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有心内忧惧,赵楚已不再与他啰唆,喝令将厢军营内那攻城的尖车木驴推两个出来,一声令下数十好汉狠狠推动向那黑门撞去,泥土扑簌簌落下,只消三次,那大门便轰然倒塌,里面却黑幽幽数十个精铁铠甲人站在门口。
赵楚有那时迁说过并不吃惊,林冲失声道:“乃是步人甲,小小一个富户,哪里来这等物事?!”

步人甲,便是后世说的重装步兵,宋朝不曾有大量骑兵,对付那北方来去如风的胡人便凭这步人甲来抗,在这门口止有一丈左右狭小空间里,这些步人甲便是一堵城墙,千百人也很难冲突进去。

那步人甲,一身甲胄通体都是铁叶子,中间以铁铆钉或熟牛皮串连,一个便有六十斤,面目也埋藏在里边,浑身上下几无破绽,狭小通道里数十人站定,别人便无法出入。

这队步人甲,轰然低沉一声吼,手中端起的竟然是那神臂弩,继而大地也颤抖,身后转出十数个刚是高大的步人甲来,看那甲胄竟然更为沉重,手里持着的乃是近一人高盾牌,望那地上一排,便是一堵内外双重城墙,门口一时间为他们死死堵住。

若要进门,便要攀缘院墙,那刘有却是知晓,义军中不曾做过那梯子望车的物事,这一丈有余的墙头,并非那般容易能进入。

见那步人甲手里劲弩,赵楚急令义军退后,向身边一人低声说几句,那人急忙便去了,对峙中刘有脸色阴晴不定,唯恐这些不要命的舍命要从墙头进入,半晌见赵楚不曾有这念头,暗暗方放下心来。

不料片刻后,义军身后一阵车轱辘响动,一群好汉推了小车过来,车上放了数十大瓮,赵楚拎起一个向那步人甲脚下一扔,哗啦碎裂处,满地都是桐油,又有义军将那巨弩装了包裹射将过来,虽不能伤人刘有却脸色大变。

这包裹里竟是硫磺,桐油与那硫磺渐渐融合一处,一把火箭奔将过来,那步人甲要把住门口不敢后退,钢铁却是不耐热,渐渐里边人汗如雨下,渐渐有人不支惨叫向后奔逃。

赵楚只是冷笑,心下却对那设立时迁这般身手的好汉组成斥候队越发热切起来,今日若非早得了时迁密报,刘有这庄子,急切便不能拿下。

不过片刻,那铁盾后步人甲纷纷后退,这些人都是庄内的,不曾有过水深火热训练,一个受不住便是溃败,正将后面几个督军的让了出来。

火光中,这些督军大声呼喝要让步人甲守住大门,义军中有本地的,前几日家人方受了残害,眼下看见那几人,眼睛也红了,大声叫道:“刘有这厮,收留残杀我家人老小贼兵,若不杀他,天理难容!”

只是这般说,赵楚不曾下令,受了几日训练的好汉们不曾妄自举动,等赵楚回手令进攻时候,方一声喊洪水一般杀进那庄子去了。

赵楚眼见众人已攻入庄内,看看天色正是掌灯时候,便与林冲道:“教头但请看好城里,那刘有便是罪大恶极,家人若无大过错且不可害了性命,小弟这便去寻鲁智深几位哥哥回来!”

林冲早见了那步人甲便知这刘有绝非庸人眼力那般和蔼可亲,重重点头,跳下马来拜别道:“自有小弟看管,不可伤无辜之人,取意外之财!只请哥哥保重,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弟兄们翘首只盼哥哥上山来,他日好大事情,要有哥哥主持方好!”

转头又交代把好城门出去扫清门外官军探子的三阮,道:“二哥谨慎,五哥仔细,七哥也是粗中有细,赵家哥哥便交三位,不可使哥哥有伤害。”

阮小二正色道:“便是三阮战死,也有赵家哥哥回来!”

阮小七也道:“便是死,也须站直了为哥哥挡出一条大路!”

那五百骑兵,这几日买了几百匹马,抛开扈三娘与琼英要去的尚有富余,却拿左右亲卫此次不曾带出,赵楚携了五哥将领五百骑兵,泼风一般片刻离了清河县,出那东门去直奔青州境内。

却说林冲,下了战马拎蛇矛往院内便走,暗暗寻思道:“那两个杀才,如何却要放了?若那曾头市并了张叔夜同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只是临行前吴用早有交代,道是赵楚胸中甚有丘壑只管听他安排,虽是不解,林冲却将赵楚安排牢牢记在心上,要在一个时候放生了两个泼才去。

待得进门,那步人甲后退中大火不曾扑灭,眼见着火势不再有用,一边吩咐义军将其浇灭了,林冲转过前堂,率先向那刘有家人退守的后院扑来。

转过三十步走廊,刘家大院后院便在眼前,林冲猛然见其中情景吃了一惊,他在那东京做教头时候,便是繁华锦绣也见了不知多少,只在这小小清河县里,骤然面对虽不比那东京汴梁的宅邸,心中却免不了起了波澜,更有无边恨意——若非高俅那厮,娇妻娇儿一家其乐融融,便是他,生生逼迫做了这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的强盗!

但见这刘有宅邸后院,青石铸就围墙的三亩地方圆一片,那墙壁足有一人之高,慌乱惊走的下人在外忙不迭求饶,墙头上,却是数十个大汉手持弓弩紧紧把手。

这后院里,一片池塘正有鲜花绽放,池畔奇树异木不辨姓名,硕大果实的有,方脱落了骨朵绽出嫩芽的有,曲曲歪歪似那老梅虬枝的也有,便是林冲见多识广,一时间也分不出究竟那是何物。

墙头上,弓弩手将羽箭不住射出,林冲手里提着画鹊弓左右转了几圈,将这后院大小略莫记在心里,见四面都是自己人围一个水泄不通,向旁边亲随道:“弓箭手射火箭进去!”

义军将那外边求饶下人一个个甄别了分头关押下来,调数百弓箭手,将那熊熊燃烧火箭望定墙内便射,果然里面是有清水的,并不曾影响墙头弓弩手行动,林冲又调人手先将那硫磺硝石往*去。

这一次,却是内里的人没个计较,硫磺硝石之后便是火箭,不过片刻,脸色苍白那刘有将铁闸门放开,伏倒尘埃叫道:“但求留妻儿一命,小人愿降!”

有急切军士便要将这厮杀了报仇,林冲喝道:“赵家哥哥临行时安排,兄弟们莫非都忘了?报仇只须待得几日,未曾有哥哥点头,须拿你军法从事!”

赵楚几日来甚是收拢了军心,好汉们自是相信他,自知报仇之日并非遥遥无期,强按心头仇恨,将那刘有与那日行凶官军绑了起来,一起押出了刘家大院去。

刘有既降,旁人哪里能费事情,夜半时候,城内几家大户尽皆被攻破家门,县衙里牢房几近不能收容,尚是孙安心细,将里面大部的受委屈人放了出来,又严明军纪将趁火打劫几个泼皮斩首示众,一时间军容整齐无人敢对那牢房里女眷起歹念——虽是有人也不解,自古以来俘虏便要由战胜者支配,却赵楚下的军令,便是有不明的也不敢去犯。

见孙安安排看押审讯井井有条,林冲心里佩服,自去校场点了义军将城门看守了,又不时遣人出城清剿官军探子,两人出奇默契。

待得第二日天明,孙安来寻林冲时候,他正擦拭那蛇矛,旁边一个鸟笼,里面蜷缩三头雪白信鸽,身边畏畏缩缩坐着一个苍头老者,不敢与林冲不时扫过来目光接触。

孙安大喜,笑道:“教头心细好生使小弟佩服,这几头畜生若能留予哥哥回来,定然能使一把好力气!”

究竟这城内要如何安排接待赵楚等人归来,尚须仔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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