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蕾听得旁人谈论知道这红面老人正是黑石庄的庄主轰天雷石英那女的便是他的女儿石翠凤了。云蕾暗暗喝彩暗自笑道:“这老头儿红脸尖嘴果然像画上的雷公生下的女儿却这样俊秀。”
只见石英抱拳向台下一拱朗声说道:“小老儿的贱日生辰承各位大哥赏面不惜屈驾到这小庄子来俺先敬大家三杯!”台下贺客轰然道好各自把酒都干了。石英拈须笑道:“黑石庄穷乡僻壤无以娱宾叫各位见笑了。俺这女儿还粗会拳脚就叫她练几路笨拳给各位叔伯陪酒如何?”众人更是大声叫好。石英又笑道:“只是一人练拳亦无趣味敢烦沙寨主、韩岛主和林庄主的三位令郎给她赐教几招。看谁练的最好俺也有点小小的彩物三位世兄意下如何?”他虽没有明言比武招亲席上群豪却知道他的用意韩岛主和林庄主先自叫道:“好极好极!”带了儿子在人丛中便飞上台来矫健之极。那沙寨主略一迟疑也带了儿子纵上台来。那擂台高达二丈有多沙寨主一跃即上他的儿子脚尖在台边一勾却险险跌了下来。台下群众大为惊诧。这沙寨主在黑道上是顶儿尖儿的人物武功精纯人所共知他的儿子家学渊源尽得他的所传心狠手辣又兼人在壮年在黑道上的威名已赶上了他的父亲。知道底细的人都料他今日必操胜算谁知他一上擂台就先给韩岛主和林庄主的儿子比了下去而这一纵一跃也大不如他平日的功夫这可真真出人意外。

沙寨主眉头一皱讷讷欲言韩岛主的儿子韩大海已先跃到台心一揖说道:“石老伯爽快之极我也不客气了就让我先请教世妹几招吧世妹可要手下留情啊!”石英笑着道:“好说好说!我就喜欢爽快的人。大家都不必客套了有多少本事尽管拿出来打伤了我有药医。”韩大海应了一声双掌一揖劈面就是一招“童子拜观音”双掌齐出既是敬礼的家数又是雄劲的招数石英道了声“好!”沙寨主父子相对苦笑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石翠凤身子滴溜溜一转倏然转到韩大海的背后韩大海连数招左右搏击却连她的裙角都捞不着。云蕾心想道:“原来她练的和我同一家数都是从八卦游身掌化出来的。”云蕾在桃林中所练的“穿花绕树”身法乃是八卦游身掌的最上乘功夫虽是在八卦游身掌中变化出哑实已在正宗的八卦游身掌之上所以这时看石翠凤在台上绕来戏去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台上的韩大海却已眼花缭乱但觉四面八方都是石翠凤俏生生的影子。云蕾看了一阵心中暗笑只见韩大海跟着石翠凤团团乱转越打越糟却尽自支撑不肯停手。韩岛主皱眉喝道:“笨小子你不是石姑娘的对手还不快退下来么?”

韩岛主这么一嚷石翠凤的身形略略迟缓下来韩大海突然跃起扑腾腾三拳连。云蕾暗笑道:“真是个不知进退的鲁莽笨虫别人让他他还不知道。”只见石翠凤微微一闪左肘一撞韩大海水牛般的身躯扑通跌倒。石英赶忙扶起道:“凤儿你还不上来赔罪么?”韩大海道:“没伤着石姑娘你真好功夫我、我……”他是个愣小子“我可不敢娶你做老婆啦!”几乎说了出来。他的父亲双眼一瞪把他吓得不敢作声。

林庄主的儿子林道安轻摇折扇缓缓走出阴声怪气道:“我也领教几招世妹你可得让着点啊!”他生得温文尔雅说话也似女子点穴的功夫却是又准又狠。只见他折扇一合扇头一指便径奔石翠凤胁下的软麻穴石翠凤又使出八卦游身掌的身法绕着他转林道安守着门户并不随她移动冷不防就是一招扇头所指全是人身上的麻穴和晕穴。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石翠凤的身形。

石翠凤心头烦躁暗中想道:“看这家伙的模样不是个正经的人儿这双眼睛就叫人讨厌。可不要给他得了手去。”石翠凤实是不愿嫁他掌法越来越紧可是林道安的武功委实不弱点穴的功夫也须小心防备打了五七十招石翠凤毫无办法。林道安十拿九稳心道:“看你这女流之辈有多少气力和我对耗?”折扇一缩只待她疲卷无神便要将她点倒。

酣斗中石翠凤欺身直进忽然樱唇一启向他微微一笑齿如编贝梨窝隐现林道安心神一荡想道:“我这样的人品武功自然是教她心折的了。”满心以为她一笑之后便要认输折扇一封也报了一笑不料石翠凤突然笑道:“得罪了!”拢指一拂在他太阳穴上轻轻一按林道安大叫一声眼前金星乱冒竟然晕倒台上。

林庄主眼看着儿子功败垂成好生恼怒却是不敢作出来。石英在林道安脑后一捏道:“没事没事!凤儿你怎么出手不知轻重专打人家的要害!”林道安醒了过来冷冷一笑道:“石姑娘领教啦!”和父亲并肩纵起一跃跳下擂台。

石英摇了摇头又拈须笑道:“小女侥幸连胜两场这回可要请无忌世兄教训教训她了可别让她太得意啊!”无忌乃是沙寨主儿子的名字在三人之中石英对他最为赏识就是嫌他手底太过狠辣在绿林之中有威名而无威望。但石英心想世上难求十全十美之人有这样一个女婿也算是不错了。

石英深知沙无忌武功在自己女儿之上以为他必欣然动手的不料他眉头一皱忽然苦笑说道:“不必比了若然今日要比那小侄倒就干脆认输了!”

此言一出座上群豪无不愕然。石英怫然不悦说道:“沙贤侄此话怎说莫非小女不堪承教么?”沙无忌又是一声苦笑缓缓将衣袖卷起只见右臂上一道伤痕直到手腕伤痕深处骨头都露了出来。石英吃了一惊道:“贤侄是怎么挂彩的?”沙无忌向台下扫了一眼道:“昨日在阴沟里翻了船啦哼哼着了一个小贼的道儿。”他的父亲沙寨主沙涛接口说道:“昨日我叫胡老二和他去追赶一个从北边来的羊牯(盗党术语即打劫的对象)却不料他暗中请了一个保镖十分扎手无忌给他伤了。”石英更是吃惊那胡老二乃是沙涛的副寨主武功尚在沙无忌之上以二人之力竟然给一个保镖的杀败实是难以思议。沙涛忽地冷森森说道:“大哥你看该怎么办?”

石英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这么说来那保镖的倒也是个能人。只不知他是何来历?现在何方?我亦想会一会他与你们两家和解和解。”沙无忌面色一变道:“小侄出道以来从未如此受辱此事和解不了。”忽的向台下一指道:“这□吃了狼心豹胆胆子可大着哩他就在这儿。”沙涛大叫一声喝道:“我沙家父子还要会会你这位能人你往哪里走!”

擂台上两条人影倏地扑下贺寿的客人一阵大乱吩吩叫道:“点子在哪里?”贺客中几乎有一半是沙寨主的朋友见此情形急来相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沙涛一个箭步奔到云蕾面前五指如钩扑地当头便抓。云蕾身法何等快捷一闪闪开沙无忌也跟踪追到左手一抬一柄匕直插过来了。云蕾脚跟一旋反手一拂笑道:“哈原来你就是昨晚的蒙面小贼!”只听得当□一声沙无忌的匕已给拂落。

云蕾一个转身肘撞脚踢打翻两个奔来助拳的人一跃跳过一张八仙桌子沙涛拔出腰刀追过去便砍云蕾叫道:“不要脸要倚多为胜么?”将桌子一掀碗碟纷飞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沙涛闪身不迭给酒饭菜洒溅了一身身上汤水淋漓血脉偾张嗖嗖两刀刀法敏捷之极云蕾急忙拔出宝剑迎面一架沙涛一个矮身斩马刀势向下截斩云蕾的双足。云蕾怒道:“好狠的强盗!”身形一起一个“燕子斜飞”之势在刀光闪闪之中掠身飞过青锋一指当胸便戳剑势比刀势更狠更疾沙涛吓得急忙低头猛听得又是当□一响腰刀竟被云蕾的宝剑削为两段。

这还是云蕾不想伤人所以仅仅将他的兵器削断。沙涛却不承情腾空扑起伸手又抓云蕾剑锋一转一招“斗转星横”横削过去霎时间换了数招迫切之间云蕾竟未能将他逼退。又有几人上前助拳云蕾剑法施展不开沙涛大喝一声手掌一翻当头劈下!

云蕾眼睛一瞥只见沙涛的手掌掌心殷红如血知他练有毒砂掌的功夫这一掌万万不能给他打中急忙间伸手一拉硬将一个助拳的拉了过来向前一挡沙涛慌忙缩手云蕾扑的又从缺口跳出跃过一张桌子拿起碗碟迎头乱扔将助拳的打得面青唇肿汤水淋漓。正自闹得不可开交只听得知客的纷纷叫道:“不成话不成话啦!”

沙无忌拿起一张椅子又抢上前来狠狠砸下云蕾霍地一个“凤点头”一剑劈去将椅子也劈成两边。沙涛双手一错呼呼劈来云蕾更不换招剑柄一抖趁势刺出忽地人影扑面而来当中一立双掌斜分云蕾、沙涛各自倒跃三步只听得石英大叫道:“沙大哥给小弟一点薄面这位小哥也请住手。”

沙涛道:“大哥你替我作主。咱们父子的面子也全靠你一句话啦。”石英看了云蕾一眼心道:“天下间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若非亲眼见他本领可真不敢相信他能把沙家父子打得一败涂地。”心下好生踌躇。云蕾道:“石庄主我得罪你的贵客啦今日我登门拜寿可不敢和你动手要杀要剐随你处置。”按江湖上的规矩云蕾到此拜寿也便是石英的客人有天大的事情石英也该担待。沙涛听了暗暗骂声好个伶俐的小贼。双眼一翻忽地问道:“石大哥敢问这位小哥高姓大名师父是哪一位?”石英一愕道:“我怎么知道呢?”沙涛哈哈一笑道:“原来石大哥并不与他认识。在座的各位大哥可有谁认识他吗?”这时满园贺客都围住云蕾没一人与他相识。沙涛冷笑道:“大哥可清楚了这小子是冒充贺客名为拜寿实是避难。让他白食事小说出去可不损了咱们山西黑道上的颜面么?”

石英好生不悦道:“依大哥之意如何?”沙涛道:“把他所保的那个主儿的照夜狮子马与珠宝交出来再让无忌照样在他手臂上拉上一刀那就万事作了。”云蕾听他说出“照夜狮子马”的名号心道:“久闻照夜狮子马是蒙古最罕见的名马以前乃是贡物纵出千两黄金也难求得。想不到那书生的白马竟然就是照夜狮子。”脑海中不泛出那书生似笑非笑一副懒洋洋的神气来想起日前种种之事对那书生的身份更是怀疑。

石英见云蕾一副出神的样子只道他吓得呆了朝他肩膀轻轻一拍道:“这位小哥你又有何话说?”云蕾道:“他劫人我救人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若不服气就请上来好了只要他们父子胜了莫说只是在臂上拉了一刀就是三刀六洞我也逃跑不了。”石英面色一沉心道:“原来这小子还是初出道的雏儿岂不知到了这儿我就是事主我既说明要把事情搁到肩上你向他们挑战可不就是向我挑战么?”果然沙涛听了哈哈大笑。

云蕾眼睛一瞪道:“你狂什么?你父子尽管上来看俺可曾怕你?”云蕾记住周山民所教过她的江湖规矩若遇上对方人多而又是成名人物的话那就得把话拿住邀他们单打独斗。云蕾心想沙家父子二人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乐得一邀就邀斗他们父子二人。岂知周山民所教的“江湖常识”只是一般情况并不适合今日之用。只见沙涛哈哈大笑之后朗声说道:“石大哥你听清楚了?这小子的眼内岂止没有俺沙家父子也没有你大哥啦!”

石英面色又是一沉道:“俺自有吩咐。喂这位小哥你愿比剑还是比拳?”云蕾道:“什么和你比吗?庄主你的蹑云剑天下闻名小辈焉能与你动手?我只是要和他们比划比划!”石英陡然一喝道:“住口!谁要在我这儿动拳刀就得朝着我来!”双眼一扫此话明里是说云蕾暗中却也说着沙家父子。

云蕾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只听石英又道:“你既然怕我的蹑云剑法那么就比拳法好了。”云蕾道:“晚辈不敢。”石英面色一端道:“不比不成!不过念你乃是小辈老夫也不屑与你动手。翠儿你与我接他几招!小子快快上擂台去!”

石英这一番话大出众人意外。沙家父子更是恼怒面色青里泛红。要知石英今日让女儿摆下擂台虽未说明用意众人却无不知道他乃是借此选择佳婿。石英瞥了沙家父子俩一眼并不理睬他们仍是不住地催促云蕾:“好小子你既有胆敢混进黑石庄来就该有胆上擂台去显显身手咄!你不上去难道要老夫把你抛上去么?”声色俱厉咄咄逼人周围贺客却都暗暗偷笑这样做作分明是看中云蕾了。

云蕾抬头一望只见翠凤杏脸泛红眼光出正射下台来和她接个正着。云蕾心念一动忽然一整衣带慨然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么我就上去接小姐几招。”众人早已让开条路云蕾从容走出一跃上台。

石英吩咐了管家几句傍着沙涛坐下拈须笑道:“沙大哥咱们多年交情我也不能叫你吃亏。”沙涛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能作。石英微微一笑又道:“不过后辈中的能人咱们也该栽培栽培若然定要置之死地那就显得咱们气量窄了。”石英是山西、陕西二省的武林领袖沙涛只得忍着气道:“大哥说的是!小弟承教告辞了!”石英将他一按道:“看了这场也还未迟。你看他们打得多热闹呀!”

只见擂台上两条人影此来彼往穿来插去眩目欲花。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身法滴溜溜的绕着台疾转云蕾一身白色衣裳石翠凤则是绿袄红裙衣袂飘扬越转越疾有如一片白云捧出一团红霞在碧绿的海上翻腾令人眼花缭乱。

若依云蕾的本领本来可以在三五十招之内将石翠凤打倒但云蕾有心要看石翠凤的“云蕾这样的人品武功早已倾倒只是□斗之下见云蕾出手分明是故意留情状同儿戏心中暗道:“我若不露出两手功夫将来成亲之后岂不教他轻视”石翠凤是个好胜的姑娘误会云蕾有意相让乃是轻视掌法一变竟如疾风迅雨柔中带刚掌劈指戳其中竟杂着蹑云剑的路数。云蕾心中一愣抖擞精神一口气接了她十来招也施展了师门绝技以“百变玄机”剑法化到掌上来虚实相生变化莫测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顿时化客为主着着抢攻。石翠凤见她如此心中倒反欢喜暗道:“到底逼得你使出真实的本领了。”越卖弄酣斗中突出险招身子向前一倾竟然欺进云蕾怀中三指一伸来扣云蕾的脉门云蕾武功虽比她高这一招却也真难化解百忙中不假思索手腕一抬将她手臂托高左臂一揽将她结结实实抱着手指在她胁下一捏石翠凤身子酥麻不由自主地倒入云蕾怀中。云蕾“哎呀”一声听得台下哄笑这声猛然醒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乃是男儿不觉满脸通红急忙在她胁下一按解开已被封闭了的麻穴将她轻轻一推随即跃后三步抱拳一揖说道:“姑娘包涵小生得罪了!”

擂台下石英拈须微笑沙涛面色铁青道:“恭喜大哥选得佳婿小弟告辞了。”石英把手一招叫管家过来道:“沙贤弟做大哥的替你赔罪这里有一包珠宝聊作赔偿之资。那照夜狮子马非凡马可比只好请贤弟到我的马厩中挑选十匹最好的马以为抵偿请贤弟手下留情放过他所保的这趟镖吧。”石英先前听得沙涛所说还以为云蕾真是个保镖的人。

沙涛冷冷一笑道:“谢大哥厚赐小弟还薄有资财不敢贪得。只是黑道上的规矩这趟镖小弟既然一度失手那就不能就此罢休这个要请大哥见谅。”一揖到地携了沙无岂排众而去。石英好生不悦叫管家送客自己也跃上了擂台。

擂台上石翠凤满面通红见父亲上台低下头来手指轻捻衣带云蕾面色亦甚尴尬。石英哈哈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年少英雄难得难得。”石英适才在台下已向管家查到云蕾的拜贴知道了她的名字又笑言道:“云相公你这样的身手何必要做保镖?”云蕾答道:“我并没有做保镖呀!前日在路上偶然结识一位朋友替他抵御劫贼无意之中与沙寨主父子结下梁子。”石英心中一宽道:“原来如此。你家中尚有何人?订亲没有?”云蕾迟疑半晌道:“只有一位哥哥尚未订亲。”石英哈哈大笑道:“少年人提起订亲就害臊了。”云蕾更是尴尬只听得石英又道:“这擂台你打胜了我要给你一点彩物。”拿出一枚绿玉戒指上面镶着两粒“猫儿眼”宝石闪闪放光。石英道:“这是翠儿的母亲临终之时交与她的现在转送你了。”云蕾道:“既是石小姐之物晚辈不敢接受。”石英又是哈哈大笑道:“这是给你们订婚的礼物为何不能接受?”云蕾答道:“晚辈不敢高攀。”石英面色一沉低声问道:“你嫌弃我的女儿么?”云蕾道:“岂敢嫌弃小姐只是此事万难从命。”石英怒道:“这却是为何?”云蕾眼睛一瞥只见石翠凤轻拈裙角涨红了面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注着自己眼中泛着泪光心念一动暗中想道:“也好且待我来个移花接木之计。”便假意推辞道:“尚未禀过尊长如何好私下订亲?”石英道:“你的兄长现在何方?”云蕾道:“我兄弟自幼失散不知他的下落。”石英眉头一皱道:“那么你要禀告何人?”云蕾道:“我父母双亡有一位世交叔祖待我有如孙儿婚事须要禀告于他。”石英道:“你的世交叔祖姓甚名谁是何等人物?”云蕾道:“我世叔祖的名字在这里不好说得他是武林中有数的人物。”石英大笑道:“武林中有数的人物提起我轰天雷石英的名字大约也总得卖点交情这婚事你是无须顾虑的了。”云蕾纳头便拜叫了声:“岳父大人!”在怀中取出一枝珊瑚道:“客中没带什么东西这枝珊瑚权当聘礼。”石英哈哈大笑把珊瑚交给女儿拉起云蕾在台中心一站朗声说道:“此后这位云相公便是我半个儿子他日在江湖上走动请各位多多照顾。”台下贺客纷纷贺喜石英又说道:“拣日不如撞日我年老攀椭馗海□铱□醣唬□一跃而起。

石翠凤开了房门吩咐丫鬟道:“把被褥全都换过。”丫鬟见锦褥上满是鞋印泥污掩口暗笑。石翠凤一手提灯一手携着云蕾转过几处回廊走上一座大楼。

楼高五层石翠凤推着云蕾走上层只见楼中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了无数珍宝石英坐在当中左右坐着四人。石英见她进来一笑说道:“今回要多留一件啦翠儿蕾儿你们都拣一件余下来的才给好朋友们。”

云蕾莫名其妙翠凤道:“这是我们的老规矩你听爹的话先拣一件。”

云蕾拿了一个碧玉狮子石翠凤也随手拿了一枝玉簪。云蕾举目四顾这房间倒很朴素房中除了一个铁箱之外竟是既无家具又无摆设只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工笔画画中一座大城山环水绕还点缀有亭台楼阁、园林人物看来是江南的一处名城。石英笑道:“你欢喜这幅画么?明日我再和你说这幅画的故事。好你们可以回去了。”

云蕾与翠凤走出房门只听得房中客人说道:“真可惜这是最后一次的交易了。”石英哈哈笑道:“世间哪有百年不谢之花我年已老迈这买卖不能干了。好咱们还是照老规矩你们估价吧。”云蕾好生奇怪想再听下去却给翠凤拉了下楼。

回到新房床上被全已换过猩猩毡子配上湘绣的大红被面越显得美艳华丽远远听得更鼓之声翠凤道:“嗯已三更啦。”云蕾道:“我现在倒不想睡了你给我说说你爹适才是怎么一回事?”

翠凤道:“我爹是一个独脚大盗每年出去作案一次。乡人都不知道。他每次作案回来总要让我先拣一件珠宝其余的才拿去卖。”云蕾道:“偷来的东西怎好拿去卖?”翠凤道:“自然有做这路生意的人刚才那四个汉子就是专收买爹爹珠宝的人听说他们神通广大在北方劫来的拿到南方去卖南方劫来的就拿到北方去卖从来没失过手。我爹爹卖得的钱一小部分置了产业其余的全拿来救济江湖上的穷朋友了。”云蕾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爹爹有赛孟尝之称。”

翠凤微微一笑听得更鼓又“咚”的一下美目流盼睨着云蕾笑道:“你要和我谈个通宵么?”云蕾道:“我再问你件事那幅画又有什么故事呢?”翠凤道:“我也不知道爹从未和我说过。”沉吟半晌道:“我也奇怪爹什么事都和我说就是从未提过那幅画。”

外面更鼓又“咚”的一下翠凤笑道:“你还有什么要问吗?”云蕾搜索枯肠想不出什么可拖延之计势也不能和她谈个通宵心中大急。翠凤低声问道:“云相公你真的不嫌弃我么?”云蕾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翠凤柔声说道:“好那么咱们明儿再谈吧你也该睡啦。”

云蕾手摸衣襟纽扣口中说道:“是啦是啦。是该睡啦。”手却停在纽扣旁边并不去解。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得外面更锣急响人声喧嚣有人大叫道:“捉贼捉贼!”

轰天雷石英的家中居然有贼光顾这可是天大的笑话!留宿的贺客都是三山五岳的能人闻声纷纷跳起四处搜索。

云蕾一笑道:“睡不成啦这贼人一定是觊觎你爹爹的珠宝来的。”与翠凤双双跃出径奔藏宝楼来。

云蕾轻功妙远在众人之上眨眼之间不但越过了家丁与贺客的前面而且把石翠凤也甩在后边石翠凤又是喜又是恼喜者是“他”为了石家之事如此着急;恼者是大声呼叫“他”却不肯一停。

石家庄园广阔那藏宝楼在后院东角云蕾一溜烟地跑到楼下回头一望只见石翠凤的身形还在外面大院的屋顶。云蕾拔剑出鞘飞身一掠脚勾檐角单手一按从第一层的檐角飞上了第二层楼侧耳一听忽闻得怪声啾啾有如鬼叫静夜之中令人胆寒。

云蕾骂道:“小贼装神弄鬼想吓人么?”听得异声来自楼内擦燃随身所带的火石燃起火折便钻了进去往上一闯在三楼的楼梯之下猛一抬头忽见四条大汉都是用着“金鸡独立”之势挨次立在梯级之上一足举起似乎正欲奔跑下来却被人用“定身法”定住似的瞪着双眼喉头格格作响“呵呵”作声。尤其可怕的是一个个的脸部肌肉都因痉挛而扭曲变形就像刚从地狱中闯出来的恶鬼!大着胆子举起火折往前一照四人面部虽然变形细看之下仍分辨得出乃是适才向石英购买赃物的四个珠宝客商。这四个客商能做这种生意武功当非泛泛而竟在奔下楼梯的霎那之间被人点了穴道楼梯狭窄而且又是以一袭四这人武功之强出手之快可想而知。

云蕾心道:“这种厉害的点穴真是见所未见不知我用本门的解穴之法能否有效?”察看四人形状大约是被人点了脊椎之下的麻穴与哑穴试着用本们解麻穴之法施救果然应手见效只见四人大叫一声突然扑倒云蕾急急跃开但听得金玉相撞之声四人怀中的珠宝滚滚满地。

云蕾又是一怔这四人所有的珠宝价值何止十万那么偷袭他们的贼人显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来了。云蕾喝道:“贼人去了没有?”四人一手按着胸口一手向上一指气喘吁吁竟是说不出话。原来四人本被点了哑穴恃着内功都有火候强自运气冲关所以喉头出怪声穴道一解劲气外冒喉咙辣痛身疲骨软竟如大病了一场。

云蕾打醒精神壮起胆子钻出窗外一纵身又上了四楼的飞檐。忽听得顶楼上石英的声音说道:“我们父子两代已等了六十年了你不肯露出真容与我相见么?”云蕾急急飞身直上。

顶楼上烛影摇红云蕾勾着檐角一眼瞥去只见一个人影背着自己沉声道:“拿来!”这声音竟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只见石英将墙上所挂的那幅画取下卷成一卷那影子突然伸出双手一手取画一手竟似向石英当头拍下。云蕾大叫一声长身飞起。猛听得呼的一声暗器挟风迎面奔到云蕾扬剑一挡只觉一股大力有如奔雷压顶火花四溅之中暗器固然是被震得粉碎云蕾也给震得站不着脚突然一足踏空从顶楼檐角倒跃下去!幸得云蕾武功不弱伸足一勾又勾着了屋檐。

黑夜之中呼呼风响第二道暗器又奔了下来暗器之人用的竟是连珠手法云蕾暗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勾实屋檐青冥剑扬空一击火花飞溅之中暗器裂成无数碎片。这暗器原来是一块石头。云蕾击碎暗器向上望去忽见石英探出头来大声喝道:“是谁?”忽而声调一变惊道:“蕾儿是你么?不干你事快快躲开!”

云蕾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看那贼人分明是要劫石英的宝物何以石英反而助他?竟出飞蝗石阻人援救?这时藏宝楼下人影幢幢已有贺寿的客人赶了前来云蕾还未及躲开忽见石英跃了出来大声叫道:“贼人已给我打跑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云蕾眼利忽见那条人影从背面的窗子穿窗飞出轻灵迅疾之极云蕾不假思索飞身一转掠到屋檐的另一边那人影已纵到边护院的墙上。云蕾施展上乘轻功飞身扑去但见那人从墙头飞起在半空之中突然扭转头来伸手向云蕾一招那人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云蕾看不清楚仍然飞身追赶。

墙外是一片树林树林中忽听得一声马嘶月光之下只见一匹白马从林中跑出云蕾一见又是大吃一惊这白马神骏非凡正是前日相遇的那个书生的坐骑!云蕾吓得呆了此事真是万分难解:前日相试那书生分明不会武功何以竟会到此盗宝?那蒙面之人到底是不是他?而且到底是不是盗宝亦属难知。若说是“盗宝”何以那四个客商的珠宝他全不取只取了一张画去难道那张画比价值连城的珠宝更值钱?尚有一点更可疑的是那书生看来只是二十多岁的少年人何以适才石英又说等了他六十年?

种种疑团横塞胸臆云蕾正在推敲忽听得后面人声嘈杂石英大声叫道:“穷寇莫追蕾儿回来!”云蕾更是疑惑万分看石英今晚所作之事竟是处处护着那个贼人。云蕾年少好奇非但不听石英之话反而身形急起飞出墙外忽又听得林子里一声马嘶云蕾举一看更是惊异!

从林中跑出的那匹红鬃马正是云蕾的坐骑云蕾记得这匹马乃是扎在黑石庄前不知怎的竟会到了林子里面?那蒙面怪客这时已跨上马背却并不催马前行回过头来又向云蕾招手这回云蕾看得较为清楚虽然还未敢断定但那人的身材却十分似那书生。这一下惹得云蕾心中火起骂道:“兀你这□竟敢两次三番前来戏我!”飞身上马双腿一夹催马便追。那匹白马四蹄一起迅逾追风眨眼之间冲出林子。云蕾听后面马蹄之声知是石英率领庄丁策马追赶更是放马飞驰。那匹“照夜狮子马”固然是世上罕见的白马即云蕾这匹坐骑也是千中选一的蒙古战马黑石庄的马匹哪里追赶得上?不消片刻两匹马都驰上了从阳曲西去京都的大道。

蒙面人的白马一直在云蕾半里之外看看云蕾追赶不上又放慢下来云蕾又是气恼又是好奇急欲揭破心中之迷也不顾前面有何危险一股劲地往前直追!

追风踏月骏马飞驰一前一后追逐了百数十里残月西下晓风云开不知不觉已是清晨时分也不知追到了什么地方但见前面又是一片丛林蒙面人回头叫一声道:“失陪了!”白马四蹄翻飞没入林中。

云蕾怒道:“你跑到天边我也要追你!”拍马飞赶刚到林边忽听得白马嘶鸣林子中有人怪啸!云蕾一勒马□只见那匹白马闪电般飞奔出来马背上的人已不见了。云蕾吃了一惊:那蒙面人的武功非同小可难道竟然给暗算只逃出这匹来来?

林子里怪啸之后又传来了呼喝之声云蕾略一思索翻身下马施展上乘轻功跳到一棵树上只见林子中追出数人叫道:“可惜可惜!给那白马跑了!咦还有一匹红马呀可惜也跑了!”云蕾的马是久经训练的战马懂得自行躲避但只要主人叫唤又会回来。云蕾不用担心在树枝上展开轻灵的身法从这一查跳到另一棵树片刻之间已到茂林深处。

林中人语嘈杂云蕾隐了身形偷偷窥下见前日所遇的那个书生箕踞在一块岩石之上他的蒙巾已解开了。在他周围高高矮矮围着了七八个人沙涛父子也在其内另外还有一个披头陀一个青衣道士相貌奇特最为惹人注目。

只听得沙涛冷冷笑道:“饶你这□溜滑也终难逃我的掌心你想要命么?”那书生摇头摆脑道:“夫蝼蚁尚且贪生况属人乎?”沙涛道:“你既然要命快快把你的照夜狮子马唤回来!你的珠宝我们可以不要这匹马却是非要不可!”那书生又摇摇头道:“宝马神驹岂能轻易易手!”沙涛冷笑说道:“你的保镖已在黑石庄作娇客了谁来替你保驾?”那书生忽然把手一指道:“坚子何知我之保镖来矣!”忽然声调一转大声叫道:“保镖的你还不快快下来救驾么?”正是:

波谲云诡难预测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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