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啸目睹老人如此狂态一时为之愕然他不敢轻易动他因老人有言在先。可是却也不放心他一人睡此绝峰遂在老人身边坐下彻夜地守着他运行了一会儿气功之后天已微微亮了。
老人兀自鼾声如雷地熟睡着晨风吹拂着他那满头乱草似的头天下狂人虽多可是似他如此颠狂者谭啸却是生平仅见。

经过这一夜相处之后谭啸对老人生出一种由衷的敬佩。

他默默站在老人身前心中生出无限怜惜之心自忖道:“这是什么力量使得他如此?可怜的老人!”

想着他轻轻弯下身子手指方一触及他的衣衫老人倏地双目齐张这种突然举动不禁令谭啸怔了一下。

老人目光一转欠身而起他顾视了一下左右瞠目道:“我怎会睡在此地?你……”

谭啸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你莫非把昨夜之事忘了?”

老人忽地挺身而起神色黯然地道:“这么说我昨夜是喝醉了……”

谭啸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是的!你老人家醉了。”

雪山老人倏地反手扣住了谭啸手腕厉声道:“说!我昨夜都做了些什么?”

谭啸只觉得老人抓握处如同上了一道铁箍当时挣了一下紧张地道:“你老真的都忘了?”

老人怪笑了一声:

“说!我做了些什么?”

谭啸想了想遂点头讷讷道:“你老饮酒唱歌……”

老人咧口大笑道:“老夫素所喜为也!”

谭啸顿了顿又接口道:

“然后传了弟子一套功夫。”

老人毗目变色道:“什么功夫?”

“黑……鹰掌……”谭啸打了一个寒颤。雪山老人闻言倏地面上一白谭啸清晰地看见由他两鬓沁出了汗珠他不禁吓了一跳嚅嚅问道:“老前辈有什么不妥么?”

雪山老人紧紧咬着牙狠地跺了一下脚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如丧考妣似的直向茅屋踽踽行去。

谭啸慢慢跟在他的身后老人推门入内他也跟了进去痴痴地道:“老先生你请放心弟子定不辜负你造就的这一番苦心这一套黑鹰掌我今生绝不传第二人。”

老人回过身来苦笑了笑说:

“功夫已是你的了一切你看着办吧!”

说着又长叹了一声眨着一双细目看着谭啸灰心地说道:“自我一见你之后就现你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果然……”

他分了一下双袖苦笑了笑又点头说:

“少年你坐下。”

谭啸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似乎有些强人所难的感觉闻老人言忙坐了下来。

“我想对你了解一下。”老人慢吞吞地说:

“因为现在你已自我身上得到了武林中数百年未曾一现的绝技。”

谭啸尴尬地一笑道:“小可姓谭名啸是湖南人氏!”

老人哼了一声:

“说下去。”

谭啸窘笑了笑翻着眸子。老人点了点头:

“我叫你继续说下去譬如说你的亲友仇人……”

他这么一说谭啸不禁怔了一下当时苦笑了笑目光中泛着异彩道:“老先生我是一个身世凄惨的人你不听也罢!”

雪山老人怔了一下道:“你慢慢说一说。”

谭啸剑眉微轩道:“我二岁丧父三岁丧母受祖父养育不幸四岁时先祖也弃养大行!”

老人不禁神色一变喃喃自语道:“的确可怜。”

他目注着谭啸遂问:

“那你是依附何人成长至今的呢?你这身功夫又是何人所传授?不在中原安居飘零大漠异域又是为何?”

谭啸长叹了一声道:“老前辈一言难尽啊!”

雪山老人着急地道:“你快说不要咬文嚼字。”

谭啸慨然长叹了一声遂把半生经历一一吐诉出来雪山老人本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之人可是听了谭啸这番经历之后也不禁连连摇头叹息不已最后冷冷一笑道:“不必伤心把心沉下来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他目光向谭啸瞥了一下沉声道:“我本来还想你学会了我这种功夫只怕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倒是不用愁了。”

他眯着一双小眼冷笑着说:

“剑芒老尼俗名叫费亮君她的大师兄一苇僧南空上人和我还有数面之缘。那时候剑芒还是一个小尼姑南空上人传授她本事时我也时常在一边指点想不到她也……依我看这个人倒不是什么坏人。”

他一只手摸着下巴又说;

“当然你这杀祖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叫你不报;不过到时候对此人要留一些分寸你能答应我么?”

谭啸不由怔了一下一时讷讷答复不出因为那四个老人在他心目中已是十恶不赦的大仇人他决心不留其中任何一人活命。想到老人竟会有此一说一时不禁深深感到为难起来。

老人见状面现不快地哼了一声道:“怎么莫非这一点请求你都不能答应我么?”

谭啸紧咬着牙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老前辈你要原谅我我实在不能答应你我……办不到!”

雪山老人长叹了一声道:“一切都随你吧!每一件事情每一个时刻都在改变之中少年人我希望你不是一个不幸的人。因为你的敌人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你要慎重小心!”

谭啸战战兢兢地道:“谢谢你老人家的关怀弟子此刻脑中只想着复仇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老人面上闪过一个微笑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我应该好好成全他一番。”

他这么说着忽然朗声道:“小戚!”

小跛子在外面答应了一声一拐一拐地走到窗前探头进来口中“咦”了一声:

“相公你怎么……”

谭啸含笑不语雪山老人很高兴地看着小跛子道:“你去买点好菜打一葫芦好酒今天给谭相公饯行。”

小跛子怔了一下弯腰道了声“是”又看了谭啸一眼就下去了。

谭啸脸色有些讪讪心中怪不得劲。因为老人言下之意已等于在下逐客令了。他暗想道:“我有什么地方开罪他了么?”

想着目光转视向老人却见这老头儿这时脸色十分兴奋并不似有任何怒气模样。他伸出一只手在谭啸肩上拍了拍道:“来!你跟我来!”

谭啸心中疑惑地跟着他。老人用手推开了一扇门含笑入内谭啸跟着走了进来。这是一间十分杂乱的书房书桌上堆放着散乱的书四壁上悬挂着的全是老人自己画的写的书画笔砚也是零乱地放着房内除有一张坐椅之外尚有一个大蒲团。

老人笑道:“你先坐下我马上来。”

谭啸心中奇怪地坐了下来暗想莫非他又要教我诗词才学不成?

不料老人却走出室外须臾又含笑走回双手捧着一具木制的四方匣子把它递给谭啸道:“午饭时我来收回现在你一个人在这里吧我不打扰你了!”

谭啸好奇地接了过来只觉得入手并不沉重。这时老人含笑走了出去并把房门关了过来。

谭啸慢慢坐了下来好奇地观赏着手中木匣只觉这木匣外表制作得十分精巧一色漆黑四角用亮的铁皮包着很像收放珠宝用的八音盒子。

奇怪的是这木匣两侧有十来个木钮谭啸在没有弄清这是什么玩意以前不敢乱动生怕有什么不测!

他反复地看了半天最后才拿得远远地一只手一按匣前的机钮匣盖突地跳开“叮咚”响了一阵果真是一个八音盒子。

谭啸拿近一看只见匣内空空的只有一对小木头人。

这双小木人制作得更是巧具匠心四肢五官简直和常人一般无二可称得上“维妙维肖”。二人一立一蹲各据木匣一端面对面地相对着最奇的是二人手中都拿着一支极小的木剑仿佛是对敌的模样。

谭啸心中一动暗想道:“莫非这小木人身上也有什么奇特招式不成?

他想着随意地以手在两边许多机钮中选其一任意按了一下。

立时眼前出现了奇迹:

机钮一动只见那原本蹲着的小人倏地腾身而起那是借力于他头顶上一根极细的线。

这小人跳起后掌中剑竟由胯下掣出直向对面另一木人面上点去。

那站着的木人也同时有了动作只见他左脚向前微伸身子向后一吸挺剑上拨奔面门而来的剑尖!

招式到此为止只听“咔”的一声两具木人全部停止住了。

谭啸不由又惊又喜想不到这小小木匣之中竟会有如此奇特装置。

他又按了一下第二个机钮只见那第二具木人忽地一个侧身扭腰提足简直和活人一般无二;然后背后以“孔雀剔羽”出剑和另一木人的“大鹏单展翅”相映成趣可是二木人一人拱背一人转身轻而易举地把这两招都让了过去。

谭啸在一边不禁看得呆了他默默想道:好奇的招式自己要是二木人其中之一这种剑招简直是无法招架;可是它们却如此从容地躲了过去。

当时福至心灵的弯下腰来轻轻用手把木人胳膊腿拔起来看了看研究了一下它们的动作自己顺手拿了一管戒尺学样比划着。

他并不是只学其中之一而是两个小木人的动作一齐学。

这房内只有他一个人门又关着他可以放心无虑地任意摹仿。

这种学法自然是容易多了因为有正确模型摆在眼前一次看不懂再按一下可再来一次直到他学会为止。

他想到老人说过午饭时就要收回自然不敢延迟一个人在书房里蹦蹦跳跳掌中戒尺指南打北时高时低舞个不住。

那匣边机钮共为十五个以每具木人十五招算二木人共不同招式三十招。

虽然三十招并不多可是要知道这三十个招式无不是诡异绝伦为谭啸见所未见记起来自不如一般招式容易。

等到他把这三十招强记熟练之后仍怕时候久了有所遗忘。忽然他看见老人桌上有纸有笔心中不禁一动!

他本是一绝佳的丹青妙手当时以极为简练的线条动作把每一招式画成爽目的图案不消半个时辰三十个动作全都跃然纸上。谭啸禁不住内心狂喜他这里才把画纸揣好却听见门外老人的声音道:“吃饭了把我的八音盒子还给我!”

谭啸面带微笑忙把盒盖关上双手捧着转过身来雪山老人含笑而入端详着谭啸的脸色颔道:“这小小盒子及其内部机关费了我数年时间才得造就可是你却在短短的一个上午窥通了个中微妙想一想这个便宜划不划算?”

谭啸躬身行了一礼感激地道:“多谢老前辈玉成弟子有生之日铭感五内。”

老人喟然一声长叹一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后生可畏!谭啸来!咱们共谋一醉吧!然后你走你的我睡我的。”

谭啸想到昨夜老人那种喝法真有些不寒而栗可是老人这种热情却令他无法推却。在老人的邀请之下他进了前室那里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小跛子戚道易在一边站着雪山老人坐下道:“快来!快来!我是见酒不要命的今日有酒今日醉!来来!”

他说着持壶满了一杯递向谭啸自己又满了一杯端起杯子道:

“干!”

说着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干了。谭啸也仰把杯中酒喝下。席间老人连番劝饮谭啸也感于盛情一连喝了十来杯。他素日不擅饮酒十数杯后已差不多足量;可是雪山老人却是不饮则已一饮必是一醉方休。

一席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老人推桌而起步履踉跄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我今欲眠君且去!老弟前途珍重!”

谭啸一时忍不住热泪滚滚流下他是一个不轻易落泪的人可是这时不知为何他的泪竟是忍不住了。他紧紧握住老人一只手激动地道:“老前辈请容许弟子叫你一声恩师!”

老人一只手连连挥着:

“去吧!去吧!”

谭啸后退了几步紧紧咬牙道:“有朝一日弟子得雪大仇当先来此为你老人家问安!受艺之恩弟子没齿不忘!”

说话之间老人已倒在一张靠背椅上醉得一塌糊涂口中喃喃地念着: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

且喜无拘无碍……”

谭啸望着这形容颓唐已极的老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就像是一个为人群所抛弃的老人不!应该是他抛弃了人群。

望着他谭啸不禁有些恻然他知道老人憧憬着一种至高的人生境地这是永远也不会达到的;于是他只能这么摧残自己!

“我走了!离开他吧!因为我在他身前仿佛太渺小了!”

想着谭啸含着热泪伏地向老人深深一拜然后站起来转身而去。

当他踌蹰的脚步行抵门口时老人口中尚在吐露着豪放的词句:

“……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这显然又是朱希真的句子谭啸口中追寻着这“西江月”一时也不禁恻然!

他加快了足步行抵岭前却见小跛子戚道易正蹲在一边见他走来忙站了起来咧着嘴笑道:“相公你回去啦?是去北京不是?”

谭啸站住脚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不一定也许要去!怎么你有事么?”

小跛子笑了笑说:

“事是没什么大事我听说北京城达仁堂的膏药很有名你下次来想着给我捎几帖回来。”

谭啸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的腿心中很是同情在身上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倒了几粒药给他道:“这虽不是什么灵药可是能止痛化瘀你留着以后用吧!”

小跛子戚道易咧口笑着连声道:“谢谢!谢谢!相公你真是一个好人。”

谭啸微微一笑转身扬长而去。在他来说此行不虚甚至收获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功夫。他极其轻松潇洒地往岭下走着山风飘起了他身上的直裰他感到有一种多日来未曾领略过的快感!

可是这种轻松的情绪转眼之间就消失了。

他忘不了负在他身上的仇恨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因素当你不想它时和常人一般无二;可是只要一想及即如芒刺在背血液怒张。

如今的谭啸却非“当年吴下阿蒙”了虽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却也应上了那句“士隔三日刮目相看”的俗语。谁也不会想到他如今是一个身负绝顶奇技的奇人了在阿克苏客店里他找到了他的爱马又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是一个春风拂面的日子年轻的侠士又上路了。

在阿克苏他买了一顶大草帽戴在头上风把帽沿吹得像荷叶一般的卷了起来胸前短剑的剑穗也飘扬着这般崭新不常见的人物在阿克苏是很少见的难怪那些参加“八棚”盛会的姑娘们目光都往这边溜!

马过天山边道时谭啸立在马镜上往山谷里眺望着他仿佛看到了建筑在峰谷里的茅屋淙淙的流水之声如泣如诉可是马行过时那水声却似鸣金击玉一般直震得谭啸耳鼓麻。

天山这伟大、神秘充满圣灵的地方在你没见它之前是猜测、幻想;当你见到它之后你会瞠目、惊吓连声地赞叹。因为它远比你猜测的更神秘、幻想的更壮观它如一面千里万仞的大屏障横断在整个西北道上把西域这块大地方一分为二雪为它聚集风因它而生。雪长年的眷恋着它雷电是它的权杖咆哮时万峰齐鸣柔顺时风和日丽数以千万计的牲畜在它的羽翼之下成长着我们怎能不歌颂它呢?

在一天的午后谭啸终于到了吐鲁番他内心怀着说不出的兴奋和辛酸。对于依梨华这个姑娘他始终感到有些歉疚因为他感到负她的太多了。那美丽的姑娘可爱的家几乎可以说完全毁在自己手中。

他本来是决定一个人远去中原的等到复仇之后再来接她。可是不行这多少天以来他只要一闭眼那姑娘亭亭玉立的影子就会浮上眼帘真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儿。

一想到依梨华他顿时精神抖擞。胯下马如神龙一般地飞驰着现在他又看到了那平坦的田地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子那条曾与依梨华并马驰过的小路伸伸屈屈地展现在眼前谭啸对它的印象很是清楚。

他的马就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经过几座土井见又有几个姑娘在打着水其中有不少前次见过他的一个个都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谭啸微笑道在马上欠身向她们打着招呼。

那几个姑娘却互相交头接耳地在谈论着不时投过几个惊奇的眼波。

谭啸不擅与姑娘打交道一个人默默地向前行着。他下了马因为不远处就是依梨华的家了。他记得十分清楚因为在她家门口有一个南瓜架子开着大朵的黄花。

谭啸牵马行了十来步耳闻得身后人声嘈杂不由吃了一惊忙回过身来却见方才打水的姑娘大概有**个一个个都提着桶光着脚在后面跟着他。谭啸一回身她们又都站住了。口中叽叽喳喳地说着有一个姑娘摇着手用汉语说:

“她……不在不在!”

谭啸怔了一下当时顾不得理她回身加快走了几步来到依梨华的门口却见大门紧紧地闭着。他走上前用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这时那几个姑娘又偎上了几步仍是先前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忸怩着说:

“先生……她不在……”

“先生”两个字由这姑娘口中吐出时把谭啸带到了一个很远的回忆之中那是在肃州第一次和依梨华见面时依梨华的口音和这姑娘此时的口音竟是一模一样。

可是这时候他却没有心情去领略这些了他张大了眸子吃惊地道:“依梨华走了?不会吧!”

“先生!她不在了……她母亲……”

才说到此另一个姑娘在她背后拉了她一下这姑娘立时把话吞住了。

谭啸已经觉出些不妙了他只觉得一阵头晕当时也顾不得再问她们什么一抬腿“喀嚓”一声把木门踹开闪身而入。

他立刻为眼前的情形惊得呆住了。

他所看到的是两串白布做的素花在门框的两边垂挂下来微风摇晃着它们有些阴森森的感觉。厅门敞开着一张白木的供桌迎门摆置着上面还有供着的菜只是布满了尘土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的日子了。

看到此他只觉心口一阵紧缩不由大叫了声:

“依梨华……”

猛地扑了进去一连端开了两扇门却是空空的没有一个人他的泪再也忍不住淌了下来。

当时踉跄着又跑到了外面堂屋他想冲出门口问一个清楚可是他的腿竟忽然软得失去了力量跑了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口中喃喃道:“啊……华妹妹……好姑娘……你可不能……可不能死!”

他目光四处地搜索着还想能现一个奇迹可是四壁空空并无一人他再也忍不住了竟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室外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挤了进来站了满满的一堂屋。

谭啸一个大男人在这么多陌生的大姑娘面前这么放声大哭当然是极不好意思的事情。可是他怎么能忍得住内心的悲怆呢?他勉强地爬起来眼泪就像两串小珠子似地淌下来。这时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上前一步讷讷道:“她说她要去找你……先生……”

谭啸不禁怔了一下忙抹了一下脸上的泪道:“你说……什么?谁去找我?”

“咦……就是她呀!依梨华。”

这姑娘一面说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在谭啸脸上转着她身后的几个姑娘看见他这种样子忍不住低声笑着。

谭啸又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站起来道:“那么是谁死了呢?”

那个会说汉语的好心姑娘噗地一笑一只手掠了一下头笑着说:

“哎呀!你弄错了呀!是她母亲死了呀!不是她她说她去找你去了呀!”

她又扭了一下身子说:

“先生……你快不要哭了吧!”

谭啸退了一步紧紧咬着下唇低下头心内轻轻地说道:“可怜的姑娘……你竟如此的苦命!”

他轻轻叹了一声抬起头看了这群姑娘一眼苦笑了笑道:“她母亲不是很好么?怎会……”

他实在不忍心提这个“死”字因为他认为那是一个不幸的字眼;尤其是用在依梨华的家人身上更是一个可伯的字眼。

那个姑娘回头用本地话问了几句才回过身来一只手在脸上摸着:

“是热……先生……是热病呀!”

谭啸只觉鼻子一酸又想掉泪。可是这么多姑娘看着他他连哭也不能随心所欲了。当时眨了几下眼睛强忍着心中的悲伤怔了一会儿叹了一声道:“那么依梨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这个姑娘口中低低念着:“离开……离开……”她脸色微红道:“先生!什么是离开……”

谭啸皱了皱眉解释道:“就是走去找我。”

这么解释着大家都明白了于是七言八语地互相解说着那姑娘比了三个手指说:

“有三天了先生!她等了你很久哩!”

又一个姑娘在后面加了一句道:“她哭……哭啊!”

“天天哭……先生她好可怜哟!”

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又道:“她说等你来可是你一直没有再来她呀……”

这姑娘轻轻扇着一只手说:

“不出来和我们玩不睡觉……只是哭啊!眼睛都哭肿了!”

谭啸直想掉泪他拚命地眨着眼皮心中连连道:“可怜的姑娘可怜的好姑娘!”

他忍着内心的难受慢慢地道:“可是我说过要回来的呀!”

那个哈萨克姑娘摇了摇头:

“可是她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们都和她说你一定会回来可她不听!”

谭啸剑眉微轩心说她一个人上哪去呢?她到哪里去找我?忽然他跺了一下脚道:“哎呀!不好!”

那几个姑娘被吓了一跳谭啸脸色微微一红对她们苦笑了笑说:

“对不起我……唉!我有些惊慌失态你们谁知道她上哪去了?”

几个姑娘叽叽呱呱了一番仍由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讷讷地道:“大概是去沙漠了吧!有人看见她骑着马往沙漠里……走的。先生你还是在这里等她吧!她大概会回来的。”

谭啸摇了摇头往外行着说道:“不行她不会回来的我找她去。”

他的马正在一棵树下吃草虽是春末的季节可是这地方却是热得够受了。此地居民多有地下室穷人也都挖有地洞每逢炎夏之日居民大多都到地下去了。大富巨户人家已6续往天山北麓迁移也有往哈密跑的。

说来奇怪哈密距此不过六七日的行程可是在气温上来说却是有大大的差别所以每年由吐鲁番逃到那边去避暑的人很多。

谭啸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而来却带着破碎伤感的心情而去。

他伸出手在爱马的颈上摸了摸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和那可爱的姑娘由不住喟然长叹了一声回头挥了挥手苦笑道:“谢谢你们我走了!”

说着他翻身上了马徐徐策马顺着这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往下直行了下去。

那群哈萨克姑娘一直目送着他离去这个陌生英俊的汉人在她们羞涩处*女的感觉里是风尘仆仆而来孤独失意而去;可是在每个人心内却都印上了他深刻的影子。是的每个女孩子都是重感情的。

天空有两行雁影由远处苇沼里飞起来从谭啸头上掠过它们排着一个“人”字形灰白色的羽毛在夕阳的光辉里徐徐地向前移动着。

“灰色……”

他抬头看着它们口中喃喃地说着内心也浮上了一团灰色的阴影。

如果说“孤独”对于一个人是必要的伴侣的话那么他已经很对得起这个伴侣了。

离开了这个小村落他再也看不到一张可爱的脸到处都是吐鲁番人的面孔他们构成一支强大的劲旅在整个天山南麓滋扰着。西侵天竺南噬甘肃软弱的明室朝廷对他们莫可奈何。

在几处部落里谭啸看见他们纵马习射聚众欢啸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昔日汉唐之盛大将军卫青、霍去病、薛仁贵等名将的光辉在他们的心灵上早已是一个淡淡的影子了。

国仇家恨像一团烈火塞填在谭啸的心内他喟然长叹着喃喃念着辛稼轩豪迈的词句以泄漏*点愤怒: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

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

雳弦惊……”

方念到此忽听身后蹄声得得未容他回身看清只见一骑骆驼由他身边飞驰而过。

驼背上一个矮小的背影马连波的大草帽被风吹得卷起了一半这人用苍老的声音接吟道: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接着他哈哈大笑道:“好句子好句子!”

谭啸不由心中一怔因见那骆驼跑得很快忙催动坐骑猛追了下去口中大声喊道:“喂!前面可是老猴王西风么?”

那人怪笑了一声仍是催骑如飞的向前疾驰着可是任他骆驼再快也不如谭啸胯下神驹跑了一阵已被谭啸追上了。

驼背上的老者忽地怪笑了一声倏地把骆驼打一个转儿掉过头来和谭啸飞驰过来的马差一点撞了一个迎头。

那匹马猛地立起前蹄唏聿聿一声长啸险些把谭啸掀于马下。全仗谭啸双腿紧夹马腹才算是没有栽下去惊魂之下但听那驼背上人哈哈笑赞道:“好骑术!”

当马站定后他才看清那骆驼背上的老人果真是初入沙漠时雷雨中所遇见的老人西风也就是闻名大戈壁的老猴王。谭啸本是一肚子怒火可是一看是他倒不好作了便微微笑道:“果然是你我看背影就知道是你。”

老猴王西风倒真像个老猴儿似的在骆驼背上一缩脖子一翻眼珠嘻嘻笑道:“小朋友你可是真够朋友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谭啸见他言下颇有挖苦的意思不由呆了一下剑眉微轩道:“为什么……谢我呢?”

西风撇了一下嘴:

“我为什么不谢你?你给我挣了大脸我还不该谢你?”

谭啸莫名其妙地皱了一下眉:

“给你挣了脸?没有呀!”

老猴王气得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很不自然地道:“没有?你再想想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谭啸不由“哦”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来了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呢!幸亏你送我的这串铃铛要不然那一群马贼还真不知要怎么样呢!”

西风怔了一下皱了一下眉毛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呀?谁说是这回事!我是说……”

他冷笑了一声晃了一下肩膀道:“你现在攀上好朋友了还认识我?倒真是难得。”

谭啸不由俊脸一红笑了笑道:“我知道啦!你是说的袁大哥……袁菊辰是不是?”

西风脸上一阵青冷哼了一声:

“袁大哥?喝!好亲密的称呼。老弟你可真够交情!”

谭啸不由苦笑了笑:

“老哥我看你如此气势是存心来找我理论是吧?”

西风冷笑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马上溜着。谭啸不待他开口忙道:“袁兄与我已定了生死之交他对我恩重如山并蒙赠马送剑之恩。如果你为此生气我也无可奈何老兄你的脾气未免太大了一点儿吧!”

老猴王西风头上青筋一阵暴涨但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该和你翻脸;可我倒是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损害了我们的友情。我们慢慢再谈你现在是上哪儿去呀?”

谭啸笑了笑手指远方道:“沙漠!”

西风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皮左右看了看又笑了笑问:

“那个姑娘呢?我记得你们是两个人呀!”

谭啸伤感地点了点头说道:“她先去沙漠了我就是去找她。”

西风口中吆喝着胯下老骆驼慢慢往前行着谭啸正愁旅途寂寞想不到竟会遇见他心情略为开朗当时策马和他并行着。西风脸上的黄胡子被风吹到了一边他眯着眼笑着说:

“小伙子你遇见我可是得了不少方便我是沙漠通。”谭啸心中惦念着依梨华的安危恨不能插翅飞向沙漠此刻闻言不由大喜道:“好!老哥哥那我们就同行一程如何?”

西风哼了一声瞟了他一眼又干笑了笑说道:“行!只要你愿意!”

天空又刮起了风几片白云被吹得像是疾奔的绵羊。西风真像一个老沙漠似的他抬头看了看又耸着鼻子到处一阵闻然后皱着眉说:

“我们得快走这鬼地方每天这时候都有一阵雨。”

说着抖动骆驼放快了脚步;谭啸自然得听他的。这一驼一马在路上行着引得不少人注意;可是老猴王一点也不在乎大声地笑大声地说话。来到一个本地人开的小食店前西风拉住了骆驼回头笑道:“来!老弟先弄饱了肚子等这阵雨过去之后咱们再走。”

谭啸点了点头西风下了骆驼谭啸也下了马;然后老猴王西风用很熟练的本地话关照了一番店里的人出来小心地把马和骆驼牵到一边去上料。

谭啸心中很羡慕他的口才暗忖和他一路倒真是方便了不少。

西风点了几样菜伙计捧来了一个瓦盆子里面是清水二人先净了手因为这地方是食“抓饭”的。说起来这种饭做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把米和牛肉丝、红萝卜、番茄等混合煮熟以盘盛之吃时以手抓之。

西风要了两盘抓饭又点了两样本地的菜一样是无头鳝一样是牛尾羹当然较诸内地各省的作法大异腥膻之味犹重。谭啸勉强吃了几口实难下咽;可是老猴王西风却颇能食得其味。

他还要了一壶马乳酒独斟自饮着。

这时外面果然雷声隆隆地下起雨来了。

西风喝了几口酒之后脸有些红他夹了一节牛尾递过来道:“来!老弟吃一块!”

谭啸不便推辞持盘去接口中含笑道:“你何必客气我自己来吧!”

谁知他手中碟子方一触及西风筷尖忽觉由对方手上贯来了一股极大的内力把手中碟子压得霍然往下一沉差一点把持不住。谭啸不由一怔本能地贯足内力向上一挺!

只听见“喳”一声西风手中竹筷竟自一折为二这突然的举动一时令二人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西风脸色一阵红哈哈大笑道:“这筷子太不结实了!”

谭啸只当他是试试自己功夫也不以为意只笑了笑也不多说。可是老猴王西风这一霎时脸色十分难看他目光凝视着窗外了一会儿怔。谭啸知他内力并不比自己高见他如此只当他是有些内愧更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老猴王西风了一会儿怔点了点头龇牙一笑:

“老弟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功夫!”

谭啸尴尬地笑了笑道:“你太夸赞了!在沙漠里一提起你老猴王来谁不知道?可是我谭啸却是默默无名。”

西风伸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不得劲地笑了笑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似乎脑子里在转着什么念头所谈的话令谭啸感到有些“不知所云”。

西北道上的雨本是罕见的这几天有些反常可以想见这种雨是下不长久的。天上响了几声雷雨点也就像老天爷掉下的几滴眼泪一样反正是把地打湿了。人们仰头看看当空聚集着的黑云渴盼着大雨一场可是那乌浓的云却为疾风吹开了现出了火轮似的太阳。

二人走出了食店伙计牵出了牲口老猴王招呼着把骆驼背上的大水囊灌满了水时间已是黄昏时刻了;可是气温仍是炎热蒸人“火州”之感毕竟有异一般。

他们催骑上路一路之上他们只是默默地行着谁也没跟谁说话谭啸脑中在想依梨华老猴王却在想着另一件心事。

不过一点却有些令谭啸奇怪那就是老猴王西风的神色本来他是很豪迈无话不谈的;可是这时却显得极为不安。他不时在驼背上侧目偷窥着谭啸的脸色谭啸一看他他却又马上回过脸强作出一派自然的样子。

谭啸心中微微动了一下暗想道:这人我与他并无深交只是一面之缘看他这种神色莫非尚有所图么?

这么想着内心不禁有些费解遂又想自己孤身一人身无长物他图财的可能性很小别的还有什么呢?我和他无仇无恨总不会……

想着不由把思索依梨华的心情暂时搁开剑眉皱了一下含笑道:“老兄你去沙漠有事情么?”

老猴王摇了摇头接着哈哈一笑道:“沙漠就是我的家谈不到有没有事老弟你既要去沙漠我就乐得有个伴省得一天到晚像个孤魂似的到处飘游。”

他说着眼角挤出了鱼鳞纹端着肩膀笑了笑道:“老弟!你打算怎么个走法呢?”

谭啸想了想道:“我们直去托克逊经和硕焉耆沿着雀河……”

才说到此西风摇手笑道:“这么走就太远了老弟!不是我说你在沙漠里你还嫩得很。”

谭啸怔道:“那你说怎么走呢?”

西风晃了一下身子:

“咱们先到尉黎在雀河坐小划子到阿哈雅;然后直接坐木船由塔里木河入沙漠一直就可横过去了那多快当!”

谭啸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有船可坐自是方便多了只是这么走法我倒还没听说过。”

老猴王哈哈大笑道:“所以你是嫩呀!得!就这么着你听我的话保险没错。”

谭啸点头道好二人催骑并行踏着月色紧赶了一阵。只觉冷风扑面白日酷热入夜全消待到第二日黎明已到了一个小山镇这地方围聚着百十户人家名叫“库木什”。在一个当地人开的旅店停了下来好在西风是个老内行这附近差不多的人他还都认识二人就在这里停下来。西风叫人弄了两缸水好好地洗了个澡在炕上睡了一觉。

他们白天睡觉夜晚赶路三天之后已来到“尉黎”。这倒是个大地方地濒雀河是一个茶木转运的水口所以很热闹。在江边上二人牵着马和骆驼望着过往的皮筏和小船。

这种内6河流不像长江黄河那么水势急湍江水平静地移动着水色黄浊不清。西风望着江面笑问谭啸道:“老弟!你会水不会?”

谭啸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自幼在江南长大的怎能不识水呢?”

西风笑了笑又问:

“在水中功夫如何?”

谭啸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老猴王立刻解释道:“因为这条水道上礁岩很多不得不防。”

谭啸这才明白点头道:“你大可放心在水里泡个两三天大概还淹不死我尤其是……”

说着他嘻嘻一笑手指江面道:“像这种江面更不用谈了!”

老猴王口中“唔”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挤了挤眼睛慢吞吞地道:“那就没问题了来!咱们上船吧!”

这时正有一具大松木筏靠在岸边撑船的撑着篙四面张望着老猴王西风用本地话和他搭讪上了几经争执算是讲定了价钱。

那撑船的上来帮他们拉马拉骆驼.人马都上了还空着不少地方显得很宽敞随着起锚顺水而下。走了一程水面加宽航行渐快。谭啸坐了下来老猴王西风走过来坐在谭啸身边。

木筏上一马一驼都系在木筏另一头谭啸望着江边林树心情较为开阔。老猴王西风却不时观注水面他站起来前后低头走着似乎怀有满腹心事船行约有半个时辰天可就黑了。

撑船的在筏中木桅杆上加了一盏羊角灯淡黄的灯影映在水面上变成百十道金光随着波流左右闪烁顿生奇趣。

岸边稀落的人家点缀着几点星火十分冷清水面上仅三五小舟也都间隔很远。

谭啸坐累了站起身来行到筏边老猴王西风这时也慢慢走过来。

他指着黑沉沉的水面微笑道:“这地方水流较急很容易出事。”

谭啸微微一笑说:

“你也太过小心了……”

谁知他口中话尚未说完忽听西风口中大叫了声:

“哎呀!不好……”

谭啸心中方自一惊就觉足下所立的那根木头柱子忽地往下一沉“喀嚓”一声竟和木筏脱了节。他和西风二人的身子整个往前方水面上栽了下去。谭啸不由吃了一惊当时正想旋身点足跃起谁知他身侧的西风却向他这边倒过来口中大喊道:“啊!糟……糟糕!”

谭啸闪避不及被他扑了个满怀只听见“扑通”一声一时水花飞溅二人同时落入水中。

这是雀河水面最宽最深的一段二人这一落水把那撑船的吓了一大跳不由怪声叫了起来无奈水势急湍不多时已把他的木筏飘出了数丈之外。这撑船人忙把锚链抛了下去一面以篙撑着怪声地招呼着。

水面上噼哩啪啦地响着。谭啸露出了头他因擅水性倒不太惊慌谁知一收腿才知不妙原来整个下身全被西风紧紧抱住;非但不能展动游泳反顺着西风往下牵拉的大力直向水底沉去。

他这一急不禁吓了个不轻事出仓促连憋气也来不及咕噜噜连灌了好几口冷水。待谭啸以内力正想把水由口中吐出时他整个人早已没入到水中去了。

这是一个可以想知的惊险场面水中二人各自挣扎着使谭啸感到惊怕不明的是西风始终紧紧地抱着他。水中游泳最忌的就是这样哪怕你水里功夫再好要是有人胡乱拉着你你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等死。

谭啸本以为西风会水谁知这么看来他竟是一点儿也不会有几次谭啸已挣扎着露出了头却又被他用力地给拉了回去。

十几口水之后谭啸只觉得脑门子昏双眼直冒金星他知道再来几口自己这条命可就危险了。

奈何水中的西风竟跟疯了似的只管抱住谭啸死也不松手。谭啸虽用力挣扎却也挣他不开江水急浪中二人乍沉乍浮。瞬息之间已流下了数丈以外这时只见水面上递来一支长篙谭啸忙分左手去抓不想手才递出忽听身后的西风口中吐着水大叫:

“啊!啊!救命!救命!”

谭啸眼看抓着了却又被他拖了下去。差一点儿又喝了水西风紧抱着他腰的一双手忽地用力往中一紧谭啸只觉得两处“气海穴”上一麻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猛地运气往两处穴道上一逼口中怒吼了声:

“你……”

他用全力一分双手把西风抱住自己的双臂分了开来惊险之中但见那只木筏正在眼前撑筏之人口中怪叫着又伸篙过来。

这一次谭啸倏地伸出手抓住了来篙抢回左手抓住了正往下飘流的老猴王西风领口撑船的拚命收竿子把二人拉到了筏边几经费力才算把二人弄了上来。

谭啸一上木筏立刻弯腰由口中吐出了几口清水他顾不得自己休息忙把死猪似的西风翻了个身子叫他头朝下躺着自己分出一腿垫在他腹下;然后用力在他背上按了按就见由他口中吐出了几口黄水只是数量不如谭啸想象的多。他皱了皱眉慢慢把他放平了借着木筏上的羊角灯就见西风一双黄焦焦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七上八下的几根黄胡子上也沾满了水珠他脸色本来就黄这时看着更不好看了。

那撑船的端着灯照着他口中叽哩呱啦地说着又要用手去抱他。谭啸摆手制止了他低低地叫道:“老哥!老哥!”

西风仍是动也不动。谭啸用手试了试他鼻子出气也很自然略微放心地坐了下来只觉得全身阵阵冷出着虚汗。当时不敢太大意忙把湿衣服脱了下来那船夫不待吩咐也早把西风扒了个光用干布为他擦着。谭啸盘膝坐好运起内功过了一盏茶时刻他身上才开始有了些暖意慢慢睁开眸子。却见西风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很安详地睡着木筏早已起碇在平静的江水上行着。

想到了方才的一幕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心说好险!

他的目光又视向了老猴王西风暗道:这人真怪他口口声声问我会不会水我只当他是个老行家呢!谁知却是如此一个脓包要不是自己救他此刻他焉能还会有命在?一想到方才他死劲抱着自己的那股子劲若非他不会水真要怀疑他的居心了。更奇怪的是他双手竟会错点了自己的穴道要不是自己机灵此刻怕随他一起葬身水底了!

谭啸这么想着不禁有些纳罕再看西风那副样子又绝不像是有心陷害自己;可是若从一下水的各种动作上来想又不得不令自己有些疑心。

他是一个居心仁厚的君子这些念头也不过转念之间他不再深思细想反倒为西风担忧。当时过去为他全身推拿按摩了一番。西风口中吐出了微微呻吟之声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才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谭啸脸上转着忽地翻身坐了起来晃着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谭啸苦笑了笑道:“怎么回事?咱们差一点儿都喂了王八!”

西风左右张惶地看着一个劲地翻着眼皮那船夫见他醒转过来连说带比地诉说着像是很怕他责怪的样子。

西风翻了个身站起来伸了一下胳膊像没事似的嘻嘻一笑看着谭啸道:“我不是一上船就给你说这水面上常出事么?哈!真想不到会应在了我头上。”

谭啸弯下身子看了着木筏一边心中甚为奇怪。因见本质甚坚;而且各木之间连接得都很紧凑并不是很容易就可分开的;再推想方才出事情形也不像是触礁模样那么足下木柱断折得实在是很奇特了。

他不解地问道:“这木柱子好好的怎么会断开了呢?真怪!”

西风也频频皱眉道:“是呀!我也想不通当时只觉得脚下一沉嘿嘿!他娘的!就下去了。”

谭啸只有长叹一声自认晦气经此一来他不得不格外小心了忙招呼着西风往当中凑了凑。

好在这木筏甚大靠正中还有一个小竹棚子想是撑船的夜晚睡眠之处。二人就坐于棚下那船夫也是惊奇不已到方才二人落水之处看了又看又用手摸着破损的地方口中哇哇地直叫。谭啸问西风他说些什么西风冷冷一笑道:“谁知道!没揍他就是好的了!”

江水吹得谭啸只打冷战他走到马前在行李里找出一套干衣服换上了西风也换了一身干衣服二人坐下之后西风只是看着水面呆。

撑筏子的是一个久走水面的老手这一条水路又是他甚为熟悉的水面上虽有几处礁石突出来可是他这木筏子穿行其间极为自然不一会儿时间可就到地方了。

在一处分水隘口木筏停了下来这里还停着不少小船。西风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可到了地头了老弟!咱们上去吧!”

二人张罗着牲口上了岸那撑船的也不敢要钱只是用眼瞧着二人。依着西风真不想给他钱谭啸看不过去给了他半小袋沙金这数目反倒过了原来的船价那船夫高兴得了不得千恩万谢不已西风一路唠叨着嫌他得的太多。

这是一处野渡走上岸来四处冷清清的当然天太晚了也是一个原因。

谭啸上了马叹了一声:

“今夜不能再多赶路了还是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西风在骆驼背上缩着脖注目着前路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跟着我走绝错不了!”

走了一片乱石头路前面是黑密密的森林风吹得树林叶子哗哗地响地面上只是数点灯光天上的星月也很淡西风伸手指着远处一点灯光道:“咱们到那里歇一夜明天再走!”

谭啸点了点头问他道:

“那地方是你朋友住家么?”

西风哼了一声脸色显得很不自然谭啸只当他方才被水淹的也就没有多问他。

渐渐地走近了谭啸注意到那是一座占地颇大的竹林子林中有一座砖房还有围墙围着内中有灯光泛出来。二人下了坐骑西风一敲门里面先是汪汪的狗叫之声接着有人用汉语问:

“谁?”

老猴王高叫道:“西风!”

那人口中“哦”了一声一面喝叱着狗一面开了门一个穿着长衣服半秃顶的矮老头走了出来。西风忙笑着上前小声说了几句那人似怔了一下目光立刻转向谭啸欠身道:“怠慢怠慢壮士请进。”

谭啸目光扫向西风窘笑了笑道:“这是……”

西风哈哈一笑指了一下那老人道:“老弟别客气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人称西北虎常明也是一位练家子。”

谭啸忙欠身道:“失礼!失礼!”

西风又向那人介绍道:“这位少侠是由中原来的姓谭名啸人家手底下可是真不含糊。”

说着耸肩笑了笑。西北虎常明哈腰笑道:“难得难得这是稀客快请进!”

当下西风第一个迈步进去谭啸相跟入内。西北虎常明用大嗓子招呼着下人为他们拉着马和骆驼谭啸自己把马鞍上的革囊解下来用手提着。

西北虎常明目光在谭啸胸前的那口短剑上扫了几眼。

三人绕着一行细草铺着的幽径走到了厅房常明拉开了纱门含笑道:“谭少侠请先和宫老哥在这里坐一会儿容在下去招呼住的地方。”

谭啸笑道:“太打扰了老兄请自便吧!”

他说着目光随便一扫见北屋里还亮着灯。这时西风已拉着他走进了客厅先前为二人拉牲口的小厮掌了一盏灯进来。

谭啸把革囊放在身边随着西风坐了下来见客厅内摆饰得很朴实一色的楠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那小厮又送上了茶谭啸就口慢慢饮着借以驱寒西风眯着眼笑道:“怎么样老弟?这地方还不赖吧!”

谭啸点了点头眉头微皱道:“只是太冒失了一点在路上你怎么一直没给我提起过这位常兄呢?”

西风只是嘻嘻地笑着又说:

“都是自己人你用不着客气等会儿再招呼他弄点吃的来咱们填饱了肚子好睡觉。”

说话之间西北虎常明大声咳嗽着进来对着二人连连揖道:“怠慢怠慢!二位的住处兄弟已布置好了。天已不早宫老哥请你照顾这位小兄弟先歇歇一会儿再吃些东西。”

谭啸忙站起身来不自然地道:“多谢常兄太打扰了。”

常明一推手笑道:“唉!老弟这算什么?我和宫老哥是半辈子的交情了足下既是他的好友就等于兄弟一样。只是地方简陋还请多包涵一点。”

谭啸心目中倒很欣赏此人的个性洒脱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客气话遂站起身来随着西风和常明走出了厅堂。穿过一条弄堂来到一间厢房房内点着灯隔着纱窗看来很明净。

西北虎常明拉开了门含笑道:“请请!”

谭啸和西风迈足入内房内摆着两张床和一张八仙桌子铺着整齐的被褥别无长物。这房子四壁都是用花岗石建筑而成看来十分坚固。

西北虎常明搓着手说:

“我再招呼人弄一盆火来。”

西风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们这位谭老弟内外功夫都到了家这点冷算什么!”

常明笑瞟了谭啸一眼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唉!咱们哥儿们可是都老了!”

谭啸被他们恭维得很不得劲却也不好说什么遂坐了下来。常明也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双眸子上上下下在谭啸面上转着问道:

“谭少侠此行何去?”

谭啸欠身微笑道:“此去沙漠先访寻一个朋友然后预备到中原去一趟。”

常明微微一笑:

“谭少侠所访问的人是个女的吧?”

西风以目怒视了他一眼。谭啸不由怔了一下脸色微红浅笑道:“兄台何以得知?”

常明呵呵大笑道:“这还用得着说吗!老弟这么俊的人物若没有几个姑娘缠着那才叫奇怪呢!”

西风脸色在他这句话之后才微微和缓了些。

谭啸苦笑了笑说:

“常见真会说笑话小弟自身事情尚处置不了哪还有如此心情?”

西北虎常明不由也呵呵笑了他站起来说:

“好吧!老弟你休息吧我叫人给送些吃的来咱们明天见。”

谭啸微笑站起身来和西风送他至门前。常明忽地转过身来双手一抱道:“请回!”

他口中这么说着双掌竟猛地朝谭啸一双肩头上按了下去。谭啸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身形一旋如一阵风似地飘了出去双脚向那张八仙桌子上一落案上的灯头微微晃了晃没有带出一点声音这种身手看来足够惊人的了。

谭啸身形落定之后面色一沉正要作却见西北虎常明哈哈大笑道:“老弟真有你的!”

边翘了一下指头道:“好本事!好本事!”

谭啸见他开玩笑自然不好说什么遂飘身而下苦笑道:“常兄好纯厚的鹰爪力!小弟鸡肋何堪承教?”

常明老脸一红瞟了西风一眼嘿嘿笑道:“老弟你这是骂人了。”

西风冷哼了一下笑了两声道:“你自己不识抬举还说什么?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兄弟不是我说一句不知进退的话……”

说着笑了笑把下面的话混过去了。谭啸红着脸笑道:“老哥哥你太抬举小弟了!沙漠里谁不知道你老猴王西风的大名呀!”

老猴王呵呵笑了笑抖着肩膀道:“小兄弟!咱们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的眼睛里哪会有我这么一号?”

谭啸刚要争辩西北虎常明又笑道:“好了!二位就别客气了咱们明天见。”

说着转身出了门口却又回头看着谭啸笑了笑道:“这院中养有三四只恶犬为恐误伤请老弟夜里最好不要出来以免……”

谭啸欠身道:“常兄请放心小弟不出去就是。”

西北虎常明点头笑了笑道了晚安又对西风看了一眼含笑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

二人送他走后回身进房西风笑道:“我这位常兄弟有时候开玩笑不知轻重老弟你可不要见外。”

谭啸连说:“哪里哪里!”二人各自躺下歇息了一会儿门外有了声音就见一个小厮端着饭菜进来还有煮好的热汤面片。二人不客气地大吃了一顿。小厮侍候着他们吃完后收碗的当儿小声对西风道:“常爷请……请……”

西风脸色微红口中说:

“我知道你去吧!”

那小厮端着碗走了。西风笑着回头看着谭啸道:“老弟!等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常明大概有事关照我你一个人屈就一会儿!”

谭啸笑道:“你请便我也该睡了!”

西风笑道:“咱们不用着急好好睡它一夜明天晌午走也不迟你找人光急也不行。”

谭啸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我只担心她一个姑娘会不会……”

西风摆手笑道:“不会不会!老弟你只管放心。”

其实他连谭啸说的什么也不知道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说到西北虎常明西风只是含糊地应着。过了一会儿谭啸有些困了把外衣脱下来穿着一袭紧身内衣躺下来。

西风嘻嘻笑道:“你这倒真是枕戈待旦睡觉脖子上还挂着宝剑不嫌难受么?”

谭啸笑了笑道:“外出久了习惯了老兄你有事请吧!”

西风眉头皱了皱先过去把窗子关上又要为谭啸放帐子。谭啸连道不用不用奈何他执意非给他放下来不可又把灯光拨得极小才带上门轻轻走了。

他走之后谭啸闭上眼想先养养神等他回来再睡谁知疲累了一天眼一闭上就睡着了。

外面风很大吹得竹林子吱吱地响谭啸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只见室内昏灯闪闪他坐起身来看了一眼见西风那张床上仍是空空如也不由皱了皱眉心说怎么他还没回来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事呢?

想着又躺下心想管人家的闲事作什么我还是睡吧!谁知心中有事竟是无法入睡勉强闭了一会儿眼睛愈思潮重重干脆坐起身来见八仙桌上有茶具就下床去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把剩茶打开窗子往外一倒。

无意之间杯子轻轻碰了窗栏一下出“当”的一声。谭啸怔了一下才知那漆着黑漆看来是木制的窗栏竟是铁做的。

这小小一点现却带给他一些意外的思虑心想这西北虎常明到底是何许人也又想到他那些举动不无可疑之处。尤其是西风和他之间似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们何故如此呢?”

这么想着心中不禁又加了几分疑心一时睡意全消当时干脆把外衣穿好又坐了一会儿仍不见西风回来他可就更动了疑心了。

当时轻轻把门扭开尺许向外望了望只见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

谭啸不由一惊暗想道:“咦!他们都睡了么?”

想着目光在院中扫了扫四处静静的俗谓艺高胆大谭啸心中这一动疑决心要探察一下虚实当下把长衣掖了掖为防院中有狗先在门口找了一粒石子轻轻抛出不见动静这才纵身而出。只一拧腰已窜上了屋脊。

这才看清院中房屋不少最少也有二十来间他在瓦面上以“踏雪无痕”的轻功向前跑了几十步看清北面厢房窗前透着一些暗暗的灯光。决心一窥真实的谭啸丝毫也不顾虑地几个起落已扑临窗前落地之后用“缩骨卸肩”之法刹那间暴缩如童再往地面上一趴真和一只狗差不多大小。

这时他耳中听到室内传来极为轻微的谈话之声这种声音若非仔细听真不易听出来。

谭啸稍微趴伏了一会儿看清了四周再没有别人时他才轻轻站了起来把目光由窗缝边向里面窥视室内昏暗朦胧很不易看出些什么。

他稍微定了定神再仔细地向室内望去这一次他可看清一切了脸色倏地一阵大变目光离开了窗缝后退了一步暗暗叫道:“天哪!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竟会在此!”

他眸子里闪烁着怕人的光一时由不住全身一阵瑟瑟抖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一般老猴王西风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人!

他的目光似要喷出火一般当时强压着内心无比的震怒重又蹑足窗边把目光凑向窗缝凝神屏息他要听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这是一间布置十分雅洁的房间壁上挂着琴剑靠南面壁根放着一张铜床床上半靠半坐着一个穿白衣的矮小道人。

这道人鸠鹤面银银眉一双小三角眼半耷着眼皮正在和坐在床前的人说话。

看到他谭啸禁不住血脉怒张此老不是别人正是在大漠里被谭啸、袁菊辰、依梨华三人合力击成重伤的白雀翁朱蚕想不到他竟会藏到这里。

这还不足为奇更奇怪的是他竟会和老猴王西风、西北虎常明他们沆瀣一气看来交情非浅。

在他身前紧靠床边的两边椅子上坐着西风和常明这两个人把身形向前倾着正在细声地与朱蚕说着什么。

白雀翁朱蚕脸色苍白气色很坏一副大病新愈的模样一双扫帚眉几乎挤在了一块。

他的一只手摸在胸前有气无力地说: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小子你们是不知道妈的他滑得很要是没有十成把握咱们干脆别动他……”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

“我现在伤还不见大好一个不成可就……”

西北虎常明坐在他左前方闻言连连点着头毕恭毕敬地说:

“朱老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事情我们一定会慎重这小子刚才我也试了试他是有两下子。”

朱蚕哼了一声道:“两下子?他的花头多着呢!别说你们两个老弟!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想想我和晏星寒、裘胡子、剑芒老尼姑四个人合力两次下手都叫他溜了你们说这事情容不容易吧!”

老猴王压低了嗓子道:“朱老!你老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朱蚕翻着眼皮冷笑道:“不到两个月都怪我太大意了我没想到那小狼崽子居然会帮着他。这笔账我们是永远也算不清了。”

说着双手交叉着出格格的骨节响声。

窗外的谭啸紧咬着牙关若不是还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真恨不得破窗而入下手给他一个厉害。

西风听了朱蚕话后低笑了两声道:“老前辈你大可放心那狼崽子已经离开了沙漠我亲眼看见他护着棺材走的。”

他回头看了窗户一下。谭啸吃了一惊只当是他现了自己不由吓得把头一低。

谁知西风只是作贼心虚他倒是什么也没现这时又回头过去哑声道:“那狼崽子的功夫凭良心说我还能敌他;不过那小子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口好剑那口剑据说是一口削铁断金的利害玩艺!”

朱蚕口中“哦”了一声。西风接下去又道:“想不到现在他竟把这口剑赠给了谭啸我瞧见他挂在脖子上的。我本想就手给他弄下来可是妈的那小子真机灵连睡觉都挂着不解下来。这东西在他手里还真讨厌!你本事再好也不敢往他跟前偎。”

朱蚕皱了一下眉嗯了一声道:“这倒是很讨厌想法子先弄它过来。”

西风点了点头说:

“我再想法子试试看。”

西北虎常明搓着手道:“可是最主要的是咱们什么时候下手灭他呢?”

朱蚕耸了一下眉毛道:“这事情不可草率我们得好好策划一下不动则已一动就得把他拿下来才行。”

谭啸心中一惊遂见西北虎常明皱眉道:“可是他明天天一亮就要上路了呀!”

西风摆了一下手道:“这个我想办法留住他就是了问题是朱老住在这里时候长了保不住要被他现了可是不好。”

常明冷笑道:“现了又怎么样?咱们两个人还怕他不成?”

西风叹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问题是一打草惊蛇他跑了以后再想把他弄来那可就难了!”

朱蚕垂道:“西风说得好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跑了你们得想法子!”

西北虎常明拍了一下头忽然笑道:“你看我都忘了有这么个地方我倒没想起来。”

西风忙问其故常明手指地下笑道:“这下面有个地下室挺干净的我看明天朱老就移下去住怎么样?”

朱蚕微微颔道:“也只好如此了你们两个千万不可大意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小子人单势孤咱们计划好了一举手就把他给铲了。你两个先尽量拉拢他不要露出马脚来。”

西风和常明都点头不语。窗外的谭啸心说:好狠的东西我们看看谁厉害吧!

这时西风从位子上站起来说:

“天不早了我得回去看看别等他醒了动了疑心就不好了!”

朱蚕闭上眼挥了挥手。常明和西风转过身来谭啸拧身上了房踏着瓦脊回到了住处轻轻入内把门带上把外衣脱下钻进帐内又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不多时西风便推门而进。

他慢慢关上门轻轻移步来至谭啸帐前隔着纱帐向内望了望。谭啸似乎看到他的唇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西风又往前靠了些谭啸猛地坐起他这个动作把西风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一步傻笑道:“兄弟怎么啦?”

他脸色很不自然。谭啸装作迷糊道:“啊!我当是谁呢!”

然后又含糊道:“你才回来呀?”

西风点了点头道:“不!回来一会儿了……”

他心中暗暗吃惊这少年灵敏的警觉即使在睡梦之中床前站一个人他都能觉。看来要想下手害他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下不禁微微起怔来谭啸揭开帐子眨着似乎惺松的睡眼道:“你怎么还不睡呀?咱们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西风嘻嘻一笑。谭啸暗中骂道:“老王八蛋我看你用什么方法留我?”

果然西风拉着老脸半笑道:“走不成啦!兄弟!”

谭啸假装迷糊道:“为什么?”

老猴王西风摸着后脑勺道:“听常明说这两天大戈壁里有旋风人马都不能行没办法只好在这里多留两天了!”

谭啸心说好中听的瞎话;可是他表面却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毫不考虑地点头道:“没办法只好这么了!”

西风想不到他居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当时不由惊喜不止频频点道:“咱们多住几天也好把精神养足了好上路。”

西风又笑了笑说:

“我那位常兄弟对你很是敬仰他说明天要弄几个菜好好请请你尽尽地主之谊。”

谭啸微微一笑:

“这就太不敢当了!”

西风目光转向他胸前张大了眸子道:“老弟!你这口剑看起来可真不赖借我看看如何?”

谭啸心中一怔可是他为人十分沉着心知他即使存有异心此刻也绝不敢硬夺。当时乐得大方些遂自颈上解下来递了过去。

西风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放心当时笑着接了过来先把玩了一番又抽出鞘来细细观赏着雪白的剑光映照着他那充满了羡慕觊觎的面容他是那么的爱不释手可是却不得不还给人家。

可是他内心似乎已经决定了在他把玩着这口剑时他内心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说:

“等着吧!这口剑迟早要属于我的!”

谭啸接过了剑哂笑道:“这是一口斩铁断金的利刃它可以削断任何兵刃。如果有人不知自量想要从我手中夺取它的话……”

他露出白牙笑了笑道:“老哥哥那他们可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

西风闻言心中打了个冷战出乎意料地怔了一下。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谭啸这句话竟是针对他而说的。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当然!当然!”

谭啸一双眸子不住地在他面上转着他似乎想观察出来为什么这个人要出卖自己?这一刻他对于人心感到很是诧异有些人是为了损人利己;有些人是为了利己而损人这些都能说得过去。可是眼前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呢?何故要如此?

他努力地追忆着仍然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他那湛湛有神的目光看得西风很不得劲。西风伸了一下胳膊嘻嘻笑道:“老弟!睡吧!”

谭啸茫然点了点头重新躺到了床上西风也和衣上床。二人都怀着满腹心事谁也不能入睡只听见彼此辗转翻身的声声。

谭啸脑子里在想: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必须要好好把握住白雀翁看来势单力孤我如能先把他除了将来就少了一个强敌……”

好难挨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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