:“她睡得如此熟我又何必叫醒她不如任她睡醒了再说吧!”

想着非但不叫她却另取了自己一件披风轻轻与她盖上自己却在一边怔怔地对着灯坐着脑子里这一时不由想得很多。想到丁裳她一个小小女孩居然也敢远走风尘;而且一路之上对自己诸般照顾你要说她是对自己有情吧她可是处处透着天真颇有点侠女那种行侠仗义的味儿;你要说她对自己没情吧?可是一举一动都对自己关切十分。而且由豫省起至回家为止这么长的路途她可是始终也没有离开过自己一路上赠金疗伤要不是她自己这条命是否能保持到今日真是很难说她又为什么对我如此呢?

这么想着愈觉得她给自己的太多了;而自己对她却似乎太冷漠了。

照夕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愧疚不由长叹了一声目光重新又转到了丁裳身上。

只见她两道秀眉微微弯向两边那双闭着的大眸子就像是微合着的两朵百合花高尖的鼻梁象征着这女孩是如何的任性那弧形略弯的嘴角却又说明了她只不过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就以这沿途各项经历来说赠金、买马、夜访、出入贼穴……各项事实看来这些又岂能是她一个天真的少女所能独为胜任的。然而事实证明确都是她一手而为的照夕这么想着心中不觉对她有了一番新的估价!

他又想到丁裳来京已有月余平日却不见她来访直到好要走了才来看自己这么看起来她确又是一个庄重明理的女孩子。即使她有一份浓蜜也似的感情却能紧紧地压制在心里而表面仍极从容比之自己终日忧忧形诸言行却又理智得多了!

由于心中对于丁裳的观感又改了许多在以往他一直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虽然现她诸多可爱之处只是这些可爱之处只是这些可爱之处一旦和“幼稚”或是“女孩子”生了连带关系之后他就不会为成*人所重视了。因此丁裳在照夕的心中一直只是一份“小妹”的感情。虽然她的天真活泼曾带给了照夕往昔日子里无限的乐趣可是严格说起来那种感情在照夕单方面来说确是和兄妹之情没太大分别的。

今夜也就是此一刻他竟会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倒令他显得心情有些不安了。

因为漠视忽略第三者善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感情正如拒绝对方的感情是一样残酷和无情的。

酣睡中的丁裳她那丰腴的躯体修长的身材虽是在熟睡之中仍自散着少女青春独具的成熟的气息。

“这些你能说她还是一个无知幼稚的孩子么?”

照夕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他次感觉到这事情的严重性;而自己竟是一直没有加以深思过这确是太荒唐了。

忽然丁裳动了一下身子鼻中微微哼了一声那披在身上的一袭披风竟自滑落在地。照夕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一抬头却见丁裳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那微微启开的小嘴露出编贝也似的一口玉齿照夕不由一怔只以为她是醒了。

可是再一细观她仍然闭着眼睛那美丽细长的睫毛一根根微微地弯曲着那是画家笔下所不能表达出来的气质的美闺阁的美古人云:

“由来闺色玉光寒昼观常疑月下看。”

这是形容大家小姐气质肤色的美试问这种美如何又能在画笔之下表露出来呢?恐怕即使令“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大诗人王维重生像眼前丁裳的这种美他也是无能描绘的。

照夕不由心中一阵疾跳那张俊脸却也由不住红了他茫然地后退了一步才知丁裳竟是梦中微笑。忽然丁裳开口道:“大哥!你不要走……不要走……”

照夕吃了一惊方道:“我……我没有走……”

突然才想到丁裳所讲竟是梦中呓语不由把话止住了可是他这句话已把梦中的丁裳惊醒了她猛然张开了眸子。

当她目光和身前的照夕甫一接触时这姑娘似怔了一下她马上坐正了身子。可是随着她也就明白地想起了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不由脸色一红似羞又笑结结巴巴地道:“大哥……你回来了……”

照夕本来对她一向是很大方的可是这一刹那竟显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微笑地点着头讷讷道:“嗯……我回来了……我回来很久了!”

丁裳看了一下身上的披风忸怩了一下道:“我是……睡着了么?”

照夕这才点头笑道:“我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却不想一时说话倒反而把你给吵醒了!”

丁裳窘笑了笑翻着那双大眸子看了照夕一眼微微嗔道:“你干嘛不叫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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