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见面遮轻纱的朱蕾自座位上盈盈站起。
“这个人就是他!”

纤手指处简昆仑无能遁形已曝身于众日睽睽之下。

先时在朱蕾拐弯抹角的一番说词里简昆仑已警觉到了她的不怀好意此刻再想回避却已不及。

这敢情好她惹了事却要别人代她出手教训。自然在简昆仑来说对付眼前三个脓包不过举手之劳只是这般为她促狭却是心有未甘……无论如何却已是袖手不得。

众人目光一时俱向着简昆仑集中过来。

好没来由的一番消遣。

简昆仑既不能当众辩白倒不若一笑置之且看三个恶少如何落自己。

周山等三人六只眼睛不用说已全然集中在简昆仑身上。后者的英挺魁梧未始没有一些儿吓阻作用。只是比较起来显然来自朱蕾一面的力量却要大得多。

眼前形势强弓已然拉满势将有所作不可。

“好小子你的胆子不小……”

周山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偏过脸向朱蕾睨着:“没有认错人吧?”

朱蕾说:“当然不会认错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识他你们只管问他就是。”

“听见没有?你就自己说吧!”

说时周山已缓缓移步走了过来目光炯炯直向简昆仑逼视过来。

张天齐、吴光远更是不待招呼傍着周山一拥而上。

“揍他个小子!”

张天齐大声吼着自己却只是叉着腰向对方望着。

周山冷冷一笑打量着简昆仑道:“这位小姐所说可是真的?你真的欺侮了她?”

简昆仑已知坠入朱蕾算计之中自然他若决计不为所乘对方三人也是无能迫他出手一来眼前三人确实十分讨厌再者他又何必令她失望?

一念转动便也向周山打量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周山怔了一怔放出交情道:“朋友贵姓?”

简昆仑说:“我的姓名又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周山哼了一声道:“看你样子大概是头一次来这里故而不认识我我叫周山这两位的大名想必你也听过……”

随即把其它二人的名字也报了出来。

简昆仑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已经知道。

周山冷冷一笑说:“如果那位小姐说的不是真的那就请你上前给她赔上一个不是我们兄弟也就网开一面让你自去如何?”

简昆仑说:“如果是真的又待如何?”

“那……可就有点讨厌莫怪我们兄弟要对你不客气了!”

简昆仑冷冷说:“怎么个不客气法?”

周山哼了一声目光闪烁道:“刚才那位小姐的话想必你也都听见了我们其实也正有此意那就是也请老兄你到池子里去玩玩当着大家的面到水里去凉快凉快……”

他的话不失幽默廊子里爆出一阵子笑声。

这阵子笑声不啻同时也助长了三人的气势。

周山摆出了道儿自以为应付得体往后面退开一步抱起了一双胳膊面现微笑地向对方看着倒要看看对方识不识相了。

简昆仑不禁暗自思忖打自然是不怕只是那么一来很雅致的地方弄得唏哩哗啦未免焚琴煮鹤煞了风景。

却听朱蕾隔座娇声嗔道:“这个人只会欺侮女人见了比他厉害的人他就怕了……”

一句话无异火上扇风。

红衣矮胖的张天齐第一个按捺不住怒吼一声:“揍你个小子!”

说揍就揍随地抡拳直出一拳直向简昆仑脸上捣来。却不意简昆仑身子一晃张胖子一拳打空由于用力过猛整个身子向前一栽差一点躺在桌子上。

简昆仑身子一闪离座站起正好迎着了瘦子吴光远的来势。

三个人既是玩家多少也会些拳脚。

一声喝:“打!”吴光远陡地跨前一步双拳齐抡直向简昆仑肩上擂来。

众人暴喝一声。却只见简昆仑手势微起只一下便自拿住了对方的一双手腕紧接着他身子向下一矮借力施力所用的不过是膝下力道吴光远可就惨了呼地一下子空中飞人似的直飞了出去。

扑通!水花四溅。一个人下了荷花池子。

当真是乐子大了。四下里人声鼎沸纷纷叫起好来。

朱蕾亦忍不住拍起手来。

周山霍地回过头怒视着她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你打架你却拍手叫起好来?”

朱蕾娇声含笑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找的呀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这两个条件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吗!”

她所谓的一样便是最后都不免一样落水下池听她这么一说周山等二人才忽然明白顿时大为着恼。

胖子张天齐大叫一声:“好个贱人看我不收拾你!”

随即跨上一步待将向朱蕾兴师问罪后者嘤然一笑已自机警地闪向简昆仑身后。

张胖子再欲前扑却受阻于简昆仑的当面而立。

一股凌人气势显然自简昆仑立身之处不啻说明了他身为强者的武者身分。

只可惜张天齐不能领会硬生生趋前一步大声叱道:“不关你的事给我闪开!”

举一掌用力向简昆仑身上推去。

却不知对方身势较鱼儿更为滑溜身子一个快闪张胖子这一掌可就又打了个空。

他这里身子一栽禁不住身后的简昆仑推波助澜相机补了他一掌张天齐啊哟一声便自和前此姓吴的同伴一样陡地飞身而起直向荷花池子栽了进去。

扑通!又一个下了池子。

直乐得朱蕾银铃般笑了起来。

四下里欢声雷动纷纷鼓掌叫好。

剩下的一个周山这才知不是好兆头原打算把对方弄下池子为博美人一乐却没想到自己这边倒先下去了两个最气愤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脸系面纱的美人儿竟然与对方小子是一路人马自己三个人枉自聪明这一次可是丢了大胜。

心里这口气万难下咽。

“好小子你们这是狼狈为奸。看我不……”

话声出口顺手捞起了一张方几待将向对方砸过去蓦地人影一闪简昆仑已到了面前相距咫尺。

“这又何必?”

说时简昆仑的一只手已自搭在了抡起的方几之上一股凌人的劲道直迎而来。

周山空自双手力抓却挡不住对方单手的轻轻一按举起的木几便又缓缓放了下来。他终是心里不服借着弯身之便陡地扬起一拳直向简昆仑脸上捣来。

这只拳头和那张方几一样仍然是落在了对方手上。瞧瞧人家那种身手仿佛只用了两个指头就拿住了他看来沉实有力的整只胳膊。

拿捏部位不偏不倚正是关尺要穴虽只是两根手指头却使得周山偌大身子动弹不得。

一霎间周山真像是吃了烟袋油子那般模样地颤抖起来。

简昆仑原可透出指力伤其经脉抑或就此施展内气真力点了他的穴道但是两者任使其一对于周山这般并无内功造诣的人来说都将构成一定伤害轻者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重者哼哼……他这个人可就难免要落个终身残废。

这可是简昆仑所不愿意的!

彼此初次见面更无深仇大怨可是犯不着却也不能不给他个小小惩罚戒其轻浮。

“哥儿三个下去了两个你也不必例外天气太热这就进去凉快凉快吧!”

话落手起。

呼噜声响里周山偌大身子已飞身而出扑通一如前状跌落荷池。

旋踵之间哥儿三个分别都成了落汤之鸡。

大家伙不用说爆雷也似地叫起了好来。

欢声未已只听得哗啦水响之声周山原已坠落于水的身子竟自又腾了起来扑通一声水淋淋地跌落廊内。这一下较诸落水的那一下不知重了多少只摔得他哎哟连声简直爬都爬不起来。

大家伙可全都傻了眼怎么也想不通他又是怎么能由池子里一跃而出?

艳阳一抹金子也似的洒落地上……

七老太爷正慢条斯理地收回了他的长长鱼竿。

简直没有人注意到周山的水中而起竟然与他有关却是逃不过简昆仑那双锐利的眸子。

显然是七老太爷早已在座。

帘卷一扇凭栏而倚。手中钓竿不过是玩儿那般的随意一抡便自钓起了周山这条大鱼妙在隐而不现。由于他的座处只是侧面一角加以出手极快竟瞒过了在场众人的眼睛。

先时落水的二人相继都由水里爬起三个人对看一眼再无玩耍之心真正是一点儿也潇洒不起来了便一声不吭相继搀扶而去赢得了身后哄堂大笑。

朱蕾终于揭下了脸上的面纱却是在只有简昆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

地方也略有变更这里是居处的雅致客室。

飞花片片时有小风。

借助于那一排参天古松遮住了骄阳一片自此洒落而下的大片阴影纵然在盛暑之中却能有却暑的凉意十分难能的了。

轻轻用如贝之齿咬着青花细瓷的盖碗旁儿朱蕾似笑又嗅静静地向对方瞅着……

聆听过简昆仑的一番大道理之后偏偏她就是倔强地不依不饶……

低下头微笑了一下眼神儿可就落在了穿有绿花缎子弓鞋的一双脚尖上。水红亮的缎子上面绣着整只凤凤的眼睛石榴子儿那般透明的红敢情是小小的一粒宝石……就是那些五彩的翎毛也都光彩斑斓得闪闪生光十足的出自深宫那些老嬷嬷的一双妙手世面上哪能看见?

“今天的事以后万万不可玩笑事小若是为此坏了大事可怎么是好?”

简昆仑暂时顿住话题见她不答话儿便自又道:“我们的行径避之尚恐不及哪里还敢招摇这么一来全客栈都知道我们住在这里要是其中有敌人的奸细探子今天就休想太平了……”

朱蕾甩了一下长长的头含着一抹子笑大方却俏皮地向他望着这副姿态终令简昆仑无以奈何便自无奈地叹了口气。

四只眼睛静静地瞅着……简昆仑忍着想笑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很多事情你根本都还不知道我也就不再多说免得吓着了你总之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只要稍有疏忽公主殿下……你自己想想吧!”

朱蕾微微一笑终于启齿道:“听你口气好像我爱惹事似的刚才情形你也看见了能怪得了我吗?那三个混球儿是我叫他们来的吗?”

简昆仑被她这么一驳一时无言以对半天才讷讷道:“你的话倒也有理只是……难道你不能避开?”

“避到哪里去要是他们还跟着呢……”

“这……”

简昆仑摇摇头只是叹气。

朱蕾望着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含着笑说:“好了我知道就是了反正呀以后没事就少出门锁在房子里不出去总行了吧?”

简昆仑苦笑道:“即使这样也不安全……”

朱蕾白着他娇哼了一声:“那怎么办吧干脆杀了我就没事了。好不好!”

说着自个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真有春风芙蓉之美简昆仑目注之下亦不禁心旌摇动有些儿情难自己以往即使在面对时美娇那等绝色佳人之时也不曾使他有过类似眼前这种微妙的感触真正是莫名所以……一时间只管睁着两只眼痴痴地向对方望着正直的脸上一片酣红。

朱蕾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倏地转过念来哼了一声娇靥间一片羞赦慌不迭把视线移向一边。却是那个人像着了魔似的一双眼睛犹自向自己盯着朱蕾终是不能自已地站起来走向窗前……

正有一双蝴蝶在窗前翩翩飞着……这感觉好邪气……好腻人……

蓦地她转过身子来:“你……”

简昆仑总算熬过了前所未有的那阵子别扭劲儿虽只是一霎间事却也心鼓频催直似着了魔相那般猛然间的反省过来直似饮下了一大口的冰露……却是好险……

两双眸子对在一块简昆仑不胜愧疚地垂下了头。

却在这时一行脚步声踏碎了眼前的寂寞。透过敞开的轩窗三个人的影子踏过长桥正向着这边走来。为二人是一双青衣小厮各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盘上盖着块绸子不知是什么家私身后跟着个头戴瓜皮小帽一身大红衣着的老人对于简昆仑来说却是绝不陌生。

“这些人是……”

“冲着咱们来的!”

朱蕾忙即转身待回房里。

简昆仑说:“不必回避!”接着说“这人有些古怪说话小心且看他到底是何居心凡事都有我在不必害怕!”

说话的当儿三个人已来到面前。

即闻一人出声道:“简先生在么我家太爷亲自拜访来了。”

简昆仑看了朱蕾一眼过去开了门即见七老太爷迎面站立。

笑了两声七老太爷抱拳道:“幸会幸会简先生力惩狂徒义举可风老朽不揣冒昧特来造访还望不要见责怪罪才好。”

对于此人简昆仑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昨夜。今晨见他两度施展身手显非易与之辈对方既然一力攀交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老太爷大客气了还没请教大名上下……”

七老太爷呵呵又笑了两声:“老朽姓熊早先在冀省从商行七……”

“这么说便是熊七先生了?请进来坐下一谈!”

说时闪身让开。

七老太爷道了声:“有僭。”便自迈步进来。两个青衣小厮依然手托盘子侍立门外。

朱蕾已将面纱重复戴上这个动作刚刚做好七老太爷已同着简昆仑走进来。

“哎呀呀这可就失敬了……”

七老太爷一面抱拳却把一双眸子看向简昆仑:“这位姑娘是……”

简昆仑心里一愣不及出口的当儿朱蕾已含笑说道:“我们是哥哥妹妹我叫简芬。老先生是……”

这番出口倒是解了简昆仑一时之围。

原来简昆仑亦打算暂以兄妹相称只是碍于朱蕾身分终不便僭越自称。想不到朱蕾兰心蕙质竟然抢先出口免除了他心里的顾忌。

当下便代为引见道:“这位是熊七先生这里的人都以七老太爷称之。”

七老太爷啊哟一声欠身道:“不敢不敢这个称呼在贤兄妹面前可就不敢当了。”

虽是隔着一层面纱朱蕾却也把这个熊七老太爷瞧得十分清楚。只见他全身上下佩件十足珠光宝气十分炫目。尤其是十个手指上各戴着一枚不同的宝石戒指闪闪生辉特别刺眼就是豪门巨户的妇道人家也不兴作如此打扮他一个老爷儿们竟敢如此标新立异实在令人奇怪……

双方落座之后七老太爷一双眸子在朱蕾身上打了个转落向简昆仑。

富态十足的样子笑了一笑:“刚才贤兄妹惩罚三个坏蛋简小姐的风趣机智尤其令老朽佩服简直是妙极了……哈哈哈……”

朱蕾道:“原来老先生都看见了?”

简昆仑一笑道:“岂止是看见了?”目光向着七老太爷微微一扫后者立时有所领悟便自呵呵笑了起来。

“我知道那一手三脚猫儿定当瞒不过简少侠你的法眼怎么样可不是就被你看见了么?见笑!见笑!”

说时熊七太爷又自抱手拱了一拱十只戒指每有异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朱蕾不明所以只把隔有面纱的一双眼睛转向简昆仑轻轻唤了声:“哥哥……”

想是等待着他的有所说明。

这声亲切的称呼出自九公主的芳唇揉合着几许情意当真是无限受用。即使隔着那一袭薄薄面纱却无碍于他们的眼睛互接所谓的心有灵犀常常在此细微之处每每传神受用。简昆仑即使武功内涵已臻上乘到底年少有情这一声哥哥的昵称当真喊动了他的心……

“啊……”恍惚里他才自警觉却已脸色绯红。

“到底是怎么回事?哥!”

小妮子冰雪聪明这一声后来的称呼字音拖长自然而亲切便是真正的兄妹之情也不过如此。

看在七老太爷眼里只是微笑而已。

简昆仑警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禁暗暗道了声惭愧昨夜、今日自从觉了对方的女儿之身后想不到自己感情里竟会有了如此微妙的变化……素日的养性功深但到切身紧要关头竟是这样不堪一击情之一物之微妙真正匪夷所思不可捉摸……

他于是把刚才目睹七老太爷以钓竿暗救少年周山的一幕说了个大概。

朱蕾才明白了。

七老太爷呵呵笑着打着一口字正腔圆时下正称流行的京调说道:“见笑见笑……二位初来这里对他们还不大清楚其实说起来少年人玩笑喜欢恶作剧逗逗女孩子开心倒是有的倒也没有什么大恶那个叫周山的素日还有些义气他的令尊便是本地官拜总兵的周志浩大人打伤了他总是不好这才略施小技从中化解少侠不要怪罪才好……”

这番维护之心看来倒也不假。

简昆仑自承疏忽忙自道了谢。由不住对于眼前这位熊老太爷心里大大存了不解真正费人思忖了。

早先茶座上有人闲语论说这位七老太爷是个巨盗作案两湖行踪飘忽这个巨盗的影子此刻不禁浮上了心头。

简昆仑深邃的目光直视向七老太爷:“老太爷穿着新颖……不知高就哪里?”

七老太爷笑得两只眼眯成了缝:“不瞒二位在商言商这便是老朽不揣冒昧特来拜访贤兄妹的原因了。”

说到这里拍了拍手道:“你们两个进来。”

门外两个青衣侍者应了一声双双而前各把手里的托盘举案齐眉。

七老太爷含笑的眼睛转向朱蕾道:“简小姐看来对于珠宝应是在行不才老朽正是从事珠宝这个行当手头上有几件东西请小姐过目……来拿上去给简小姐鉴赏鉴赏。”

二侍者应了一声各自向前。

简昆仑早已留下了仔细二侍者果真存有歹意胆敢对朱蕾出手决计在未之先先予之重创。他的注意力同时亦兼顾了七老太爷。

便是如此却也不敢大意一腔真力早已提聚小腹表面上虽是丝毫不着痕迹一旦作可就有石破天惊之势。

朱蕾笑道:“老先生真是好眼力怎么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嗜好?”

妙目微转看向简昆仑娇声笑道:“可以么?哥哥?”

简昆仑道:“正要拜看。”

便自离座上前伸手揭开了盘上的盖绸一片霞光顿时现诸眼前。

盘子里珠光宝气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饰物明珠美玉翠玩巧饰各陈眼底。看来质真货实俱非寻常物。

朱蕾呀了一声自位子上雀跃站起。

第一件事便是举手双分把蒙在脸上的一袭薄薄面纱掀了起来一张姣好、美艳不可方物的面靥便自现了出来。

七老太爷一双细长的眸子不自禁地便投视过去。

两名青衣侍者更不用说也都看直了眼……

简昆仑却没有错过这一霎对七老太爷的细微观察。

对于七老太爷来说霎时间的惊艳在所难免虽然他已是十分的老了。可是对于绮年玉貌美丽女孩子的赏心悦目却不稍逊于年轻人其鉴赏能力或许更要高些……七老太爷亦不能免俗一时间脸上弥漫了贪婪色*情的那种神态眼角的鱼尾纹都清楚现出十足的一副好色表情。

可是总是应该有些别的不同……譬如色*情之外?

简昆仑所希冀的对方脸上所能观察到的便是如此。

但是七老太爷老练而狡猾简昆仑虽十分留心依然并不能看出什么。

朱蕾落落大方地由盘子里拿起了一副翡翠坠有珍珠的耳环细细观赏。

七老太爷嘿嘿低笑了声:“简小姐真是好眼光这里面的东西就数这副耳环最称名贵!”

“怎么名贵呢?”嘴里说着她高高地把手里的翠环拈在眼前细细瞧着透过莹莹的翠面溢出满眼的碧绿两只一般大小色泽如一一样的均匀毫无瑕疵果然色质俱佳不可多得。

“这是一只翡翠球剖开的是打平西王府流出来的东西如今时髦称呼叫做玻璃翠京里的大商人最喜欢这种东西……”

朱蕾微微点头笑了一笑:“平西王不是吴三桂吗?老先生难道跟吴王爷也有交往?”

“哟哟……不敢高攀!不敢高攀……”七老太爷习惯性地又拱起了一双手“是他府里一个爱妾名叫八面观音流出来的……这话也就不说了!”

原来吴三桂性好渔色封王后后宫佳丽甚多除其宠妃陈圆圆之外另有美女如八面观音、十面观音等各领风骚俱称绝色却是不知如何又与七老太爷搭上了关系。

七老太爷上前一步含笑道:“小姐再看看这两只珠子可不是一般的珠子呀……”

朱蕾微微点了一下头她是识货的早就看出来两只珠子既大又圆有奇光正是珍珠中最称上品的龟珠。

只是她眼前碍于身分却不便说破宁可昧于无知只把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看向对方等待着他的认定。

七老太爷耸动着细长的一双眉毛得意地说:“这是来自南海的龟珠尤其不可多得怎么样小姐要是喜爱就留下来吧!”

朱蕾摇摇头微微一笑便把一双珠翠双辉的耳环放回托盘之中。

其它的东西她兴趣不大也就不必再看了。

七老太爷转向简昆仑道:“怎么样简少快可要为令妹留下来?价钱上倒是好商量……”

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缝哧哧接道:“就是暂时手头上不方便也没有关系……可以商量……”

简昆仑一笑道:“老先生索价多少?”

七老太爷说:“别人要可就贵了少侠一身武功老朽拜服得紧令妹芳容国色天香……为图高攀博上个交情这东西也就半卖半送五千两银子也就可以了……”

朱蕾在一旁唤了声:“哥哥”摇头笑道“别糊涂了我们手里哪有这些钱呀!”

简昆仑因而笑道:“只问问价钱也不行么?”

七老太爷忙道:“无妨无妨生意不成仁义在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要请少侠过目代为鉴定一下真伪!”

简昆仑道:“在下对于古董完全外行可谓之一窍不通……”

七老太爷笑说:“不是古董看看何妨?”

随即示意另一青衣童子:“请简少侠过目。”

那童子立刻趋前把手里托盘轻轻放下揭开了盖绸里面是一个楠木四方形的匣子朱蕾好奇地也走了过来。

七老太爷伸手拿起了那个木匣特意地把匣子示向二人匣盖上的一行抹绿雕篆遂入二人眼帘。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两个人俱都为之吃了一惊。

原来雕刻在匣盖上的那一行字迹是:“永历中兴开国之宝”。

七老太爷已把匣益打开低声笑道:“贤兄妹请看这是永历帝的宝贝不是?”

不由得二人不投以关注。

匣子里果然是一颗四方大印羊脂般的白玉石面上洒落着血也似的红迹是一块上好的鸡血石七老太爷伸手把石印拿起一面向石上端详。

“这颗玉玺本身的鸡血石并非如何希罕之物只是却代表一个朝代的结束以此而看这颗国玺可就有其不朽的价值了……”

简昆仑哼了一声待要说话。

朱蕾却微微含笑道:“可以借我一看么?”

七老太爷笑道:“可以可以原是要请二位过目的……”说时双手陈上。

朱蕾接过来看了几眼不由神色猝然为之一变。

想是心里太过激动那一双捧着玉玺的纤纤细手竟自微微有些颤抖。

七老太爷嘿嘿笑了两声道:“小姐请看玉玺上的刻字乃是出自当今大儒顾亭林的手笔却也难能可贵咧。”

顾亭林名炎武一字宁人被称为目有双瞳之奇所谓一目十行过眼不忘曾任职兵部效忠鲁王鲁王被执后顾亭林誓不事清道游天下放浪形骸所至之处常聚民垦地以备事起复明清帝甚忌更慕其才目下正刻意网罗之。

朱蕾轻轻哦了一声一双眸子含蓄着十分感情不禁投注于玉玺上的几行小字。

这些字迹她再熟悉不过看了又看乃自断定是出自顾先生的手笔无误。

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小小孩提时震惊于大明亡的险兆——崇祯帝吊死煤山。

父亲朱常赢那时还在永明王的任上……以后几天家里来了个特别客人被称呼为顾先生日与父兄畅论国事闲暇时候常常教授自己读书写字。

这个顾先生更是一个事母至孝的孝子朱蕾还记得他常常讲述他母亲一生贞烈的故事最令她记忆深刻的便是说到这位顾老夫人的割肌事姑以及以后听说两京亡清的消息之后绝食而死的故事。

顾先生总是常常拿他母亲为例希冀天下妇女为模仿榜样。

这些事情朱蕾记忆清晰是以对顾先生印象深刻……后来鲁王起义父亲便要他前往投奔以后就没有再见着他了。

却是原来他与哥哥由榔仍有来往并为之治印真正可喜。只是这方国玺却又如何会落到了眼前这个七老太爷手里一时之间心中疑虑纷至沓来。

“老先生请恕冒昧这颗永历帝的国宝却是怎么会到你的手里?”

“呵呵……简小姐问得好。”

七老太爷双手由她手里接过了玉玺转送向简昆仑后者微微一顿之后才缓缓接到手里。

“小姐问得好”七老太爷说“但是事关微妙这是我们做生意的隐秘却不便据实相告。”

简昆仑心情颇是沉重冷冷说道:“老先生这件东西索价多少?”

“少侠会错意了!”七老太爷微微笑道“这东西老朽得来不易目下无意求售……对不起对不起!”

说时一只戴有宝石戒指的手已拿住了匣子。

一股巨大力道透过木匣陡然传了过来。可是简昆仑手下甚紧以七老太爷指力居然一拿不下。

一霎间简昆仑眼露凌光。

却在这一霎朱蕾忽然觉得身上一冷。

似有一股凌人劲道陡然传自七老太爷一面。由于这股力道来得极是意外突然以朱蕾一个对于武功完全不通的人来说自不免大感惊诧。

“啊!”惊呼一声娇躯摇了一摇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同时之间七老太爷那一只拿着匣角的手指蓦地力道大增。

简昆仑原可聚力与之颉颃但是朱蕾的那声娇呼以及表现之神态终使他猝然打消了横起心头的夺印之念。警觉到这一霎的危机四伏他随即改了初衷。是以七老太爷乃即轻松地把一方玉玺收了回来。同时之间朱蕾亦感觉出传自七老太爷一面的凌人力道亦为之消失。

万蓬杀机直似消失于俄顷之间。

七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缓缓将石印收好重复放在托盘之中即由原来那个青衣小厮重新举案齐眉。

两个青衣小厮左右各一侍立朱蕾左右。一人略前一人略右。

这个站姿有分寸简昆仑一念之兴不由暗吃一凉。

他到底不是弱者七老太爷即使心怀不轨此番夺人可也要自己丈量一下。

有此一念他便不能不还以颜色。

长剑月下秋露原在手边不远就势取到手里。

“老先生大雅之人请看看我这口剑尚称名贵否?”

手势轻转银光四溢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脱鞘而出随着他身子的前探银虹乍闪已比向七老太爷当胸眼前。

刹那间室内充斥起一种寒冷之意令人毛悚然的那种感觉。

这口剑不只是照顾到了七老太爷的前胸正面就连一旁两个青衣小厮亦在兼及之中。

剑气的充斥终使人不敢掉以轻心。

两个青衣小厮立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各自身子晃了一晃双双后退了一步。

以七老太爷之能亦不敢轻犯其锋。

“噢……好剑……”

像是叹气地赞叹了一声七老太爷矮墩墩的身子不自禁地转了个半圆的***避开了长剑的正面之势转到长剑偏锋。

虽然如此剑上威力仍在。

七老太爷早在对方出剑之始已领略到了他的实力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简昆仑剑上的内气早已说明了他的功力显然是前所未见的一个大敌。

除非是立时翻脸动手一搏。其实即使如此也已晚了一步……

一霎间七老太爷那张国字脸上变幻了好几种颜色……终而他的老谋深算一再告诉他眼前切切不可他也就暂时改了初衷。

“好剑呀……”

打量着简昆仑手上的月下秋露七老太爷再一次出了赞叹。

也就在这声赞叹里化解了眼前的剑拔弩张。

简昆仑剑上光华一时间亦为之大为收敛。他随即合剑入鞘转手搁置身旁几上。

七老太爷一双眼睛仍然还盯在剑上他确实见多识广不愧是个鉴赏名家。

“如果我的老眼不花这口剑应当便是及今仅存的七口名剑之一的月下秋露了……好剑好剑我对此剑早已闻名想不到今日得能拜赏……”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用着十分疑惑的眼神儿看向简昆仑讷讷道:“久闻此剑一向在姚江剑士崔先生之手……而崔先生已遇难惨死此剑应是落在飘香楼主人之手却是怎么又会……”

他果然阅历丰富举凡江湖之事巨细了于脑次。

简昆仑微微一笑点头道:“老先生无事不知简昆仑佩服之至。”

他特意报出姓名简昆仑三字对方果真无所不知此时此刻便不应对此姓名再觉陌生或是他原来就心里有数那就更不必再装糊涂下去了。

果然七老太爷聆听之下面现惊讶地哦了一声连声道:“久仰久仰少侠不说我心里只是疑惑果然便是尊驾真正失敬了!”

说时双手连连抱拳出呵呵笑声。

“这就不足为怪了!”长长的一双三角眼里精光内敛只管上下向对方瞪着一面含笑说道:“我一直在奇怪这位简少侠何等了得竟然能由柳先生手下逃出?今日一见也就不足为奇了……”

微微一顿七老太爷细长的眼睛转向一旁的朱蕾含笑道:“更不知简少侠还有个令妹如此天姿国色……俱是当世出色人物真正少见却不知贤兄妹在此花鼓楼还有多久逗留?老朽不才想要做上一个小东……”

“这就不敢当!”简昆仑陡地打断了他的话寒下脸来道:“我兄妹素喜安静不便打扰老先生也就不必客气了。”

七老太爷呆了一呆自个儿圆场地呵呵笑道:“那……好好好……老朽这就先告辞了一二之日内再来造访!”

说罢向着二人抱拳揖一了揖便自退身而出。

两名青衣小厮早在主人退出之先先已步出和来时一般模样双双高托着手里盘子在前面带路转瞬之间一行三人踏向长桥便自去了。

简昆仑回过身来见朱蕾只是在一旁愣。

“这个人真奇怪……又会是什么人呢?”半天她才看向简昆仑缓缓说道:“我哥哥手里的玉玺怎么又会到了他的手里?”

简昆仑思索道:“他的来龙去脉我还不清楚……不过就快要知道了。”

顿了一顿他乃道:“那一颗国玺难道竟是真的?”

“这……”朱蕾摇摇头十分疑惑地道“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顾先生的字看来像是不假……”

简昆仑冷冷一笑:“此人极是诡诈我看这件事大有蹊跷……这颗国玺说不定是假的!”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简昆仑喃喃说道:“问题是皇上不在这里……顾先生的字更是可以模仿的……”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才接道:“请恕我放肆为保今后一路平安对于皇上与殿下你们二人的称呼不得不暂时从俗。”

朱蕾一笑美目顾盼道:“原来就应该这样你就甭客气了。”

这个甭字她特意学着方才老人的京腔听着俏皮韵饶十分受用。

简昆仑不由向她看了一眼后者秀美的脸上含蓄着一些天真稚气越觉着剔透玲珑风神独艳。

他便情不自禁地把眼睛转到了一边。也说不上是怎么一种感觉自从昨夜接触过她的身子之后在他心里总似有了些不同尽管光明磊落终是血气方刚少年有情。每一回四目相接免不了心儿扑扑有些情难自己。朱蕾的落落大方进而变为清凉之剂女孩儿家在用情一面总比男孩子更镇定自制得多。

简昆仑终于把眼睛又回到了她身上:“为免惊俗今后对于皇上暂以先生称之至于你……”

朱蕾笑说:“刚才我已经说过我叫简芬是你妹妹这样不好么?”

简昆仑想想虽觉僭越惟权宜得失之下也就不再吭声。

朱蕾看着他微微笑道:“你就别再多想了倒是眼前这件事该怎么办?这一颗大印的事你看该怎么好呢?”

说到这里由不住皱起了眉毛又道:“刚才你怎么不动手硬把它抢过来岂不是好?”

简昆仑摇摇头说“如果这么一来!你的性命便自不保难道刚才你没有觉出?这个七老太爷是一个内功极高之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刚才我决计不会吝惜与他一拼可是加上了你我便有些举棋不定不敢造次了!”

朱蕾略一回想方才情景果是如此一时眼睛里流露出感激之意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期期说道:“看来都是我拖累了你……如果这一次你没有遇见我就好了……”

简昆仑说:“既然遇见了你情形自有不同你又何必自责?”

朱蕾默默一笑:“你后悔了?”

“我从不后悔……”

“即使为我而死也不后悔。”

她犹在微微地笑笑靥里却似有所执著。

简昆仑说:“我们不会死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朱蕾点了一下头:“说得好……”一笑又道:“让我们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吧仑哥你以为刚才那个老先生的真实身分是什么?”

这一声亲昵的仑哥较诸方才人前的称呼却是大有不同简昆仑心里微微一震四目相交朱蕾的大方仪态终于驱散了他心里的一丝不快从而反使他觉得无限内疚较之对方的无邪自己显然有些儿那个……

他随即不再为这番微妙的感触所左右眼光一亮已似去了心中之贼。

朱蕾睁着明亮的一双大眼睛仍在等待着他的答复对于哥哥永历帝的安危心中不无挂念。

简昆仑摇摇头说:“这个人的身分实在很令人费解不过无论他怎么掩饰我却敢下断言他是为着你来的。这一点应不会有错……”

朱蕾皱了一下眉:“那又该怎么是好?我看我们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吧!”

简昆仑一笑道:“用不着害怕一切都有我在方才情形他未始没有心怀歹意打算把你劫走可是却没有自信能够胜过我……我们二人各怀戒心其实已经在交手了。”

朱蕾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迷惘。

简昆仑安慰地说道:“我疑心他是当今大内派出来的鹰犬他的行动极是诡异。按理说如果他真正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便不应再有所犹豫却又为何一派虚与委蛇?倒是令我不解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室内踱了几步。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我明白了”简昆仑湛湛目神盯向朱蕾“那是因为你如今变成了女儿之身……”

朱蕾忸怩了一下说:“我本来就是女的嘛!”

“可是今日以前你的身分却一直是男的!”简昆仑振振有词地道“那就是九公子……这就对了!”

他进一步解释道:“这是因为从一开始他所得到的消息便是要捉拿九公子这么一个人想象中九公子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是个男人而现在的你却又忽然变成了女人对于他来说自然大感迷惑是以势得先要弄清楚之后才好下手。”

朱蕾想想觉得甚是有理。她此次出门寻兄自一开始即以九公子男性姿态出现江湖除了自己身旁的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她的本来面目江湖上以讹传讹到处皆闻九公子之声谁又曾料到这个九公子竟然是女儿之身?

七老太爷果真是敌方人物所得消息自无例外乍然遇见了与简昆仑兄妹相称的一个简芬自不免大为疑惑了。

再想七老太爷方才出示玉玺之一番表态诸多可疑或许那个玉玺正如简昆仑所料是个假的旨在对二人一番试探要是这样下一步他又将如何?却是不可不防。

想到这里朱蕾不觉对着简昆仑微微一笑道:“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以你之见他将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们?”

“这很难说”简昆仑道“我要是他当然第一步要把事情弄清楚到底九公子是不是你的化身在这件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微微一顿他接下去道:“当然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却也不容我们就此离开这就是为什么两次三番地和我们攀交情又要请客的真正原因了。”

朱蕾含笑的眼睛向他瞟了一眼:“你的本事大心也细分析事情很有道理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简昆仑一笑说:“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吉人自有天相你就不要愁了。肚子是不是饿了?”

朱蕾瞅着他似笑又嗔地道:“饿了又怎么样?”

“我们到外面走走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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