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还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屋外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我知道,这是父亲起来了。
照例他洗把脸之后,就拿起锄头,先到地里转了几圈。这是他长年在农业生产劳动中,形成的习惯。他先要到庄稼田里看看,禾苗长到什么程度了;然后就到自家的柑橘园里,看橘子是不是长势喜人。等他这样转悠一圈之后回来,就会打道回府,处理村上的事情。

一路向前,就到了年代久远的山田上。山田是经过好多辈人,辛勤劳动的结晶。我们的祖辈,曾经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无可比拟的物质财富,也成就了战天斗地的佳话。当我再次把它凝望,心里却不得不凉下半截来。齐腰深的茅草,几乎弥漫在所有的田坎上;一半以上的山田,已经长年不再开垦。那用来浇灌水源的水渠,早已经被泥土覆盖,失去了它原来的功用。即使那些被种下庄稼的山田,也是粗放型经营,或者是种下旱地的棉花,或者就种了黄豆,稀稀疏疏的寂寞在曾经繁忙的地方。

再跨过几个沟坎,就到了车路上.车路是比较通俗的**,在我们那儿的乡下,把车跑的土公路都这样叫着.在车路两旁,就是比较平整的田地,大而成块,丰腴而肥美,我们就称它为垄田.垄田基本上不需要水渠灌溉,它自己靠天就能很好的生长着.到了正当收割的季节,在这不算广袤的一片天地上,稀稀拉拉的,人们会从各处汇聚拢来,收割这一片片的金黄.过去的时候,收割的人们,各种年龄段的人都有;现在,在作活的这些人中,就只剩下了老人,妇女和儿童,几乎再也看不到一个青壮的影子.

这就是这一片土地正经历着的一些人和事.在山坡上,需水灌溉的许多旱田,几乎都被荒废了,因为再也找不到更多的青壮年,来耕耘这些地方;他们都匆忙的离开这里,被卷进了城市化的浪潮中.从很远的地方望去,在这些需水灌溉的田地上,仍能看到很深的杂草,高高的立在那里,还一直在心灵里疯长.已经好久,没有人再把那片田地,给怀想了;也许,我们的父辈们,还记得通往那里的路途;但等到了下一代呢?我想,它也许会逐渐被人遗忘,离开我们曾经有过的清晰的视野。

而那山野间的旱地,它们的命运又如何呢?在父亲的叙说里,除了靠近村庄的几块膏腴之地,其余的要不是一直荒弃着,成了野地;要不是就成了退耕还林的模块.已经没有人,肯花时间,去理会那些地方了.只是有一个例外,当林业员下乡来,放退耕还林的款子,人们才又把它们记上一会,互相之间扯红了嗓子在进行着地界之争。

曾几何时,这片土地也生机勃勃,**时代修建的水渠,一直给这片土地带来着滋润。广袤的田畴上,星罗棋布的分布着各条分渠;一到夏天干旱的时候,它们就挥了巨大功用.分田到户后,集体经济逐渐趋于瓦解,人们更专注于自己个人的利益。他们对集体的事情,开始消极怠工,时常的,村里的小组长叫了半天,也才有几个人出工,来维修这水渠的事情。

这样马虎了事,自然最终受到惩罚的还是自己。到了农忙,急需灌溉的时候,时常不是这里垮塌了一大块,就是那里的水在泥沙上面很缓慢的流动,使人心急如焚.而沙层淤积增高,年年如此,导致大坝平面,也不得不随..之水涨船高。毛时代修起来的水泥底子,也在长年累月水流的冲积下,早已经是面目全非,变成了泥巴底子,水渠的灌溉功用,正一年年处于衰退中.

而这里的人们,自然也不会去管那么多。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利益受损的时候,偶尔抱怨一下;其余的时间,他们只是象城里的大老爷们一样,迷恋着自己的休闲娱乐生活。他们稍有些余钱,时常的,就是四五个一伙,搓麻将,玩牌九。玩得兴起,他们会大声的叫嚷着,使自己的神经处于极度亢奋的境地。

在这样的时候,我仿佛感到了时间的静止,我只是很悲哀的立在他们旁边。他们,或者它们,在天空的巨大幕布下,仿佛开始停滞不动,整个世界也开始停止了在人间出声响。我所不能碰触所不能理解的,只是活生生的展现在我面前,我对一切都产生了无能为力的恐惧感.我开始想着,我如果是一只鱼,那该多好啊。如果我是一只游,我就要再次游向远方,把这里的生活,给彻底忘记掉,从而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但是,我能否在别人都选择静止不动时,使自己成为想向远方流浪的游鱼?我能否摆脱内心既有的恐惧和不安,寻觅到一个新的自我?我不知道.再次的,当我把眼睛回眸,放在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上时,内心的迷茫,涌动着的丝丝心酸,还是一如既往的把我层层笼罩.

难道我的心灵,它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这个模样,直到我离开了这个世间,它才肯终止这种痛楚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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