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万里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言焉不详,但也可以猜出当时的危险和艰难,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可以暂时交差了,就算殷逆命大未死,华北区和北平、天津两站忠勇除奸的行为也可以得到嘉勉,接下来的行动也有了充裕的准备时间。
而且证实殷汝耕已死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通州的联络点便有眼线在伪保安队里任职,这么大的事情,日本人想掩盖是不可能的。

“恭澍兄还在热心准备着强袭,估计他要失望喽!”毛万里嘿嘿笑道。

曾澈微微一笑,说道:“恭澍兄忠心可勉,只是过于热切,难免心急。此次行动成功,大家都有功劳嘛,尤其是万里兄的北平站,这联系协调,还有提供技术支援,功劳最大。”

“不敢当,还是曾兄慧眼识才,功劳最大。”毛万里谦虚着,花花轿子众人抬,这个道理很简单。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个小特务进来报告,通州联络站用长途电话发来了紧急情报。毛万里拿过情报看了看,喜上眉梢。虽然害怕暴露,通州联络站发来的情报很简短,并且是用暗语描述,表达不够详细。但毛万里从中看出了两点,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曾兄,行动成功了,可喜可贺呀!”毛万里这回真是放下心来,开怀大笑,“看看,殷汝耕已死,通州戒严了。”

曾澈得知行动被确定成功,反倒矜持起来,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们就开始善后吧,这向上面的汇报,就由万里兄起草并发出好了。”

毛万里也不推辞,北平站的电台归他管理,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

黄历确实累极了,这一夜的亡命奔波使他身心俱疲,回到安全地方,眼见何梦雨似乎也没有生命危险,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方才醒来。

曾澈已经回来,却没有来打扰他,和他的手下赵仲华在另一间屋里商量着什么。见到黄历进来,曾澈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那个,何梦雨怎么样了?”黄历随口问道,见曾澈的表情有些怪异,赶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总算是一起行动的,关心一下。”

“应该,应该。”曾澈拉着黄历坐下,笑着说道:“她的伤没有大碍,子弹已经取出,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黄兄若是想去看望,明天等她精神恢复些更好,到时我派人领你去。”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到时再说吧,周兄,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呵呵,我还想与黄兄把酒长谈,彻夜不眠呢!”曾澈略有些遗憾,“也好,离家快一个月了,回去料理一下,改天我再设宴为黄兄庆功。”

黄历对庆功宴倒不在意,紧张了这么长时间,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彻底放松一下。

“黄兄,这几天先放松放松。”曾澈拿出一小沓钱,又解释道:“上面的奖金很快就会发下来,还有嘉奖令,黄兄这次干得实在是漂亮。”

黄历并不客气,接过钱,这可是豁出命赚来的,不过,他还是谦逊的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没有大家的配合,我也是一事无成。”

曾澈又夸赞了几句,然后热情地将黄历一直送到大门口,方才告别分手。

黄历坐上人力车,回到了自家的小院,此时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底下,那一团红晕已经褪为淡红,一缕炊烟从屋顶徐徐升起,朦胧而幽静的暮色慢慢围拢过来。

推开院门,黄历大步走了进去,南屋门一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边走边用衣服的大襟擦着湿手。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黄历眨了眨眼睛,这个女人有些面熟,特别是面颊上的那道伤疤。

哦,想起来了,黄历微微一笑,说道:“你是大刚的媳妇,成亲时我见过你一面。”

桂英羞涩的一笑,她虽然不认识黄历,可也猜了个大概。

“黄先生,您回来了。”桂英侧了下身子,把黄历向屋里让,“您先进去坐会儿,我这就去给北屋烧火。”

“珍娘呢?”黄历进了屋,随意地问道。

桂英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低头捏着衣角,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黄历皱起了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妞妞丢了——珍嫂天天满城的去找——她都快急疯了——”桂英很艰难地将这个坏消息说了出来。

丢了,孩子丢了,黄历虽然不算是妞妞的什么亲人,但朝夕相处,也是有感情的,而且他知道妞妞对于珍娘的重要。他又追问了事情的原委,方才知道这已经是七八天之前的事情了。

外面院门响了,桂英赶忙走了出去,黄历沉着脸,也出了房门。

珍娘蹒跚着走了进来,累得几乎筋疲力尽,几天的时间,她模样便是大变,变得叫黄历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双颊深陷,瘦得很厉害,一双眼睛显得更大,而且还亮堂堂的,仿佛她把整个生命都注入了这一对眼睛,好去找自己的女儿。

自从妞妞丢了之后,珍娘的生命便分成了两半儿,一半已经死去,另一半还活着。她能一天不吃不喝,当她跑遍全城,呼唤女儿的时候,才好象有了生命。她四下奔走,只要看见跟妞妞身量相仿的孩子,马上跑过去看个仔细,这样常常吓孩子一大跳。一看不是妞妞,她一声不出便走开了。

一天找下来,她累得浑身都散了架,任凭两条腿把她拖回家去。她不跟人说话,好象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桂英百般劝慰,她才默不作声地吃些食物,到了夜里,她又跪在院子里祷告:“老天爷,求你保佑我那可怜的妞妞吧。”她只会说这一句,反反复复,说了又说。

见到黄历,珍娘的眼睛蓦地睁大,这是她最后的依靠,黄大哥有能耐,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由抽泣逐渐变成了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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