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五公祠。
五公祠门可罗雀,相较于朱红大门外的旖旎风光,这纪念唐宋两代五位被贬官员的祠堂显得异常冷清。

偌大的厅堂里,只站着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女人,女人拿起相机,咔嚓,将立柱上的一副楹联拍了下来。

“唐嗟未造,宋恨偏安,天地几人才置诸海外。”女人浅浅吟道,忽而眉头一皱,“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躲躲藏藏岂是你的风格,说出去别叫人笑话。”

“道契前贤,教兴后学,乾坤有正气在此楼中。”大厅后堂缓缓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英武伟岸。“哈哈,上次去北京的时候你正在南京没能见着你,想不到竟在这个破祠堂见着你了。”

女人收起相机,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对眼前之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感到很意外,“这正气二字岂是你能担当的?你做的那些事,一件件,一桩桩,哪个能算得上光明磊落?对付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物还要暗地里下黑手,说出去你不怕人笑话?”

“笑话?这天下间笑话我的人有多少?”伟岸男子双手一挥,哈哈大笑,“数不胜数!但结果呢?要么被我扔到黄浦江喂鱼了,要么躺在病床上终老此生,要么就是龟缩在哪个山野之间不敢出来。”

伟岸男子忽然脸色一转,指着厅堂中供着的五公石像,一脸的鄙夷,阴柔的气息较之经略远胜不止一筹,“正气?这李德裕、李纲、赵鼎、李光、胡铨,各个都忠贞不二,好一个正气凛然!可结果了,还不是一个个贬谪到海南,凄老病死!若是事事都讲正气,我现在能和你任经纬站立一堂吗?”

“疯子!”女人看着散着妖气的伟岸男子,缓缓开口道。

“哈哈,不疯魔不成活!成大事者有几个不是疯子?你若不是疯子,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一口气吃掉司徒啸空和宋破浪?”伟岸男子玩味笑道,“不过我倒是奇怪,凭你长公主的手段,慢火细温,不出五年,就能兵不血刃的吃下河北和内蒙,为何这么迫不及待?”

“想知道原因吗?”任经纬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不过这绝美的笑容在伟岸男子看来,却是阴谋十足。很多人都知道,长公主红颜一笑,就必定有人要家破人亡。

“洗耳恭听。”伟岸男子微微笑道,无视任经纬的绝世风华。

“羞与哙伍。”任经纬轻启檀口。

伟岸男子哈哈大笑,豪气直冲云霄,“敢说羞于与我为伍的,这天下间只有你长公主一人。有趣有趣!”

“你去北京找我作甚?”任经纬眉头微皱,被这个内心别人永远也揣摩不透的男人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轻松自在不得。

“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瞻仰一下一骑绝尘将我等甩在身后的天下第一大枭任经纬的仪容罢了。”伟岸男子玩味道。

任经纬自然不信,“若你想插手北京,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怎么,怕了?”伟岸男子笑道。

“难道你能比的上司徒啸空加上宋破浪?”任经纬不屑道,“北京水深,我是怕你一个不慎,赔了夫人又折兵。”

伟岸男子不再说话,一脸阴柔的笑意。

“听说你是一个不孝之人?”任经纬冷笑的看着男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对于从小没有双亲的任经纬而言,不孝是罪不可恕,死不足惜。

伟岸男子微微一笑,不语,向一块碑文走去,朗声念道,“朕之所以隆振道教,帝君之所以眷命孚佑者,自帝皇以远,数千年绝道之后,乃复见于今日,可谓盛矣!岂天之将兴斯文以遗朕?而吾民之幸,适见迁于今日耶?布告天下,其谕朕意毋忽,仍令京师神霄玉清万寿宫刻诏于碑,以碑本赐天下,如大中祥符故事,摹勒立石,以垂无穷。”

“这宋徽宗治国无方,却写得一手好书法。体势劲瘦,峻拔清健,轻逸飘宕,霞展云舒。若他做人有这般风骨,那北宋也不至亡国,他也不至于被人劫掠,寄人篱下,辛酸一生。”伟岸男子讥讽道。

“瘦金体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下收尾多带点,撇出如匕,捺笔似切刀,字多用外拓法,运笔如画兰。瘦硬通神,有如切玉。这偌大的五公祠,最有价值的便是这一方《神霄玉清万寿宫诏》石碑。”任经纬冷哼一声,“古人云忠孝难两全,若你以为光复端木家的名声就可以不用奉养你那半个老神仙般的老爹,我倒会觉得你虚伪。”

“是与不是,虚伪与否,又有何妨?”伟岸男子微微笑道。

“这五公祠藏风聚气,背靠大海,有水为上,是为风水宝地。凡夫俗子哪能看的出它的斗拱雄大出檐深远。”任经纬轻轻一笑,微转脑袋,“听说这不起眼的五公祠是你父亲端木老先生亲自堪舆设计的,真不知道是何人能够请动端木老神仙。不过我倒好奇你们端木家是为何没落?”

“陈年往事,我也不大清楚。你只要知道端木家是如何复兴的就可以了。”伟岸男子无所谓道。

“靠你?”任经纬不屑的看了一眼伟岸男子,“如果我没说错,你已经是三年停滞不前了。如你这般光景,在外人看来或许不可一世,但是比起端木老先生在的时候,可是不及其一半。”

伟岸男子没有接话,还是一脸轻佻的看着碑文,若有所思。

“听说你还有个女儿?”任经纬好奇问道,眼的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神色。

伟岸男子点点头,神色终于有所放松。

“为什么你女儿从未露过面,是你自知坏事做得太多怕遭报应祸及家人将她藏起来还是你那神仙父亲将她带在身边隐藏在哪个山野之间?”

“我的女儿自然是活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见不得人?”伟岸男子提防地看了一眼任经纬。任他再如何疯癫,如何冷血不把世人放在眼里,但一提及他的女儿,心中还是柔情四溢。

“哦?那你意思就是你女儿还在你那父亲身边了。我倒想看看,端木老神仙所说的能够振兴端木家的女人是个什么样?是否比我还要倾城倾国,比我还要狠辣几分?”任经纬笑意盎然,脸上颇有几分期待之色。

“龙生龙凤生凤,我的女儿自然比你好看。”伟岸男子笑道。

任经纬不理会伟岸男子的嬉笑神情,忽而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对方,“你当真要杀经略?”

“杀了又何妨?一个宵小之辈罢了,死不足惜。”伟岸男子眼神闪烁,嘴角轻扬,一脸的无所谓。

“你若敢杀他,那我便杀你,别以为你是上海千岁爷端木瑾瑜我便不敢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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