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我在鬼庄园里大开杀戒
昏沉沉不辨东西,乌压压莫见南北;却听见绕梁余音肝肠寸断,一曲《广陵散》,在夜色中演奏,更多了份压抑,渐渐想起那段故事来:

讲的是春秋时聂政刺韩王,聂政之父亲为韩王铸剑,剑虽成但过了期限,被韩王赐死。韩王喜欢听琴天下皆知,聂政便决意扮作琴师接近韩王,为此,他在山里隐居,请了位琴技卓的老师教他弹琴。数年后聂政学成,刺杀韩王计划开始实施,为通过关卡不被人认出,他以漆涂脸颊,用石头砸掉牙齿;并吞火炭把嗓子弄哑,这时,他的琴技已是天下无双了。于是,他便在在京城门楼下弹琴,“观者如堵,马牛止听”,韩国人都被他的琴艺征服了。酷爱听琴的韩王闻得城外有这样一位弹琴高手,自然是想近而听之,就派人把他带进宫里献艺。进宫时,聂政弹的琴曲博得韩王和群臣的赞扬。就在这时,聂政突然从琴腹中拔出事先藏好的匕,上前将韩王刺死。为了不牵连亲友,他当场割下自己的眼皮、嘴唇、鼻子、耳朵,彻底毁坏了面容,自刎而死。韩人将他暴尸于街头,悬千金,征闻这刺客的姓氏和籍贯。《广陵散》全曲共有45个乐段,初听似舒缓、沉静、淡然,但细听,渐渐可品出曲者暗含的长久的压抑和给予聂政刺韩王的理由。

现在这琴声,非高手无法达到此境界,几乎不是境界了,简直就是聂政在弹,宫商之抚,不在那几个音的滑动,而是心思的宣泄,能从胸怀扩撒的曲子,才能抓住听者。我只是在闲散之余,偶尔欣赏一下古人的雅兴之作,大多都沉浸在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特别是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协奏曲里,而我真正会一点的是西洋管乐,但更能打动我的是弦乐,中国的也不例外,尤其是古曲,眼前这《广陵散》,便是我在孤独或平息悲愤时常听之曲,我不想泄愤怒,而是以更大的愤怒来压制自己微小的怒气,不久,我会觉得,聂政杀气之重是我不可取的,只有正义的战争可为之拔刀一战,除此之外,都是人的私欲作祟,全然是个人恩怨的复仇之举,但聂政之举也算是对暴虐的一种否定,至少他警示了后来的许多君王,尤其是当他们听过这《广陵散》。

“你可有仇人?你可有冤情?你可有挥刀的勇气?”,琴声断后便是这样的一连串提问,我勉强回答道:“仇人,可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改变忘记他;冤情,可以努力将其申诉直到最后一刻;而挥刀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杀了我所爱或直接向我挥刀,动刀的必死在刀下!”,他非常认可:“你是个理智的杀手,并且比曲中的人物更有杀气,他为死而动杀机,你却是为了活下去也许大动杀机。他的杀人和自杀是有几分无奈,而你若杀人是为了让他知道他该死。”,他把我读解的连我自己都为自己的性格缺陷感到无法辩解,正如他所说,我若真的动了杀机,会不顾一切地想着怎么去杀那该杀之人,不会设计什么过程,只为目的而去。他说的没错,一旦我走上杀场,我的一切后顾之忧都全然不顾了,因为那是我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会比聂政更理智些,不会那么惨的自杀,我必须让人们知道是我做的,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从不怕什么,因为那将是一切的结束,也是新的开始,我要让错的不再错下去,故此,我不会毁了我骄人的容颜,这样才更壮烈些,至少日后的演义中会给我一个美的形象做符号,即使我杀气冲天。即便如此,我还是非常敬佩聂政其人其事,并非赞赏他的杀人成功,而是他的非凡勇气和忘我以及专注。我不赞同杀人,但认可杀人者必偿命。

“如今将磨的锋利的刀剑给你,你选择什么?”,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选剑!”,他又一次再证实他对我的判断:“你是个必须置人于死地的冷面杀手,因为你若动杀机,是因为对方必须得死,已经没有理由了。”,他把我分析的让我毛骨悚然,的确,我从未用利器伤害过任何人或动物,但如果有人到了我非动手不可的地步,我只有让他结束生命,哪怕是留一条残废的生命都不行。我太可怕了!“你是很可怕,可要让你动杀机是件很困难的事,必须理由绝对化。”,我回答:“没有相对!我不可以走到生命的绝望处,如果一无所有,我也将使一切一无所有!”,这还是我吗?一个连小动物死了都会很哀伤的男子汉,曾为这种情感羞于启齿,他解释到:“哀莫大于仇。你也许会为了被怜悯的人去杀人。”,不行,不能让他再继续分析下去了,否则我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怪异杀手了:“说吧,让我杀什么?”,他用力的挑动了一下琴弦,只听崩的一声,琴弦断了:“你去吧,我见到了比聂政可怕数倍的杀手,他是被迫的,而你是固有的,我只能告诉你,你将要见到的,都是对你大动杀机的,他们都欲置你于死地,只是要你自己判断该杀哪个。你这样的人太可怕。你去吧!”,

当我拿到那把锋利的剑时,立刻感到自己像匹凶猛的狼,那狼告诉其他生命:“我可以为了争抢食物受伤,但你最好不要伤害我狼崽子,否则,千里迢迢也要索你性命!”,的确,在诸多动物中,我唯一敬佩的是狼,尽管我与它们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我非常欣赏它们的一意孤行和对生命的执著,尤其是它们在护卫自己的孩子时那种不顾一切的奋勇精神,是任何动物和人所无法相比的,它们虽然栖息在旷野,但在我看来它们却具有高贵的生命品质,它们是桀骜不驯的典范,我喜欢,但我恰恰因为喜欢这个理由,第一个结束的就是一匹狼,一匹健硕无比的狼。它在暮色中用锐利的绿色目光注视着我,一动不动,它的目光告诉我:“我们俩,必须存留一个。”,我挥剑过去,它没来及嚎叫便毙命了,这也许是我残忍的本性的暴露,可我别无选择,因为他说过:我所遇到的,都是对我大动杀机的。只要想到杀我,就已经杀我了,它们在意念中已经杀了我,我不能二次死亡,我只有让它们彻底中断杀我意念!“你可真是残忍,它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你却在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了它!”,我告诉她:“我们的动机都是杀死对方,我为什么要给它防备的可能呢?我不是聂政,先让它听完琴再杀它,那我早没命了!”,她现身了,是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似有几分挑逗我的意思,我也有了一丝怜香惜玉的情愫,但我的举动比解决那匹狼更果断,立刻朝她的颈项砍去,她那颗算得上漂亮的头颅咕噜落地,又有声音传来:“这一女子只是谈了她的看法,可你却如此凶残!丧尽天良!”,我也震怒了:“她勾引我,已经在为她的杀机铺垫,而她为那匹狼的死在鸣冤,说明她为自己欲杀我找理由,但我不能给她杀我的理由,唯一的理由便是不要被假象迷惑,外表的柔弱往往比狼更凶残!”,接下来呢?我还要做多少有悖常理的事呢?一个可爱的幼童告诉我:“伯伯,你杀了我妈妈!”,我以比杀那妖妇更快的度将这幼童一劈两半,但我还是理智的,没有丧失人伦。

“短短的时间内,你已经置身于血泊之中了,你认为自己杀的都合理吗?”。

“先,你戳破了我的心理底线,在我的意识中只有杀和被杀,我只能先制人或者说是制鬼!”。

“可你依据什么来判断谁该杀谁不该杀?”

“凡来进攻者,必杀无疑!”

“可你毫不犹豫地劈杀那孩子似乎太过残忍,你至少应该迟疑片刻,他只是质问你?!”

“那是他必须杀我的理由,我不能给他任何机会,因为他比妈妈更具杀机。实际上他并不只是想杀我,而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杀人是不需要思考的,因为那一刻,一切的**都成为绝望,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对方置于死地,你以为那孩子能用他的可爱和弱小迷惑我吗?越是看似不可能的越是最具威胁的。”

“你接下来还要杀下去吗?”。

“我不能等待被杀,只能靠下意识去做,我没有时间思考,我的判断就给凶手制造了任何杀我的机会!”。

“你若杀生无数,会以自残结束自己吗?”

“不会!我的初衷并非杀戮,你打破了我的初衷,我只能靠拼杀存活而非决斗。”。

几乎每一次对话都是结束,因为我在时刻警惕着,我已经大开杀戒,不能被所谓对话牵制住,同时,我也为自己内在的这种疯狂且残暴的潜质而疑惑。这时,一具无头尸体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书生,求你救救我吧,我已经身分离了,可他们还要追杀我,难道我连余下的肢体也不能保全吗?”,当然,我挥剑将他剁成了肉泥。一个彪悍的勇士在追杀他,看到我完成了他的工作,非常气愤:“你这貌似潘安但却残忍无比的冷酷书生,你凭什么要干我的活?”,我笑了:“把你的刀放下吧?他不是你要杀的,你的话告诉我,你实际上是个外强中干的懦夫!”,他感到十分羞辱:“难道你不怕我也同样斩了你的头?”,我放声大笑:“我的头在我身上,岂是你能随便拿去的?”,他愤怒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看我如何结果你的性命!”,我一剑挡过去,他的刀落地了,我的剑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可我没有杀他:“去吧,你已经死了!”,那抚琴者的声音传来:“正在杀人的,你却要放过他吗?”,我几乎不愿和他做过多的探讨:“那无头的,未必不会杀我,我仍旧不能判断。而眼前这懦夫,他的话太多,并且他起初的目标并非是我,如果他诚心要结束那无头者的性命,就不会让他到处游历,反倒是那被追杀者更为可杀,否则我必被杀。这懦夫之所以被我放弃,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杀我,真正的杀戮是不会虚张声势的!”只听见砰地一声,是砸琴的声音:“从此再无聂政!”,我将手中的剑抛向空中:“丈夫之为,在乎忘我之举!”,那柄剑化作一道寒光,领我到别的去处,到一个至少没有杀戮的地方,我必须罢手,不可杀人!

(于西安市中心盛顺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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