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姑面挟寒霜沉声说道:“杰儿昨晚你去了那里?”
齐世杰汹汹说道:“我我昨晚去了岳豪家里。”

杨大姑道:“你去他家里做什么?”

齐世杰道:“这、这个说、说来话长——”

杨大姑目光一瞥现儿子的衣裳染有血迹喝道:“你和岳师兄动了手了?”齐世杰道:“没、没有。娘你、你听我说!”杨大姑道:“先别说话赶快洗脸换过衣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副什么样子对着镜子瞧瞧吧。”

齐世杰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的他昨晚在岳家荷塘旁边掏出一团烂泥涂在脸上如今尚未抹去。上衣也染有范魁的血。他洗过脸换了一套干净的外衣说辞也想好了于是坐下来道:“娘你觉得方亮和范魁这两个人怎样?”

杨大姑道:“在保定的时候这两个人倒是相当正派的。不过三年前他们莫名其妙的失了踪离开保定之后我可就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了。好端端的你提起他们二人作甚?”

齐世杰道:“娘要是他们有生命之忧孩儿该不该救他们?”杨大姑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到岳师兄家里是为了救他们?”

齐世杰道:“不错他们回到保定因事拜访岳豪不料岳豪不念同门之谊把他们二人打伤。方亮逃脱范魁遭擒。”

杨大姑道:“且慢你说的话我觉得有点可疑。”

齐世杰道:“有点可疑?”

杨大姑道:“在你舅舅的六个门人之中武功最好的当然是大弟子闵成龙但岳豪虽然是二弟子武功却不及他的师弟方亮和范魁的即使岳家的家丁多那些家丁只是三脚猫功夫怎能把他们二人一起打伤。”

齐世杰道:“他们是着了舅舅的暗算的范魁着了舅舅的一枚透骨钉险些打穿琵琶骨!”

杨大姑这一惊可就更大了瞠目说道:“你、你说什么舅舅是他们的师父岂有师父暗算徒弟之理?”

齐世杰冷冷笑道:“我也觉得没有这个道理但偏偏就有这样的事情做出来!”

杨大姑作不得声静默片刻问道:“你的舅舅呢?”

齐世杰道:“还在岳豪家里”杨大姑道:“他不是说要离开保定么?”齐世杰道:“娘舅舅的话你怎能还相信他那天他是骗咱们的他留在保定办案恐怕咱们知道:“

杨大姑道:“我不管他办的是什么案最紧要的是先要知道你有没有给舅舅现。”齐世杰道:“没有。”

杨大姑稍微安心点再问:“那你衣裳上的血是怎么来的?”齐世杰道:“是范师兄身上血染着的。”

杨大姑说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把范魁救出来。你舅舅的武功不比你差难道他丝毫没有知觉。”

齐世杰道:“不是我救他的。是另外一个人。”

杨大姑诧道:“是谁?”齐世杰道:“尚未知道。孩儿后来见着范魁的时候那个人早已走了。”

杨大姑道:“那么范魁人在何处?”齐世杰道:“他和方师父在天亮之前早已一同走了。他们是乘船离开保定的。”

杨大姑听得他们已经离开保定方始松了口气说道:“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老老实实对娘说不许有一字隐瞒。”

齐世杰只好把解洪的案子告诉他杨大姑越听越是吃惊听罢颓然靠着椅背半晌说道:“杰儿我已经老了我是非常非常希望你能够留在我的身边多伴我几年的。但现在我却是非要你离开我不可了。你趁着天色还未大亮赶紧走吧走吧!”

齐世杰道:“娘我不是告诉了你么范魁不是我救的舅舅也没看见我。”杨大姑道:“他没看见你也会疑心你的!”

齐世杰道:“娘你不是常说的吗外公外婆早死你是长姐如母将舅舅教养成*人的。他得有今日的富贵一大半也是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敢把我怎样?”杨大姑叹口气道:“普通的案子也还罢了解洪这件案子可是非同小可。我相信他不会为难咱们母子不过他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咱们也得替他着想你到外面避过风头再回来吧免得舅舅难为。”

齐世杰道:“好吧娘既然这么多顾虑孩儿就暂且离开你吧。”那知正在他向母亲拜别之际已经听得有人推开他家的大门脚步声急促的跑进来了。

杨大姑急忙把齐世杰换下来的肮脏衣服塞入床底喝道:“是谁?”其实她早已猜想到来者是谁了。

果然便听得杨牧的声音说道:“姐姐是我。罗师父有事要见你我特地陪他来的。”

罗雨峰似乎嫌他说得不够完全跟着按照武林礼节自行通名求见朗声说道:“罗雨峰待来拜访大嫂和世兄。”杨大姑的丈夫生前和罗雨峰乃是称兄道弟的朋友。

他指名要见齐世杰杨大姑只好和儿子一同出去会客了。

杨大姑先不理会罗雨峰故意装作有点诧异的神气说道:“弟弟你才走了两三天边样快又从京师回来了?”杨牧面上一红说道:“我临时有点小事要在保定多耽搁几天。”

罗雨峰道:“兄嫂恕我冒味前来失礼之处你莫见怪。实不相瞒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至此处留心看杨大姑的面色。

杨大姑不露声色淡淡说道:“大家都是至亲好友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罗雨峰继续说道:“我的事情和令弟的事情互有关连是两椿其实也是一椿。杨兄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杨牧说道:“罗师父你是客人你先说吧。”

罗雨峰道:“大嫂既然不把我当作外人那我就不兜***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来请世兄帮忙的!”

杨大姑道:“罗大哥说笑了。他小小年纪能够帮你什么忙?”罗雨峰道:“只要世兄肯高抬贵手那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杨大姑面色一沉说道:“恕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罗雨峰道:“我是为了解洪这件案子来的世兄你该明白了吧?”齐世杰说道:“什么解洪我不明白!”

罗雨峰忍住气说道:“解洪是涉嫌造反的一个朝廷重犯被关在保定大牢昨天晚上给人劫走了。世兄你是知道的小徒刘昆是保定府的总捕头失了重犯罪名非小。他来求我我只有来求世兄了。”

齐世杰又惊又喜心里想道:“那人果然言而有信想必他是救了范魁之后立即就去劫狱的。”

齐世杰不懂掩饰不觉喜形于色哈哈一笑说道:“你以为是我劫狱?”罗雨峰道:“不敢。不过世兄或许知道他躲溺在什么地方请告诉我。”

齐世杰道:“凭什么你以为我知道?”罗雨峰皱着眉头把眼望着杨牧。杨牧柔声说道:“世杰事情不做亦已做了出来如今只能想法弥补抵赖是抵赖不了的。你应该相信舅舅舅舅由不会害你!只要你说出在什么地址可以找到解洪其他事情都可商量。”明知咋晚范魁被人抢走之事他也以为是齐世杰干的。所谓“其他事情”乃是向齐世杰暗示只要捉到解洪范魁的事他就可以不追究了。

齐世杰说道:“你们一定要我说那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吧!”杨牧大喜道:“对只要你实话实说天大的事情都有舅舅担当!”

齐世杰哈哈答道:“你们找错人啦!老实话解洪是肥是瘦是短是长我一概不知。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如何能知道他的下落?”

罗雨峰大惊道:“这个这个……齐世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杨大姑道:“杰儿的确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我知得清楚此事与他无关?”

罗雨峰道:“大嫂你怎么知道与他无关?”

杨大姑冷冷说道:“你不相信世杰的话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么?嘿、嘿你如今是不是要盘问我!”

杨大姑号称“辣手观音”一声冷笑目光不自觉的充满杀气吓得罗雨峰心胆俱寒。“大嫂你莫生气我不过是来问一声而已。”他忙不迭的说道。

杨大姑道:“我何以知道与他无关本来准备对你说的但我的脾气可不能让人盘问才说!对不住如今我不想说了你要问的亦已问过了。要是没有别的事请你到别的地方查问吧!”说罢端起茶杯表示送客。

杨牧连忙说道:“姐姐我的事情还没说呢两件事是有关连的罗师傅可不能现在就走。”

杨大姑道:“你也不相信我的话?好吧那么你又有何事要我帮忙你说!”

扬牧说道:“姐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有件事情不知世杰告诉了你没有?”

杨大姑道:“什么事情?”杨牧说道:“昨晚他去了何处?”杨大姑道:“你这样问显然还在怀疑杰儿劫狱!我生平从没对你说过谎话我知道劫走解洪的人的确不是他!”

罗雨峰道:“那么是谁?”

杨大姑白他一眼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一再盘问是否要我承认劫狱的人是我?”罗雨峰吓得不敢出声。

杨牧是个城府甚深的人心想:“我问世杰昨晚去了何处他避而不谈莫非其中另有蹊跷?”他不敢重蹈覆辙用盘问的口吻直接去问姐姐却绕个弯说道:“姐姐你当然不会瞒我。但只怕世杰一时糊涂做出了不应当做的事情却瞒住你。”

杨大姑道:“你以为他什么事情瞒骗我?”

杨牧说道:“昨晚岳豪家里也出了事范魁被人劫走了。”

杨大姑装作莫名其妙的神气说道:“范魁回来了么?他和岳豪都是你的徒弟他住在岳豪家中有什么稀奇何以你用‘劫走’二字?”

杨牧不知姐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只好告诉她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我这不肖徒儿参加了冷铁樵那帮人造反这次他来保定就是为了救解洪的岳豪想挽救他将他留下。谁知昨晚却给人劫走!”

杨大姑道:“你以为这个人是你的外甥?”

杨牧说道:“那人偷偷下手不过我已经知道他是个年青人。能够在我眼皮底下把人劫走的年轻人当今也没有几个!”

杨大姑冷冷说道:“所以你就以为是他?”

杨牧连忙说道:“但愿不是他就好。但即使是他做的也还可以设法弥补只要他肯说实话天大的事情都有我呢。”

齐世杰大声说道:“多谢舅舅重爱但可用不着舅舅操心。我告诉你劫走范魁的人也不是我!”

杨牧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姐姐你对我恩重如山你应当相信我决不会难为世杰。但万一京中另外派人来查办这一案子事情可就难办了。岳家的人都认为世杰的嫌疑最大刘昆也一口咬定劫狱的人是他。查案的人必定会来找你们母子麻烦的!”

杨大姑冷冷说道:“你以为姐姐是怕事的人?”

杨牧说道:“姐姐你是女中丈夫当然不会怕事不过如今应该是你安享晚年的时候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你一个人又怎能和官府作对呢。所以我希望你问明世杰要是他干的那还是对我实说的好免得别人来找麻烦!”

杨大姑道:“你没听见吗他刚刚说过两件事情都不是他干的!”杨牧愕了一愕说道:“姐姐不是我不相信杰儿的话不过或许他刚才是尚有顾虑未敢实说。”

杨大姑道:“好你不相信他那就由我告诉你吧劫走范魁的确实不是他!”

杨牧说道:“可是他是嫌疑最大的人只怕别人不相信姐姐的话!”

杨大姑道:“那你要怎么办?”杨牧看了罗雨峰一眼说道:“姐姐罗师傅的徒弟是保定府的总捕头这件事是他禀知知府请他师父出山查办此案的。我则是京中派来的协助地方办案的。我这关好过保定官府这关可不能凭一句话就搪塞过去!”

罗雨峰这才敢插嘴说道:“对啊大嫂求你开恩好歹想个法子让我们可以交差。”

杨大姑变了面色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最少也是要把我的儿子带去保定府大堂审问的了?”

罗雨峰道:“不敢不过除非我们找到了另有劫狱的人否则只怕要委屈令郎走一趟了!”

杨大姑冷冷说道:“你们以为有本领劫狱的人就只世杰一个?”杨牧听了此言不觉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姐姐你这么说莫非你已纽知道劫狱的人是谁?”

杨大姑尚未回答忽听外面有人说道:“不必问她问我!”声音从大门外传进来就像在杨牧耳边说话一般。

杨牧吃了惊喝道:“你是谁?”那人说道:“我是劫狱的人我也就是劫走范魁的人两件事情都是我干的。你要找他们跟我来吧!”

弟弟走了之后杨大姑吁了口气说道:“你听得出来吧这人是杨炎!”

齐世杰道:“我早已猜到是他了。娘我跟去暗中偷看好不好?”杨大姑道“不好!”歇了一歇叹口气道:“我以为你还是远走高飞的好。”

齐世杰道“表弟已经回来了我为何还要离家?”

杨大姑道:“你以为杨炎会把解洪和范魁这两个人交给他的父亲?”

齐世杰道:“我知道表弟的脾气他既救了人就绝不会把已经救了出来的人再送回虎口了。”

杨大姑道:“着呀他抓不到朝廷钦犯又奈何不了他的儿子那他怎样交差?”

齐世杰道:“娘你是恐怕舅舅还会来找咱们的麻烦?”杨大姑道:“最少罗嗦是免不了的你在家中他多来罗嗦几次我的耳朵根不得清净事情还小风声传了出去京城里另派人来查案麻烦可就大了。”

齐世杰道:“但舅舅很快就会知道这两件案子都是他儿子干的了。”

杨大姑道:“就因为儿子比外甥更亲他奈何不了他的儿子就只能着落在你的身上破案不错这两件案子都不是你干的但你别忘了你昨晚曾经到岳家这就证明了你已经见过方亮否则你不会知道范魁被囚在岳豪家中。当公差的人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可以破案的线索的!”

齐世杰笑道:“娘原来你也不相信舅舅了!”

杨大姑叹口气道:“我自己弟弟的性情我怎能不知道?我可以一切为了他但若是当真到了十分紧要的利害关头只怕他是连我也顾不得了何况于你。”

齐世杰喜道:“娘你能够明白舅舅的为人这就好了。”

杨大姑道:“你放心走吧我已经再三想过只有你暂且离家我才可以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齐世杰道:“好那么孩儿走啦娘你自己多多保重!”

杨大姑忽道:“杰儿且慢。”齐世杰回过头来说道:“娘还有什么吩咐?”杨大姑道:“你打算上那儿?”齐世杰道:“浪迹江湖随遇而安。”

杨大姑道:“有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齐世杰道:“请娘吩咐!”杨大姑道:“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就是不许你去柴达木!”柴达木是冷铁樵那帮义军所在之处齐世杰这才明白原来母亲是怕他去找冷冰儿。

杨大姑继续说道:“杰儿我知道你心上还放不开那位冷姑娘可是我不希望你再见到她了。你的舅舅已经怀疑你和冷铁樵那帮人一鼻孔出气尽管你讨厌他可别要给他说中才好。我我也不愿意你和那帮人混在一起的!”

齐世杰苦笑道:“娘就是你不说找也不能再去见那位冷姑娘了。我有这样一个舅舅舅舅而且曾经想逼我到柴达木当奸细的我能够不避嫌疑吗?”

杨大姑喜道:“好那么你是答应了?”齐世杰咬着嘴唇缓缓说道:“娘我答应你我一定不去柴达木!”

杨大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吧。”目送儿子离开心中一阵辛酸不觉潸然泪下。

齐世杰心中的伤痛也是不在母亲之下。

“冰儿如今不知是在何处是回转天山呢还是去了柴达木她的叔叔那里唉我还想她做什么反正我是不能再见她了。”他给挑起了心上的创伤又强忍着泪把这辛酸咽下去。

他希望与杨炎见上一面除了是表兄弟的关系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他忍不住好奇之心想要知道杨炎和他的父亲见了面是否会父子相认?

另一个原因是上次杨炎在回疆与他分手之时他知道杨炎是要去找冷冰儿的他们可曾会面?尽管他要避开冷冰儿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可还是渴望知道有关冷冰儿的任何消息的。

不过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杨炎呢?他仔细思索:“表弟会把舅舅引到什么地方?嗯当然不会到热闹的地方去这地方也不会是离我家太远的否则到了太阳出来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就会多了。”此时刚是拂晓时分附近的人家尚未打开大门的。

蓦地他想起了一处地方离开他家不远的海神庙。

他没猜错杨炎此时已是把父亲引到海神庙了。

杨牧和罗雨峰怀疑庙中会有埋伏不觉举步缓进。杨炎说道:“昨晚我就是把范魁送到这里交给他的师兄方亮的杨、杨爷我知道你是他们的师父不管你把他们当作徒弟也好当作犯人也好你总不至于害怕自己的徒弟吧?我早已说过我对你并无有恶意你既然到了这里为何却没有胆量进去?”

杨牧刚才一路追踪见到的只是杨炎的背影此际方始是面对面的说话他看清楚了杨炎的面貌不觉心头一震:“奇怪这少年怎的似曾相识?”不觉凝眸细视越看越有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已经不只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本来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分开多年之后蓦然见着一般。

他听得杨炎称呼他做“杨大爷”而且语气温和一再表明对他并无恶意这种亲切之感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

他略一踌躇不觉就跟着杨炎踏进庙门了。

罗雨峰见杨牧已经进去也大着眼子跟他进去。不料杨炎忽地回过头来喝道:“罗雨峰我又没有请你你跟来做什么?”

罗雨峰是保定府辈份最高的武林人物保定两大名武师一个是杨牧另一个就是他。杨牧出道之时他早已成名。故此杨牧的名气虽然后来居上在他的跟前也还是以晚辈自居的。像他这样一个自认为是“德高望重”的成名人物岂能容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抢白?当下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小朋友你既然做了这宗大案难道你会不知道保定府的总捕头就是老夫的徒弟?老夫正是应小徒之请受了知府之托……”这还是他顾忌这个敢于劫狱的少年人本领说不定可能在他之上方始强抑怒火的否则早已破口大骂了。

那知他自以为说话已够客气杨炎却已听得不耐烦了。罗雨峰话犹未了杨炎便即喝道:“管你什么总捕头莫说你是总捕头的师父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滚开听见了没有我叫你滚开!”

罗雨峰不敢骂他他反而先骂起罗雨峰来了。

罗雨峰忍无可忍大怒喝道:“我活了六十多岁从没人敢叫我滚开你、你这小子……”大喝声中两枚铁胆立即飞出。

罗雨峰使出独门暗器功夫小铁胆先飞出打向杨炎门面扰乱他的视线。大铁胆却后先至作弧形掠过撞击他的后心。那知杨炎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反手一抓把大铁胆抓到手中头也不回伸出双手一箝又把打到他面前的小铁胆箝住了。

杨炎接过两枚铁胆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烂铁废铜敢来现眼!”两枚铁胆向下一掷轰隆声响地面撞开两个窟窿铁胆深入泥士无影无踪。

罗雨峰吓得魂飞魄散正要逃跑杨炎已是喝道:“老匹夫。你不肯滚开那就躺下吧!”铁胆在地面撞开窟窿泥土飞溅杨炎信手一抓捏了一颗小小的泥丸怒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两枚铁胆还你一枚泥丸!”泥丸弹出正中罗雨峰膝盖罗雨峰双腿一软登时倒下不省人事。

杨牧大吃一惊叫道:“你把罗老先生怎么样了?”

杨炎笑道:“不碍事。我只是不喜欢他在场让他好好的睡一觉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穴道自解。”杨牧猜疑不定但想以这少年的武功若要伤他他要逃也逃不了。于是大着胆子跟少年踏进殿堂。

杨炎说道:“你看这是你的透骨钉吧?”

杨牧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果然有两枚给鲜血染红的透骨钉还有凝固了的一滩滩血迹触目惊心。

杨牧心想:“这少年倒没骗我。”连忙问道:“人呢?”

杨炎说道:“我只说方亮和范魁曾经来过这里你又没托付我看管他们我怎知他们到那里去了。”

杨牧道:“你不是说带我来抓犯人的吗?”

杨炎说道:“不错。但我可没有答应替你去抓犯人破案那是你自己的事!”

杨牧双眼放光盯着杨炎说道:“恕我倚老卖老唤你一声小兄弟。小兄弟你贵姓?”杨炎心头一酸想道:“父子相逢你竟然对面不识。”不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错了。”他那知道杨牧这样问他正是试探他的。

“我请教你贵姓大名有什么错?”杨牧故意问道。

杨炎说道:“我与你是绝不能称兄道弟的其实你又何须知道我的姓名?”杨牧紧紧再问:“为什么?”杨炎说道:“今日相逢不过是个偶然的缘份。倘若话不投机今后我也不会再见你了。若然永不相见何须知道我的实姓真名!”

杨牧说道:“若然话得投机呢?”杨炎说道:“那时再说姓名不过是个符号如今你喜欢怎样称呼我就怎样称呼我好了。

杨牧说道:“好你武艺高强人间罕见我就称你小英雄吧。小英雄这次虽然抓不到犯人你总算是帮了我的忙。你可以再帮我一次忙么?”

杨炎道:“你要我帮什么忙?”杨牧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帮我破这案子。”

杨炎叹道:“我没说错吧你一开口就话不投机了。”

杨牧说道:“你不肯帮我这个忙?”

杨炎说道:“我非但不能帮你破案还要劝你别打破案的主意不仅这个案子以后也不要办同类的案子!”

杨牧怔了一怔说道:“为何你要劝我这样?”

杨炎说道:“你试想想至亲莫如父子但师徒也是有如父子一般。俗语说虎毒不食儿但你竟忍心害自己的徒弟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说话甚为沉痛但杨牧却也可以听得出来他对自己还是善言相劝的并非含有恶意的责骂。

杨牧说道:“我并不是害他我是要挽救他。”杨炎说道:“不错你对范魁也是如此说的但你和岳豪说的却似乎不是这样对不住我都听见了。找知道你们只是要骗取口供。”

杨牧说道:“小英雄你武功虽高可惜年纪太轻有些道理未必明白。”

杨炎道:“好那我倒要请教你的道理是什么?”杨牧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杨炎冷冷说道:“我知道:“

杨牧说道:“你知道就好。我替皇上当差岂能不替皇上办案?再说他们落在我的手上总比落在别人手上好些只要范魁肯改过自新我确实是想挽救他的。”

杨炎说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改过自新!”

杨牧说道“我犯了甚么过错?”杨炎叹口气道:“你本来是人们敬重的名武师何苦去给鞑子皇帝充当鹰爪?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原因这总是铸成大错了!”

杨牧说道:“好那么我来问你咱们做老百姓的总得有个皇帝是不是?”杨炎呆了一呆说道:“这我可没有仔细想过不知道是不是一定得有个皇帝但既然自古至今都有皇帝大概是吧。”

杨牧说道:“既然总得有个皇帝我给皇帝做事又有什么不对?”杨炎说道:“可是如今做皇帝的乃是满州鞑子啊!”

杨牧说道:“汉满蒙回藏五族一家不管是那一族人也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你要骂满州人做鞑子?”

杨炎想了一会说道:“这点你责备得对不过我的原意‘鞑子’二字只是指不属于汉族的坏人的。既然易生误会今后我不再用它就是。”

杨牧说道:“既然你不是特别歧视满族人那么我替满人皇帝做事也许不是什么过错了试问一家人有五兄弟汉人是大哥满人是二哥蒙古人是三哥……为什么只许大哥做皇帝不许二哥做皇帝?”

杨炎觉得父亲说的也有点道理但在想了一会之后却不禁摇了摇头:“话虽然可以这样说但事实还是有点不对!”杨牧道:“什么不对?”

杨炎说道:“因为满人做了皇帝并不把汉人当作兄弟。我虽然年纪轻知道的不多。但也听人说过清兵入关的时候有过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等事件也不知杀了多少汉人!”说至此处蓦地想起昨晚方始从范魁口中知道的一件事情继续说道:“其实你知道的当然比我多因为创杨家六阳手的你那位祖先就是清兵入关之初帮义军守过嘉定的。你如今充当鹰爪不觉得愧对祖先么?”

杨牧面上一红说道:“杨州十日嘉定三屠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百多年前的旧帐算它作什么?”

杨炎说道:“旧帐不算莫非如今的皇帝就对汉人很好了么。”杨牧说道:“汉人当上皇帝也不见得就对汉人很好。史书上的暴君那一个朝代没有?”

杨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当然不及父亲能言善辩但他想了一想终于也还是给他想出了一个道理来说道:“好那就不管他是汉人或是满人总之是坏皇帝就要反对。是好人也就不该替坏皇帝做爪牙!”

杨牧说道:“你又怎么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坏皇帝?皇帝手下那么多人有些人做了一些坏事是免不了的却不见他比起以前的皇帝特别坏啊!”

杨炎说道:“我没有见过皇帝但我知道他是坏人。纵然不是特别坏也是坏得可以的!”杨牧说道:“何所见而云然?”杨炎说道:“我相信我的朋友要不是你们的皇帝坏得可以为什么有那么多好人反对他?”

杨牧问道:“你的朋友是谁?”杨炎冷冷说道:“你想去抓他们吗?”扬牧说道:“我只怕你受了别人的骗。”杨炎说道:“要是别人说这句话我非打他不可!”

杨牧笑道:“那我倒要多谢你对我手下留情了但你就这样相信你的朋友而不相信我?”杨炎说道:“你一天充当鹰爪我就一天不相信你!好我要和你说的话都说完了听不听由你!”说罢满腔郁闷眼角不觉沁出两颗泪珠。

杨牧叫道:“且慢且慢!”杨炎回头过来说道:“你不肯听我的劝告又叫我回来做什么?”

杨牧说道:“你你到底是谁?”杨炎说道:“我早已说过了。我不能告诉你!”杨牧眼睛潮湿注视着他说道:“你何必瞒我你不说我由知道你你是——”

杨炎连忙打断他的话道:“你若是知道我是谁那也不必问我了。你我话不投机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杨牧说道:“你这样急做什么我还有点话要说呢唉不是我不想听你的劝告——”杨炎只道父亲已经有点回心转意于是又再坐下来说道:“那你说吧为何你不能听我的劝告?”

杨牧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老实告诉你我本来也不想做什么大内卫士我有说不出的苦衷!”

杨炎说道:“既是难言之隐那就不必说了。”

杨牧说道:“家丑不外扬对外人我是当然不会说的但对你——”杨炎掩了耳朵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要知他虽然从杨大姑的口中得知这件“家丑”但他也从冷冰儿的口中知道母亲当年是怎样受了委屈后来又是怎样为义军牺牲的。纵然一时难辨是非他对母亲还是怀着一份崇高的敬爱。他不愿意从父亲的口中亲耳听到父亲说母亲的坏话!

杨牧说道:“是不是我不说你也知道了?”杨炎不作声。

杨牧继续说道:“好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必说了。只是我要告诉你我有一个儿子若然他还活着刚好和你一般年纪。他上了坏人的当那坏人毁了他的父亲害死他的母亲却冒认是他的生身之父!这是我平生的大恨!儿子找不回来我枉自为人!冒充侠义道的人对不起我我也不在乎侠义道怎样骂我了!”

杨炎说道:“假如你不肯做什么大内卫士我相信你的儿子会回来的!”

杨牧说道:“若然真的如你所言莫说大内卫土就是让我当上皇帝我也不要!我只要父子相依不月归隐再也不问世事快快活活过这后半生!”杨炎听他说得十分真挚不觉动了父子之情“爹爹”二字几乎就要叫了出来但他还是暂时忍住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哪一天辞了官包在我的身上还你一个儿子!”

杨牧叹道:“就只怕我虽有此愿别人也容不得我。”

杨炎说道:“你怕谁?怕你们的皇帝不肯放过你!”

杨牧说道:“不是。皇帝还好对付我可以弃官而逃用不着向他递什么辞呈。但我那对头却是不易对付我一旦不做大内卫士失了庇护只怕就要遭他毒手。唉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当年就是因为怕了这个对头逼不得已才做大内卫士的。”

杨炎说道:“要是他敢来找你的麻烦我对付他!”

杨牧说道:“你知道我那对头是谁?他是天下第一快刀盂元!”

杨炎咬着嘴唇说道:“孟元又怎么样我不怕他!”

杨牧说道:“或许你可以对付他但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心安!”

杨炎咬着嘴唇涩声说道:“你、你要怎样?”

杨牧沉声说道:“我要盂元的级!”

这八个字像入口铁钉一样一口一口钉在他的心头。这个问答虽然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他仍是受到极大的震动!

他知道孟元是他的“冷姐姐”最尊敬的人过去冷冰儿曾经不只一次劝他希望能够化解他对孟元的敌意“冷姐姐仅仅知道我对孟元含有敌意她已经是大为不安了要是给她知道我去取盂元的级她将会对我怎样?”

可是这是他父亲提出的条件要是得不到孟元的级父亲就不会改过自新父亲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大内卫土”也势必要一直做下去。他若要父子团圆若要父亲不再充当鹰爪的话就非取得孟元的级不可!

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一时间不觉心乱如麻嘴唇都咬出血来!

杨牧留神注视他神色的变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孟元武艺高强快刀天下无敌我自己报不了仇又岂能要毫无关系的人替我送死罢、罢、罢这仇我也不想报了只盼你能够替我带几句话给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儿!”

杨炎道:“你要我说甚么?”杨牧说道:“我身受夺妻子之辱报不了仇还有何颜面苟活世间?我死了之后请你告诉我那孩儿孟元怎样害死他的双亲他纵然没有本领为双亲雪耻报仇也不该再认贼作父了。要是他还有一点血性还有一点父子之情叫他回来收拾我的骸骨吧!”

杨炎本来是个性情极易激动的人给父亲这么一激不由得血脉贲张浊气上涌这刹那间什么顾虑都抛到九霄云外登时叫起来道:“你的孩子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也不必自寻短见好你等着我替你把孟元的级拿来!”

杨牧大喜之下挤出几点眼泪上前想把杨炎楼在怀中说道:“好孩子你早知道——”杨炎一闪闪开说道:“到你不做鹰爪的时候你的儿子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杨牧说道:“我不是早已对你说了吗孟元级一到我就不替皇上当差!”

杨炎说道:“你肯听我的劝告那就好了我走啦!”他正要迈步出门忽地又回过来说道:“我几乎忘了一件事情本来我亲自去做的但如今我想请你帮我的忙。”杨牧问道:“什么事情?”杨炎说道:“一件私事绝无风险只是要你替我带个口信。”

杨牧暗暗欢喜连忙问道:“给谁?”他以为杨炎这个口信是带给解洪或者和解洪有关的人那正是求自不得了。

杨炎说道:“给你的外甥齐世杰。”

杨牧怔了一怔问道:“你要我对他说什么?”

杨炎说道:“他有一个心爱的姑娘你不便问她是谁——”

杨牧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情。”杨炎道:“哦你已经知道了?”杨牧说道:“你说的这位姑娘是冷铁樵的侄女冷冰儿吧?”

杨炎说道:“不错你知道更好我可以省却很多解释齐世杰喜欢这位冷姑娘可是他的母亲不喜欢。”

杨牧说道:“其实是冷铁樵的侄女也没什么我已经劝过我的姐姐了。是那位冷姑娘托你替他向世杰重申盟誓吧你叫她放心我会替她玉成好事的。”

杨炎神色颇为尴尬半晌说道:“不是。”杨牧说道:“那是什么?”杨炎说道“那位冷姑娘其实只是把他当作朋友并不想要嫁给他的。她如今已经有了一位意中人这个人齐世杰也认识的。”

杨牧大感意外笑道:“那么我这个信差就是个不受欢迎的信差了。世杰得知这个消息恐怕少不免会伤心了。不过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杨炎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他一定会伤心的但不能不告诉他!”原来他正是为了避免尴尬方始想到可托父亲转告的。

杨牧感觉儿子的神情有点奇恃不禁好奇心起问道:“那人是谁你可以告诉我么?”

杨炎也想齐世杰知道得清楚些心想:“只说是他认识的朋友只怕他免不了胡乱猜疑。嘿、嘿别人把我们的相爱当作大罪表哥假如也是这样想那也只好由他。我若不敢明白的告诉他反而是显得我的心中有愧了。”

主意打定便即说道:“你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在魔鬼城被困之后在通古斯峡碰上的那个人。不过这是属于他和冷姑娘的私事他愿不愿意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那就是他的事了。”

杨牧尚未想到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外甥对他已失却利用的价值冷铁樵的侄女儿嫁给谁对他已无关重要了。

“好待会儿我就去告诉他。那么你是不打算到齐家了?”杨牧说道。

杨炎说道:“我要尽快的赶到柴达木去免得你等得心焦。”

杨牧大喜说道:“好但愿你马到成功早日把孟元的级拿来给我!”

他话犹未了杨炎早已走了。

杨牧的狂喜尚未尽情泄一个人在庙中狂笑。虽然没有抓到解洪但事情的结果却己好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一面笑一面想:“比起孟元解洪连一根小指头都算不上。嘿、嘿要是当真能够取得孟元的级我想当上御林军的统领皇上恐怕也会让我去当!炎儿的武功如此高强料想对付得了孟元吧?就算杀不了他最少也可拼个两败俱伤。”

他狂喜之余不觉讷讷自语:“我应该先去知府衙门呢还是先去齐家?嘿嘿解洪已经算不了什么我又无须巴结知府衙门是不必去了。冷冰儿嫁给谁。更不关我的事也无须急于说给世杰知道。还是先回京师把这喜讯带给总管大人吧!”

他那知道用不着他去告诉齐世杰齐世杰都已听见了。当他要儿子去取孟元级的时候齐世杰已经来到这座庙中。

海神庙是他小时候时常来玩的地方熟悉得如同家里他从大殿后面悄悄进来藏身暗处偷听杨牧父子的对话连杨炎那么武功高明的人都没察觉。

他听得杨牧要儿子去杀孟元这一惊已是非同小可待至听到从杨炎口中说出冷冰儿已经情有所钟而她的心上人竟然就是杨炎之时更是不觉呆了。

他最初的打算本来要等到杨炎和父亲分手之后单独和杨炎会面的可是这件事情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感一片茫然。待到稍稍恢复几分清楚之时杨炎已经走了。他本是屏息呼吸生怕给舅舅现的迷茫中手指颤抖不知不觉的捏碎了一片瓦也不知不觉的出一声轻叹。

杨牧毕竟是个江湖的大行家狂喜之中也还保持警惕突然听得似有声响登时就跳起来喝道:“谁在外面?”

他只道是儿子去而复回不见回答连忙跑出去看。

只见罗雨峰正在爬起身来揉揉眼睛好像刚刚从熟睡之中醒来的样子。

杨牧心道:“原来是他弄出来的声响但炎儿说过他的穴道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方能自解凭他这点本领怎的现在就能解开呢?”不过无论如何罗雨峰的穴道已经解开对他总是一件好事要知他们一起前来假如他解不开罗雨峰的穴道要把罗雨峰背回去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春寒料峭北国不比江南雨不是“沾衣欲湿”杏花雨风也不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出了城门一阵晓风吹来齐世杰也不觉感到几分寒意并非身体上的感觉而是从心底感到的“寒意”。

这也可以令人清醒的寒意。迎着拂晓的寒风走了一会齐世杰热烘烘的脑袋稍稍冷静下来了。“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表弟怎的会跟冷姑娘爱上了?他不是一向把冷姑娘当作姐姐的么?姐弟怎的突然变作恋人了呢?”

但随即又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姐弟表弟从小就跟着她长大了懂得男女之情对她生爱恋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除了年龄不大登对冷姑娘和表弟结为夫妇那也没什么不好呀。我应该的他们高兴才对。唉这些事情不必想它了。”

但另外一件事情他却是不能不去想的也正是这件事情令他从心底感到“寒意”。

“舅舅要表弟去杀孟元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也还罢了但如今我已然知道我该怎办?是设法阻止他呢还是让他去杀孟元呢?”

不错他与孟元素不相识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甚至由于母亲仇视孟元的原故他在不知不觉之间也还受了一些影响的比如说有关舅父婚变的事情他就觉得舅父固然有不是之处孟元多多少少也有点儿不对。

不过那毕竟只是关系到几个人的私事倘若杨炎真的刺杀了孟元那就是关系到抗清义军的大事了。而且无论如何孟元总是江湖上公认的侠义道即使他曾经做过于“私德有亏”之事罪也不至于死。

他知道孟元和尉迟炯是好朋友他没有见过孟元可见过尉迟炯。尉迟炯的侠气豪情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知怎的从没有见过面的盂元在他的心目之中也自自然然的和尉迟炯的印象叠在一起了。他相信俗语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孟元和尉迟炯是属于同一类人物。

“我帮了大恶霸岳豪的忙和尉迟炯交手这件事已经做得不对表弟要刺杀孟元这件事更加不对!”

齐世杰继续想下去:“我明明知道表弟做的这件事大大不对我不去阻止他我也同样不对!”终于他认心底喊了出来:“不不能!我不能让表弟去杀盂元!”

但怎样才能阻止这件事情生呢?找得着杨炎的希望甚属渺茫。杨炎不愿亲自告诉他显然心中也还有点芥蒂为了避免尴尬这才不愿与他会面。杨炎的武功比他高明包括轻功在内若然有意避免见他他就无法见到杨炎。

怎样才能帮孟元避开杀身之祸?他想来想去真正可行的办法只有一个赶在杨炎前头自己跑到柴达木去告诉孟元。

可是他是曾经对母亲十分郑重的许下诺言的他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就是不许去柴达木。

他的母亲最恐怕的是他和义军沾上关系而孟元可正是在柴达木的义军之中。

假如他跑去柴达木那不是违背母亲的誓约?

他平生可从没有对母亲说过谎话更不要说是“明知故犯”立心欺骗母亲了。

心乱如麻他迷迷惘惘的也不知跑了多少路不知不觉来到了路边的茶馆。

齐世杰大清早离家滴水都未沾唇不觉也感到有点饥渴了。这种路旁“茶馆”是兼卖酒肉的于是他就踏进这间茶馆食喝过了一碗热茶跟着要一斤白酒和半斤卤味牛肉。

茶馆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个相貌俊雅的书生。门外系着一匹坐骑不必问也知道是那书生骑来的。齐世杰心想:“这书生文质彬彬看似手无缚鸡之力骑的这匹马倒是一匹烈马!”他在回疆两年见过的骏马不少多少也懂得一点相马之术。

那书生已经喝完了一壶酒一碟卤牛肉也已吃得只剩几块了见他进来又吩咐店小二:“给我打一斤白酒半斤卤牛肉。”和他要的一模一样。齐世杰不禁又是心念一动:“这书生的酒量和食量好大莫非也是武林中人。”

那书生似乎也颇为注视他眼角不住地朝他这边望来齐世杰低下头来喝酒心里想道:“管他是谁我不让他有搭腔的机会谅他不敢来招惹我。”书生见他神态冷漠过了一会儿也就只顾自己喝酒了。

齐世杰本来不会喝酒此际只因心事重重想要藉酒浇愁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酒意。

那书生倒没招惹他但另外一个正是要“招惹”他的人来了。这人快马疾驰以过路边茶馆目光一瞥现齐世杰在里面喝酒就像拾到宝贝似的一声欢呼立即下马跑进茶馆。

“齐老弟我正是来找你的。我正愁赶不上你想不到在这里能够见上这里没好酒喝我请你别处喝酒!”

不是别人正是保定府的总捕头罗雨峰的大徒弟刘昆。

原来罗雨峰赶到知府衙门将他和杨牧一起到海神庙的遭遇告诉徒弟刘昆刚好刘昆的手下也来报告一个消息:齐世杰出城了。要知齐世杰乃是劫狱的疑犯刘昆虽然因为杨牧的关系不敢自己去逮捕齐世杰但他身为总捕头少不免也要命令手下密切监视齐世杰的动静的:

刘昆和师父一样断定杨牧已经得到破案的线索而帮忙杨牧打跑那个“小贼”的人十九也是齐世杰。他们作了这样的判断虽然已经不敢再把齐世杰当作疑犯但却想要从齐世杰口中得到一点消息也好分沾一点功劳了。

齐世杰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对刘昆侧目斜睨冷冷说道:“刘大捕头你是赶来要拿我归案的吗?”

刘昆吃了一惊把眼睛瞟向书生那边。书生正在低头喝酒对眼前生这事似乎丝毫不感兴趣。

刘昆压低声音说道:“日前的些许误会。齐少侠你莫放在心上我是特地来向你陪罪的。”

齐世杰道:“好那你的罪已经陪过了你可以走啦!”

刘昆陪笑道:“齐少侠你喜欢喝酒我请你到杏花楼去喝。”杏华楼是保定最著名的酒楼。

齐世杰道:“我没工夫回去陪你喝酒。”

刘昆低声说道:“这里恐怕不大方便说话吧。”齐世杰把酒杯一顿大声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刘昆想道:“不知他醉了还是这样不通世务.好说就说吧待他一走我就回来把这书生杀掉那就不怕秘密泄漏了。店小二是本地人官府之事谅他也不敢说出去的。但也可以将他关个一年半截。”主意打定便道:“齐少侠今晨你帮令舅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齐世杰怔了一怔说道:“你知道我帮了杨牧什么事情?”他由于心中讨厌舅父此际有了几分酒意而知不觉直呼其名。那正在喝酒的书生听见“杨牧”字不知不觉也放下酒杯。齐世杰没有注意刘昆却已注意到了。书生看见刘昆的目光向他瞟来方始察觉自己失态忙又重新喝酒。

刘昆说道:“明人不必细表齐少爷我不想抢令舅功劳只想沾一点光。那两个犯人如今是怎么样了请告诉我!”

齐世杰道:“哦你要知道解洪的下落好去抓他?”刘昆忙道:“不不我早已说过我不会捡令舅的功劳的。”

齐世杰道:“我可信不过你。”刘昆又再哀求:“齐少爷你不肯把他们的下落告诉我那么请把你们办案的结果告诉我总可以吧?比如说那两个犯人给令舅押上京了你让我知道我也可以向知府大人交代呀。”

齐世杰沉吟不语刘昆盯那书生一眼心里想道:“现在让你听个够待会儿再收拾你。”他急于要认齐世杰口中得知一点消息也就顾不得在人前露出丑态了。当下一揖到地说道:“齐少爷请你体谅我的苦衷我是保定府的总捕头负责办理此案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岂不丢脸之至!”

齐世杰忽道:“好你要我告诉你那也不难不过你得送我一件礼物。”

刘昆说道:“不知少爷要什么礼物?”想起他曾经要岳豪多出五万两银子一事虽然岳豪的银子没有真的拿出去可也不能不有点戒心。

齐世杰笑道:“你放心这件礼物我估计不会过五百两银子的。”刘昆喜出望外连忙说道:“一千几百两银子的礼物小人还送得起少爷请你说吧。”

齐世杰道:“好那你听着解范二人已不在保定了。”

刘昆心想:“我早已知道何需你告诉我!”只道他还有“下文”不料正在哈腰恭听之际齐世杰突然一跃而起飞身跳上他的坐骑。

刘昆大吃一惊追出去叫道:“少爷。你干什么?”

齐世杰笑道:“你这匹马顶多值三百两银子礼物我自取了!”说话之间快马加鞭早已去得远了。

刘昆大叫:“齐少爷请你回来!礼物我当然要送给你的不过我还有话——话犹未了齐世杰的影子都不见了。

刘昆破口大骂:“好小子竟敢将我如此作弄!”目光一瞥看见书生那匹坐骑系在路旁树上一看就知道是匹骏马他无暇思索立即上前去解开绳子。

不料那匹马脾气甚烈一见生人走近扬蹄就踢。刘昆虽然躲闪得快没给踢个正着亦已沾了满脸尘土。

刘昆怒道:“岂有此理连你这畜牲也欺负我!”正待要降伏劣马忽听得有人阴恻恻的说道:“我是个穷书生全靠这匹马代步你做强盗也该点善心别抢我的坐骑!”正是那个片刻之前还在茶馆喝酒的书生突然来到刘昆身旁刘昆竟然丝毫未觉。

刘昆吃一惊喝道:“胡说八道我是捕头借你这匹马去捉强盗的!”

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我知道在你们公差口中偷即是借借即是偷。不借不借!”

刘昆突然一个肘锤向那书生胸口打去喝道:“我不但要你的马还要你的命!哎哟哟——”

他用上全身气力突施袭击只道这书生纵然懂得武功也难躲避他的偷袭。那知拳头着体就像撞着铁板一般一股大力将他弹了起来跌了个四脚朝天。

书生笑道:“略施薄惩爬回保定去吧你若敢难为店家我会寻到保定取你的性命!”跨上马背一扬手把一块银子抛入茶馆说道:“那位齐少爷的酒钱我一并替他付了!”

齐世杰正在策马前行忽听得蹄声急骤有人叫道:“齐世杰齐世杰!”

齐世杰回头一看只见追来的正是那个书生。

齐世杰愕然说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你追我干嘛?”

书生笑道:“那位总捕头称你做齐少爷我想你必定是齐世杰了果然所料不差!”

齐世杰低声说道:“是齐世杰又怎么样?”书生说道:“没怎么样只是想问你几句话。杨牧是你的舅舅吧?”

齐世杰说道:“你在茶馆里早已听到那位捕头说了何需多问?”

书生说道:“我要从你的口中得到证实。哼有其母必有其子有其舅必有其甥。你是辣手观音的儿子杨牧的外甥怪不得会助纣为虐了。你听着如今我来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齐世杰酒意未消听那书生辱及他的母亲不觉气起上来也不去细思这书生是什么身份了。

齐世杰怒气上冲冷冷说道:“阁下是什么官职?”

书生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齐世杰喝道:“少罗唆如今是我来问你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说!”依样画葫芦的把对方刚才喝问他的说话反问对方把书生生气得七窍生烟!

书生哼了一声说道:“我一不是官二不是贼此事我是管定的了!知趣的快说出来你们把解洪到底怎么样?”

齐世杰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官儿呢你不是官凭什么将我当作犯人来审问?对不住我偏不知趣你问的事情!即使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书生喝道:“你当真不说?”

齐世杰道:“不说就是不说你待怎样?”

书生淡淡说道:“也没怎样听说你逢人夸口说是关东大侠尉迟炯也曾败在你的手下我想见识见识你的武功!”

齐世杰听得这书生称尉迟炯为“关东大侠”不觉心念一动:“莫非他是侠义道?”但对方咄咄逼人这口气他却是咽不下去心里想道:“管他是谁他态度如此嚣张先挫挫他的锐气!哼官府中人冒充侠义道也是有的舅舅就是一个例子。”当下冷冷说道:“哦原来你是倚仗武功逼问我的口供吗?好划出道儿来吧!”

书生说道:“不错你不肯说我只好凭这口剑来问你的口供了。你若输了给我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交出解洪!”

齐世杰道:“好要是你输了呢?”书生说道:“我若输了给你我同你叩头!”武林中人大都是“宁愿杀头不愿低头”的书生敢于这样“划出道儿”显然是极之自信料定必胜无疑。

齐世杰气往上冲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家都不许反悔!来吧!”书生也不客气拔剑出鞘便即喝道:“接招!”唰的一剑向齐世杰平胸刺去。

武学有云:“刀走白剑走黑”意思即是用剑的多走偏锋如今这书生见面第一招就从中路直刺显然是种蔑视。齐世杰沉住了气纹丝不动待他剑尖堪刺到陡然间振臂一挥寒光耀眼一招“大鹏展翅”厚背斜削出去这一招拿捏时候当真是恰到好处。

不料这书生亦是变招极快斜招眼看当胸刺到突然从“白虹贯日”变为“玄鸟划砂”剑势斜飞当的一声和齐世杰的钢刀碰个正着。

金铁交鸣钢刀损了一缺口。原来书生的兵刃乃是宝剑。但齐世杰使出了龙象功书生也不禁身形一晃虎口感到酸麻。

齐世杰说道:“好剑!”倏地用刀背疾拍下去。书生已知齐世杰内力稍胜于他不敢轻敌当下剑走轻灵顺着齐世杰的刀势把他的钢刀引出外门。唰唰唰一口气疾攻数招剑气如虹变化莫测杀得齐世杰连退几步。书生笑道:“我不是只凭一把好剑胜你吧?”

齐世杰冷冷说道:“胜负二字言之尚早不错你的武功很好却不见得胜过尉迟大侠。尉迟大侠我自问是打不过的对阁下吗可要打过方知!”他一面斗剑一面斗口趁这机会更正书生刚才说他“自夸”的讽嘲。

书生说道:“不错我却可也比不过尉迟大侠所以不敢限定百招之内胜你!”

书生虽然不敢轻敌口气仍是稳操胜券。齐世杰听他说出“限定百招”这一句话更起疑心但转念一想:“限定百招一事岳豪的家人都是曾经听见尉迟炯说的他们传出去传到这个狂妄的小子耳中那也不足为奇!”书生夸下海口剑招越越凌厉齐世杰就是想向他细问根由也是决不可能的了。

书生的剑法可比齐世杰的刀法高明得多齐世杰在他的剑势笼罩之下也不禁暗暗吃惊了:“怪不得他的口气这样大他的剑法似乎比杨炎还更精妙。我平生所见应该是数他的剑法第一了!他是什么来历呢?看来有三分似是天山剑法但又似乎兼有中原各大剑派之长真是今人猜想不透!”

好在齐世杰能够知己知彼当下挥自己所长沉着应付。对方是强攻也好诱攻也好他都不为所动守得沉稳之极恍如长堤卧波任凭风浪冲击。

他的内功比这书生胜过一筹刀法由快而慢每一刀劈将出去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第八重的龙象功运到刀锋非同小可书生是个识货的大行家不敢和他碰硬急切之间倒是胜他不得了。

斗到剧处书生忽地叹道:“可惜可惜!”

齐世杰守稳阵脚喝道:“可惜什么?”

书生说道:“可惜你的武功很好人却偏不学好!”这口气和尉迟炯那日的口气一模一样。

不过齐世杰对尉迟炯可以心服口服对这书生却是不能服气冷笑说道:“齐某是好是歹用不着你阁下教训。”

他说话较多不免稍稍分神书生唰的一剑从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突如其来“嗤”的一声轻响齐世杰的衣袖给削去一幅要不是他忌惮齐世杰的龙象功剑尖一沾即道这一剑就能在齐世杰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

书生喝道:“你服了吗?”齐世杰趁他攻势略缓之际刀法倏的变了。

只见他运刀如剑轻灵翔动挑、撩、抹十招之中倒有七招似是剑法但由于本来是刀是以轻灵翔动之中兼有沉雄厚重之实!

书生不识这路刀法只好暂不抢攻静观来势如此一来变成了互有攻守。书生对齐世杰的化刀为剑的怪招越来越感惊奇。最令他惊奇的还不仅只是那些古怪的招数而是在斗到激烈之时他意是感到有一股刺骨侵肤的寒意。

原来齐世杰已是使出了他在冰窟中学成的冰川剑法倘若用的是冰魄寒光剑的话书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冰川剑法加上的龙象功齐世杰扭转绍势反占上风!

书生是武林顶儿尖儿的大名家之子一向心高气傲好胜非常的此时不禁暗暗吃惊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向他叩头管他什么刀法剑法豁出这条性命和他一拼就是。”

他怯意一消立心一拼剑法上的威力倒是无形中大大增强了。要知只以剑法而论他得自家传的剑法本来是要比冰川的剑法更为精妙的只是他不识冰川剑法方始感觉应付为难而已。

不过他的内功比不上齐世杰齐世杰使用冰川剑法生出的那股寒意他又必须运功抵御剑法上的优势无形中也抵消了。两人各展所长恰恰打成平手。

也不知斗了多久不知不觉双方都已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书生心想:“如此下去只怕我纵然可以勉强胜他也得大病一杨。但若是和他作和他不答应我岂不大失面子?”

齐世杰也在心想:“鹰爪之中那有如此人物?听他的口气恐怕他多半是尉迟大侠的朋友不会是官府中人冒充侠义道。不过他如此恃强欺我我又怎能先开口和他讲和?”

两人都不想打下去可又不能不硬着头皮打下去。

正在双方同样感到进退两难之际忽听得有人大叫:“咦那不是江少侠吗?江少侠我是奉了帮主之命来接你的你怎的和齐少侠打起来了?都是自己人请快点住手!”

齐世杰和这书生正是巴不得有人劝架于是不约而同的各自退后三步插刀插剑归鞘。

齐世杰定睛一看只见来的正是昨晚送走方亮和范魁的那个舟子。

书生抱拳说道:“有劳韩香主远迎江某愧不敢当。请恕江某鲁莽得罪了贵帮朋友。”

齐世杰昨晚只知这个舟子是丐帮的弟子如今方始知道他是香主身份。忙道一声:“失敬”。跟着书生向他重新施礼。书生听得“失敬”二字不禁大惑不解。不解这位韩香主即然把他当作“自己人”何以他却不知道韩香主在丐帮的地位。

原来这个舟子姓韩名天寿水6功夫都颇了得是保定丐帮内三堂的香主之一地位远非一般香主可比。昨晚他护送方亮、范魁一程到达安全地点换人护送便即起回保定。由于他和这个书生熟识故而席不暇暖又再奉了舵主之命起来迎接贵宾。

书生知道韩天寿的身份正如俗语所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对齐世杰自是不能不客气几分。但在他口气之中却仍是只把齐世杰当作丐帮的朋友并未承认他是“自己人”的。

韩天寿哈哈笑道:“两位想必认识吧。这位上云兄是江大侠的二公子这位——”江上云不待他详加介绍便即淡淡说道:“我已经知道他是齐世杰了。”

齐世杰知道了这个书生来历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他是江海天的儿子怪不得本领如此高强!”要知江海天乃是武林中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近年他的师弟金逐流虽然渐渐有后来居上之势但一般人还是认为金逐流的剑法或许胜过师兄内功则尚不如师兄的。姓江而又配得“大侠”号称的自是江海天无疑。

由于江上云神情倔傲齐世杰也不愿意因为他是江海天儿子的缘故去奉承他当下只好不卑不亢的说道:“原来是江二公子久仰了!”

江上云哼了一声说道:“我对齐兄也是久仰的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只知道齐兄是大内侍卫杨牧的外甥却还未知你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丐帮的自己人的?”

韩天寿哈哈一笑说道:“也怪不得少侠不知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和齐少侠交上朋友的!”

江上云听得他话中有话自是不能不问!”请恕冒昧韩香主是怎么交上这位新朋友的不知可否让我知道:“

韩天寿笑道:“我正要说给少侠知道:“

韩天寿继续说道:“不错杨牧是齐少侠的舅父但他们舅甥可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正如范魁是杨牧的徒弟师徒也是各走各的一样。”

江上云连忙问道:“范魁已经脱险了么?”韩天寿说道:“正是齐少侠送他上船的。我就是那条船上的舟子。”

齐世杰道:“救他脱险的可不是我。”

韩天寿说道:“不管是不是你你亦已尽了心力了。”当下将齐世杰怎样冒险帮忙方亮和范魁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上云呆了片刻说道:“那么解洪呢?他脱险没有?”

韩天寿说道:“昨晚已经有人将他劫出牢狱了。”说至此处微笑向齐世杰问道:“那人想必也是你吧?”原来杨炎把解洪送至丐帮是并未露面的。

齐世杰说道:“范魁尚未告诉你吗劫狱的人我已经告诉他了是我的一位朋友。”

江上云满面羞愧这才向齐世杰道歉:“都怪我脾气急躁见那捕头和你说话误会了你。”

齐世杰道:“这也怪不得你我也是脾气不好没有向你解释清楚。处在我的地位本来容易惹人怀疑刘昆都以为我是杨牧的帮凶呢!”

韩天寿道:“齐少侠你是为了避免杨牧找你的麻烦这才离开保定的吧?”齐世杰说道:“不错我正是奉家母之命离家避祸的。家母和我那个当鹰爪的舅父虽然是同胞妹弟但在这件事情她却并非帮她的弟弟。”

江上云越惭愧讷讷说道:“我刚才说错了话齐兄千万别见怪。”韩天寿不知道他说过什么话但从口气中亦已猜到几分暗自想道:“杨大姑号称辣手观音行事介乎正邪之间也难怪江上云把她和杨牧当作一丘之貉。”于是哈哈笑道:“不打不成相识过去了的误会何必再提?敝舵主正在等候你的大驾光临呢不如就在这里和齐少侠分手吧?”

江上云道:“这次我是为了解洪的案子来保定的如今解洪和范魁都已脱险请回覆贵舵主多谢他的盛情我不想进城了。”韩天寿说道:“何以走得这样匆忙逗留一两天都不行吗?”

江上云道:“一来我还有点事情待办二来保定昨晚刚刚有人劫狱今天我就来到恐怕也会惹起鹰爪注意贵帮虽然不怕也会引起不便。”韩天寿听他说得有理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江少侠了。”

韩天寿走了之后两人并辔同行江上云说道:“前几天我在途中曾碰上尉迟炯大侠。”齐世杰连忙问道:“江兄可知道尉迟大侠上哪儿?”

江上云道:“他准备到柴达木探访他的好朋友孟元。”

齐世杰心道:“可惜他未知道杨炎想刺杀孟元之事他到了柴达木也帮不了孟元的忙。”

江上云道:“尉迟大侠很称赞你我真是惭愧听过他的话还几乎误会了你。”

齐世杰苦笑道:“其实我和尉迟炯大侠交手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的。我有什么值得他的称赞呢?”

江上云道:“从这件事情之中他已经看出你不失英雄本色敢于断定你不至于和杨牧、岳豪同流合污的了。尉迟大侠这份知人之明真是令人佩服!”他对尉迟炯表示佩眼实际即是对齐世杰再次表示歉意。

齐世杰虽然觉得“受之有愧”但尉迟炯的赞语却是令他心里热乎乎的得到莫大的鼓舞!“原来侠义道中响当当的人物倒不因为杨牧是我的舅父看轻了我!”

齐世杰道:“要是江兄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可否替我到柴达木去走一趟?”

江上云道:“我刚从柴达木回来你又要我到柴达木去?嗯我明白了你是要我把这消息告诉孟大侠对么?”

齐世杰道:“江兄倘不愿意那就算了。”

江上云笑道:“不是我不愿意但请恕我心里藏不住话我可要问你为什么你自己不能去告诉孟大侠?”

齐世杰大感尴尬讷讷不能出之于口。江上云哈哈笑道:“你是恐怕他们不敢相信你吗?冷铁樵和孟元他们不会像我这样糊涂的!我都能够和你交上朋友何况他们?再说尉迟大侠也在那儿。他会相信你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怕什么?”

齐世杰心乱如麻仍然没有开口。江上云继续说道:“本来我也可以替你去的但实不相瞒我这次回家并非仅仅为了省亲。家母是岷山派的掌门岷山派每十年有一次聚会给创派祖师独臂神尼和吕四娘扫墓家母早就和我说好叫我今年随她去的。当然把两件事情比较是你这件事情重要得多但要是你可以自己去柴达木的活我就不想失家母之约了。”

齐世杰道:“如此十年一度的武林盛会江兄自是不宜失约请恕小弟刚才不知作了不情之请。”

江上云急道:“我不和你客气我问你为什么不肯自己去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齐世杰道:“实不相瞒我不能前往柴达木也是因为我和家母曾经有过誓约的。”

江上云道:“令堂不许你去见盂元?”

齐世杰道:“不仅是孟元。总、总之家母不喜欢我云柴达木这个地方。”江上云道:“哦我明白了她是怕你和义军沾上关系。”齐世杰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江上云道:“你去柴达木回来不告诉她也就是了。”齐世杰道:“那我不是存心欺骗母亲了么?我怎可如此不孝?”

江上云剑眉一竖正容说道:“齐兄我是有话直说的脾气你别见怪。刚才我误会你这是我的错我向你赔了罪。但你做错了事我可也要说你!”

齐世杰道:“请指教。”

江上云道:“我说你误解了孝顺两字!你以为什么都听母亲的话就是孝顺吗?我认为最大的孝顺不是这样!”

齐世杰茫然道:“那是什么?”江上云道:“是使得人家尊敬你的父母你莫怪我直说令堂在江湖上的口碑可不怎么好侠义道虽然不至于把她作敌人却也不会怎样尊敬她的。但要是你做了这件有利于义军的事情同时你也可以让人家知道你的母亲和杨牧走的不是一条路。那么情形就会大大不同了!”

齐世杰如受当头棒喝抱拳说道:“多谢指教后会有期。”江上云追上来道:“且慢!”齐世杰道:“江兄尚有何事指教?”江上云道:“我和你换一匹坐骑。”齐世杰明白他的心意笑道:“拜领嘉言受惠已多怎能还占你的便宜?”要知江上云这匹红鬃烈马可要比他夺自刘昆的那匹马好得多。

江上云哈哈笑道:“我知道你这匹坐骑是估价三百两银子换回来的‘礼物’我这匹坐骑可是朋友送的没花我一文钱说正经的你走长途没一匹好马是不行的!”

齐世杰道:“可你也要赶路的啊!”

江上云笑道:“不是我夸口我在江湖上的朋友比你多只要我开口就会有人挑选骏马送给我的。再说我去江南你去塞北我这条路也要比你好走得多。你不肯接受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朋友了。”

齐世杰见他说得诚恳只好接受。换过坐骑挥手道别。

道路崎岖不平他的思潮也是起伏不定想得很多很远。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怕什么?”他回头一望江上云的影子早已看不见了。但江上云的声音还似响在他的耳边虽然是春寒料峭但他和江上云这份“不打不成相识”的友谊还是令得他的心里热呼呼的。

害怕“侠义道”对他怀有成见的顾虑一扫而空他心中不禁又是欢喜又是羞愧。“江上云说得不错要使得双亲受人尊敬才是最大的孝顺并非一切都听母亲的话就是孝顺!”想通这节他决意亲自到柴达木报讯了。只是还有一点顾虑:“冷冰儿是冷铁樵的侄女如今她会不会是在柴达木呢?”

“虽然我未曾向她求婚她是知道我爱她的她受过我母亲的羞辱如今又和表弟缔了良缘要是在柴达木见着她可真是令我太难为情了!”但又再想道:“做大事不拘小节为了救孟大侠的性命我连母亲的话都可以不听还怕难为情么?”

满地阳光灿烂他的心情也像乌云尽散的晴天一样开朗了。

杨炎也是和他一样思潮起伏难以自休。

不一样的是:齐世杰的心情已是豁然开朗而他却还是一片阴霾。

他也想到了冷冰儿想到的是冷冰儿欲意打消他对孟元敌意的劝告。“要是她知道我竟然去行刺她所敬重的孟元她还会理会我吗?”

“我答应过她在七年之内不和她见面的要是她也在柴达木那怎么办?”

“行刺孟元一事给她知道已不得了。要是给她亲眼看到那、那……”后果他真是不敢想下去了。

“但我是答应了父亲过誓要取孟元的级的我又岂能不顾誓言不为父亲雪耻!唉我宁愿死在冷姐姐的剑下此仇也是不能不报的。”

想是这样想但自出生以来才见过一次面的父亲在他心上的份量难道就能过自幼爱惜他的冷姐姐吗?他不敢拿来比较这一念头也只是在他心头一掠而过就不敢想下去了。

他的两个足以称为武学宗师的师父都曾称赞过他天资过人是学武的奇才但此际他却好像是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灵性只知惘惘前行。

行行重行行走了十多天这一天来到了甘肃的武威。

武威旧名凉州位于河西走廊的东部。自古以来这里是西域互市的所在地商业繁盛河西和青海一带的羊毛都在这里集散因此向来有“金武威”之称。杨炎经过了数天多见树木、少见行人的寂寞旅程到了这个地方方始见到路上的行人一个个都是行色匆匆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物但杨炎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正是:

少年侠胆浑无惧敢闯江湖打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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