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尹大怒。要知像胜施这样的青楼名妓琴棋书画、才情容貌兼而有之更而受过良好的礼仪应对训练较易进入读书人的精神世界。而且她们没有妇德妇言的拘束举止活泼落落大方极擅气氛的营造又富情趣因此读书人难有不为之目乱神迷者。在当时像雷倩这样身属世家的活泼女子实属少之又少泰半如雷家二小姐那样足不出户深锁闺房。
而读书人的地位也算清高决计不会去找位寻常的百姓女子既然接触不到世家小姐于是名妓便成了知名文人眼中的自由女神;在他们眼中既是一吐积悃的腻友;又是恃宠而骄的未来侍妾。况且当今世道混乱四国争霸在这样一个诸国战伐儒礼不显的年代里妓女的身份也因纲常弛懈提升了许多。故而当着胜施面前被潘国舅如此数落着实让商尹愤恨难当忿懑交集。

他霍地长身而起朗声道:“既蒙国舅谬赞下官就当仁不让了……”此话一说教人好生诧异原道他会怫然作色不料竟是软言吃进。顿时甚多人对他极为鄙夷。

雷熙也讶他素闻商尹文才斐然能说会道虽是秦皇近臣却从不阿谀直谏更如家常便饭。若非他文名显著在仕林里倍受崇敬怕是早被秦皇嗔极怒杀岂会官居如今。只是今日一见似是传言有讹他连潘国舅尚不敢得罪又何论秦皇?

此间惟有胜施依旧笑意滟滟信心十足一双含情眸子迳自打量着商尹。她对商尹熟矜异常情知他决计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这刻虽如是讲难保不是以退为进之术。

潘国舅闻商尹服软心下很是得意。不过他也不是个一昧打压弱小的人既已得势自不再逼迫。当下笑道:“好说好说……”

商尹淡笑又道:“诸位今日高兴晚生与大伙讲个故事可好?”商尹名声显赫一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二来故事也讲得好每每寓人深省让人有大澈大悟之感。这当儿他说愿意讲个故事众人当然高兴当即轰声而应。

尤其小石头也来了兴致他原是独坐一侧倍感无趣不料此刻竟有故事听陡即坐直身子朝商尹望去。却见这要讲故事之人年约三十许头上乌黑溜面颜极嫩。身着青色绸袍煞是风流潇洒。

而胜施瞧着商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寻思着这招眼看就要出了。又转眸望向潘国舅只见他兴致昂然与大伙一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势。心下不禁好笑暗忖草包就是草包旁人即要讥他偏仍未提防反而还高兴得很。

商尹道:“话说前些时日当今圣上……”这当儿他双拳一拱向天作式以表对皇帝的尊重。继而道:“他老人家现宫中有条御道由于年久失修是而破烂不堪高低沉陷令人难以踏足……”

堂下众人虽泰半是官宦出身家里人也均是当朝重臣可对宫廷里的一鳞一爪依旧好奇得紧。听到这里兴趣越加倍增尤其某些个公子哥更想听听后宫艳事。当下人人竖起双耳堂下针落声闻惟有商尹一人的声音在船厢里回荡:“于是圣上传旨要当朝太师潘仁勇带人去修并限期三天报上所需费用两个月内修整完毕……”

众人听到这里方知商尹原非是为了单讲故事而是在这候着潘国舅呢!这潘仁勇是谁啊?不就是潘国舅的老爹嘛!大秦国内最贪、最有钱的官就属这位当朝太师。百姓们都传说倘然有只雁儿路过潘府都要被太师老爷拔下几根毛来。由此可见这太师老爷是何等贪得无厌。秦皇命他去修御道实是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甚至有人暗底里想到秦皇约莫年岁大了老眼昏花有些不识人。

这会儿潘国舅坐卧不安可左瞧右睨现众人均听得津津有味如现今喝止包准引众怒。他是个懂声色之人寻思着一动不如一静。当下强抑冲动正襟端坐。又想无论你说什么到时我来个死不认帐你拿我奈何?

与此同时商尹的故事仍在继续:“再说太师大人领旨后心中非常高兴觉得这是一个财的好机会。这项工程本来一万两白银就足用了他却报了个十万两白银。他在奏本写道:“这段路路面石头要全部更新需要的石头要从郦山运到长安又要石匠精雕细制工程浩大。因而即便节俭开支也需白银十万两。”

说到这里商尹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接着朝堂下众人稍一打量见大伙人人侧耳倾听又见潘国舅如坐针毡显然很是不安。

索性向胜施微微一笑得到佳人鼓舞后他中气愈足续道:“圣上阅过奏本当即恩准。结果不到一月御道修完。圣上前来巡视见御道修整一新心下着实欢喜当即宣布:赏银万两加爵一等。太师大人闻知自是喜出望外。可常言道:纸包不住火你要人不知终须己莫为。”

这当儿他向潘国舅瞥了眼又道:“下官是个实在人总觉此事差异故而经仔细查访才知其中玄奥。”

潘国舅一听暗骂:“辣你妈我老爹修路干你何事?真他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脸上神色尽管愤愤然商尹毫无忌惮依旧用那特有的顿挫声调叙述着故事:“原来太师大人在修整御道时并没将旧石头全部起出扔掉。他想了一个妙法仅是将那些旧石头拆下来把道铺了铺然后把石头翻个个儿再请来石匠将石头凿了。这样一来铺装上后便跟新的一样。由于他偷工减料所用资金只费了一万两银子。这么一来纯剩九万两再加上圣上赏的一万两先后十万两白银哗哗地流进了他的腰包。”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与潘国舅一伙的自是恶意怪笑在那挤眉弄眼觉得太师所为好生合胃简直便是自己等人的兄弟。和商尹一起的则是揶笑万分认为朝中有了这般雁过拔毛的太师大秦焉能一统四国。不被人并吞已属幸运。由此生了担忧国事之心一个个止笑忿目狠狠地盯着潘国舅。

小石头也觉好笑万没想世上还有这等贪人单只修个道便足足吞了十万两白银。倘然要他监造一座宫殿岂非连国库尽数吞没?他这样的想法堂下众人泰半皆有。不过喜好憎恶却是各有。有的万分钦服恨不能随太师学上两招日后也能敛财有术;有的直欲寝皮食肉几想冲进潘府揪出那老杀胚千刀万剐了再说。

潘国舅无语这事他略知一二。当时老爹赚了十万两后随手便给了自己三万两的银票。否则今日的东道自己还请不起呢。他看着笑得猖獗的同伙见他们直笑得猩舌外露口齿分明有些人前俯后仰几欲跌倒。不由暗骂:娘的你们这些兔崽子当真不知好歹。今日的吃食若非我老爹贪污你们焉能潇洒的坐在这?又想你们此刻应我所邀便属同谋。稍后吃下的美食其实就是细沙石子甚至是整条御道。想及此他竟自娱自乐的暗笑心头认为眼前这些嬉笑之人实是傻瓜蠢蛋惟有自己最为聪明。

他对老爹污没朝廷银两委实没觉有甚不妥。直觉得当今圣上既是姐姐的丈夫那么就是老爹的女婿。老丈人问女婿要个十万、八万又有何罪过?就当是女婿向老丈人付点赡养费就是。如是一想大感有理。愈想愈觉得自己老爹的确没错。甫想开口说话为他老爹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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