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市政府招商答谢宴会。这个答谢宴会虽说是三亚市政府举办,规格看似与前几天省政府举办的晚宴规格相差很多,但是就答谢会的名单来看,与会人员的层次并没有减弱多少,毕竟,来海南投资展就不会避开三亚这块风水宝地。
聂荣轩与孙峤分工明确,两人兵分两路,双管齐下。聂荣轩走政府路线。孙峤就负责商业圈子这一块。

坐在车上的孙峤早已做好了种种可能的准备,墙倒众人推也好,落井下石也罢,还是冷眼旁观,这些都是血淋淋的需要面对的现实。虽然商人永远都信奉四个字,“唯利是图”,但那是以性命无恙为前提。一旦生命受到威胁,谁还会为了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钱跟自己性命过不去?

聂荣轩的司机兼保镖叫姜太尉,是马铸成培养多年的心腹。姜太威习武多年,有着一手极好的拳脚,在南京城摸爬滚打多年,也是极有名气,道上的人恭称他为姜衙内。有马铸成这层背景的姜太威,在疑心颇重的孙峤看来定当是马铸成安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无疑,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马铸成与经略走的最近,但是孙峤却不敢猜想姜太威的安排是否出自他的授意,或许是他不愿意往这边想。

孙峤机智有余,却是过于谨慎。有姜太尉在身边,他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出格情况在他身上一次也没有出现过。然而今天,看着坐在驾驶位置上专心开车的姜太尉,孙峤觉得他不再像平时那般扎眼。

“太威,你在道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倒也潇洒如意。你说,这人怎样才能活得轻松自在?”孙峤平日里很少主动与姜太威说话,他始终下意识地将姜太威看做马铸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碍眼,不舒服。而姜太尉对此并不在意,除了保护孙峤,闲暇的时候都是到处溜达,见谁都是自来熟,偶尔说两个冷笑话,让疲惫不堪的众人哈哈大笑开心不已。姜太尉的这番苦中作乐,在一直紧绷着神经如临大敌的孙峤看来,自然是潇洒的表现。

“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姜太尉不假思索的扔出两个词,“孙哥,您怎么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您还觉得我潇洒如意快活?”

“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孙峤嘀咕两声,又问道,“太威,如何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姜太威嘿嘿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大老粗一个,回答他一直觉得是他见过才智最出色的孙峤的问题,有些心虚,当然这是在见到经略之前。

“我师父以前跟我说过,人之初性本善与人之初性本恶都对,人人都有一副菩萨心肠,但心里都有一个蛊惑的小鬼。师父说,人的恶心,用来防备别人就可以了,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别拿来做坏事。但是善心却可以随意挥霍,施人惠泽。光明磊落,那是我们道上混的基本原则,不能背后捅人刀子,不能欺软怕硬,不能背叛兄弟;至于问心无愧,我觉得只要做了事自己心里没有芥蒂没有疙瘩睡觉时不会觉得过意不去就是了。孙哥,我这粗人不会说话,您听听就是了。”姜太尉有些不好意思道。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姜太尉一语惊醒梦中人,孙峤身子一震,拍拍姜太尉的肩膀,“太威,你说的很好,只要做人光明磊落,行事无愧于心,就没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

孙峤心里一个由来已久的大疙瘩终于解开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的姜太尉顿生疑惑。

孙峤一人独自赴宴,姜太威在外独自等候,以他潇洒羁拓的性格,自然不会像朱功勋那样能够在车里稳坐两个钟头。姜太威将孙峤送下车,看着孙峤有些孤单落拓的背影,竟有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关云长单刀赴会,后人都只道其胆识过人,威风八面,又有几人想过其中孤身赴宴的凄凉?

孙峤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他踏进大门以来,会场的气氛刹那间生了变化,虽不明显,却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

原本喧腾热闹的大厅在孙峤踏进来的瞬间降低了两个热点。胆怯,躲闪,轻视,鄙夷,同情,怜惜,无视,幸灾乐祸,冷眼旁观…孙峤吸了口气,面带微笑走进大厅,向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一打招呼。

孙峤一路走来,除了几个原本关系不是很深但也在一起吃过几顿饭聊的挺热乎的朋友做贼心虚般极力闪躲,其他的人表面上都还算热情。孙峤不以为意,现在外界传闻他们得罪了任经纬。任经纬是谁?捏死他们跟踩死蚂蚁差不多容易。没有谁愿意受到牵连,受到任经纬的无故打压,很多人都开始与孙峤聂荣轩划清界限。

孙峤对此深表理解,只是觉得人心太过于炎凉。所以偶尔有一两个朋友主动上来打招呼,孙峤会觉得如雪中送炭一般,清晰的将对方记在脑海里。

“孙峤不是一直和聂荣轩形影不离的吗?今天怎么一个人落单了,还是他和聂荣轩闹翻了?”说话的男子端着高脚杯,在三五个朋友围成的圈子里问道。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前段时间孙峤的老板到了海南,听说是南京道上的大牛人,不过得罪了一个大人物,四天前在路上被一批杀手袭击,现在还在昏迷当中。这两天,孙峤和聂荣轩兵分两路,到处救火,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收效甚微。毕竟,没有谁愿意得罪那位大人物。”答话的三亚本地富亚集团的董事长郭振,他和洛摧城交好,自然知道很多在本地没什么根基和情报来源的老板不知道的内情。

“那位大人物是谁?”男子好奇地追问道,惹来同伴鄙夷的目光。

“你听说过三天前政府晚宴上将卫书记晾在一边的那个女人吧?她就是北京的任经纬!”郭振眼神微眯,回想起那天任经纬的气势,到现在还心有戚戚焉,有羡慕,更多的还是忌惮,“聂荣轩他们不是在竞争与澳门赌王合办博彩公司的合办权吗,这任经纬也是竞争者之一。很多原本也参与其中的老板得知任经纬之后,都忙不迭的退出,唯独这聂荣轩他们,不退反进。这任经纬是何等人物?那是皇城根下熏陶出来的妖孽啊,杀人不眨眼,哪能容得你这小鬼蹦跶。”

众人一阵唏嘘,再看向孤独一人的孙峤时,眼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敬佩,在任经纬面前,他们都是小人物,而孙峤他们这种蚍蜉撼树,在他们看来,虽有些自不量力,却还是值得尊敬几分。

孙峤端着酒杯,一桌桌,一路路,一一敬酒,一饮而尽,即便遇到不买账的,也是面带微笑。所有的人都知道孙峤这般卑微自然是为了尽量挽回败势,有些人看着孙峤佝偻的背脊,出一阵唏嘘;有些人则已经有些后悔刚才没有主动上前与孙峤寒暄一下,因为他们知道,孙峤那张不变的笑脸,叫做隐忍。

“孙哥。”孙峤刚找了个空休息一下,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手搭在孙峤肩膀上,一手端着酒杯。

孙峤撇过头看了一眼有些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与他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郑温,你不怕那位还在暗中的大猛人找你麻烦?”

“怕啊,我怎么不怕啊,我可是我老子的独苗啊。但老子就不信他敢把老子怎么样。咱温州人啥也没有,除了钱多,就是齐心。我老子好歹也是温州商会的副会长吧,我就不信,他再猛,敢和整个温州商会为敌?除非他娘的他能自己造钱!”郑温是聂荣轩为数不多能够称兄道弟的朋友,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和二十多岁的嫩头青差不多,至今单身,十足的钻石王老五。可你要是觉得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那就大错特错了。能够和厌恶坐吃山空的富二代的聂荣轩称兄道弟,能是纨绔子弟吗?

“你这一勾肩搭背,对我可是雪中送炭啊。”因为聂荣轩的关系,孙峤与郑温的关系也比较熟识。

郑温与孙峤有一没一的聊着,渐渐地郑温那个圈子的朋友也开始围了上来。

“孙哥,你们现在可是我们的偶像啊!他娘的,你们就放心大胆的狠干,大不了,以后来我们温州混,有我郑温一口饭,就绝不会少孙哥你一口粥!”

孙峤有些感激的看着眼前的这批温州大少,那一刻,原本被重压压的有些弯下的脊梁,好似受到了强有力的支撑,猛然间挺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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