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叶如蒙先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下一听福伯说的,便全然明了了,顿时身子一软,两眼一翻白,直直地往身后倒了去,紫衣和蓝衣二人连忙快手扶住了她。
林氏一听,也身子一软,叶长风连忙抱住了她。林氏忽地回过神来,见自家女儿已经倒了下去了,连忙托着肚子软着腿就朝她跑了过去。

桂嬷嬷掐了一会儿人中,叶如蒙才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爹娘,面上三分悲愤,七分屈辱。

“蒙蒙,这是怎么回事?”林氏忙问道。

“女儿不知道……”叶如蒙倾刻间就泪流满面,“容王爷、容王爷是有说过喜欢我……可是、可是女儿一点都不喜欢他啊!”

“别怕别怕,蒙蒙别怕。”林氏连忙抱住她,“别怕……”可她自己也怕呀,怎么会是容王爷来提亲呢?而且还是直接带着聘礼?

叶长风倒是冷静多了,连忙安抚妻女二人,“容王爷性子虽然冷酷,但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这还不叫蛮不讲理?”林氏心中气愤,“还未提亲,就直接来下聘了,哪有这样的道理!”而且就算是提亲,也应当是早上来的,寓意蒸蒸日上,这大中午的未提亲倒先来下聘,她真是闻所未闻!

“柔儿你别急,今日早上宋家已经来提亲了,我们先出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是啊夫人,”福伯在一旁劝道,“我们还是先出去迎接吧。”要是去晚了,可是会落得个不敬之罪,他在宫中呆过,知道这些贵人向来是怠慢不得的。

叶如蒙扑在林氏怀中,哭个不停,“女儿死也不嫁!”

“蒙蒙别怕,”叶长风沉声道,“没爹的同意,谁都娶不了你!那祝融若是敢强娶,除非从爹尸体上踏过去!”

叶长风此言一出,叶如蒙哭得更利害了,仿佛看到容王爷血洗他们家的画面,叶长风还被祝融吊在了门前。

叶长风知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忙利落起了身,嘱咐宝儿看好叶如蒙,随后就带着府中所有人出门迎接去了。

叶长风等人一出大门,便见门外摆了满街的聘礼,只是这聘礼与护卫们冷酷的面目相照映,使得这原本喜庆的场面带了些冷冽,再加上御林军和王府护卫纪律森严,周围的百姓们只敢远远围观着,连咳嗽一声都不敢,一下子整条大街阒静无声,连那几匹高大健美的俊马都是安安静静的,这阵势看着颇为吓人,说是来抢亲的都不为过。

立在最前头的祝司恪头戴玉冠,身穿着朱红色的蟒袍,似乎是刚下朝不久。他面色如沐春风,看起来心情极佳,丝毫没有任何久等了的不耐。

祝融立在他身后,身穿一件月白色黑边直裰,腰系一条九环蹀躞玉带,背挺直如青竹,立在那儿便自有一股气势,看着竟比身前的祝司恪还多出几分华贵之态。

“微臣来迟,让殿下与王爷久等了,万望恕罪!”叶长风匆忙上前两步,轻拍两袖,领着叶府众人行了跪拜之礼。

祝司恪连忙上前搀扶,客气道:“先生言重了。”

祝司恪这言行使得叶长风心中一惊,太子殿下还真的亲自来扶他?还唤他先生!叶长风连忙后退一步,俯身道:“臣,愧不敢当。”

祝司恪对他刻意保持的距离视而不见,面容亲切,笑盈盈地看着他,叶长风被他看得心慌,连忙道:“若殿下不嫌弃,请入内稍作休息。”

“那便叨扰了。”祝司恪也不客气,大步踏了进去,叶长风等人连忙让行,祝融跟上时,在叶长风面前停顿了片刻,微微点头,“叨扰了。”

叶长风一愣,还未开口客气,祝融就往里走了,跟在祝融身后的青时笑眯眯的,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长风——这就是主子未来的老丈人了呀。

叶长风与林氏相视了一瞬,忙跟了上去,说了些客气话。

这几人刚一进去,门外的那些聘礼也都悄悄地被抬了起来,跟了进去。

叶长风只顾着将祝司恪和祝融二人请入前厅,也没注意到青时并无跟来,而是在门外有条不紊地处理起了聘礼。

大门外的聘礼被王府的护卫们一箱箱扛了进来,轻放落地,悄无声息。不到片刻,整个院子就摆满了齐整的一箱箱的聘礼,青时见外面的院子放不下了,直接和紫衣打了个招呼,命人扛入内院中了。

内院里,叶如蒙从窗缝中看到那么多的聘礼,一箱箱地如蚂蚁搬家般往里挪着,早已哭得像个泪人了。

府中众人都比早上忙多了,毕竟来的可是太子殿下和容王爷,谁也不敢怠慢了,屋内,只留了蓝衣和宝儿二人下来照看叶如蒙,其余的全跑出去帮忙了。

蓝衣安慰了许久,叶如蒙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宝儿也急得快哭了,心中懊恼,可是又帮不了蒙姐姐什么忙,只能立在门口泪眼汪汪地看着。

就在这时,小玉小跑了过来,见姑娘还在哭,也不敢打扰,便将宝儿悄悄拉到了门外,告诉她说将军府来人了,想见她一面。宝儿一听,忽然心中有了主意。她……如果她真是将军府的嫡女,那她爹是大将军,大将军应该有办法的吧?

宝儿连忙跑了出去,到了门口,见是一个脸生的小厮,那小厮见了宝儿点头哈腰的,说是将军夫人想见她,请她去春满楼。宝儿想了想,将军夫人人这么好,一定会帮姑娘的吧?她连忙点头答应了,拉住正忙活着的香南说了一声,便让小玉陪她一块儿出门了,这会儿府中众人正忙着,还有不少侍卫扛着聘礼进进出出,也没人注意到她们。

直到门外的这些聘礼尽数入了叶府,青时这才心满意足地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上的汗,虽然准备这些个聘礼累了个半死,但是值得呀,谁能想到幸福能来得这么突然呢?

青时笑容满面,拂了拂身上的灰尘,从容踏入了前厅。

前厅里,祝司恪和祝融早已落了上座,祝司恪端起青白釉花卉纹茶盏,轻品了一口,其实也寒暄得差不多了,祝司恪放下茶盏,开口道:“其实本宫此次来,是为本宫的堂弟——祝融提亲的,听闻先生之女叶四姑娘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本宫堂弟心悦之,欲聘为正妃,还望先生割爱。”

林氏一听,手都止不住地颤抖了,叶长风顿了顿,从座上起身恭敬道:“承蒙王爷厚爱,只是……不知殿下从何听来这般传闻?实是子虚乌有!小女向来顽劣不堪,无半点闺中女子娴静的模样,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无才亦无德,行事极其鲁莽,如此德行……唯恐冲撞了容王爷。”

祝司恪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摸了摸鼻子,这个……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这一下子倒让他不知如何接话了。他这会儿突然有些后知后觉,敢情自己是上了祝融的当了?亏他来的时候还整个人骑在马上飘飘然,以为祝融当他是兄弟,让他来是想让自己见证他提亲的这个时刻,谁知道这叶府竟是没看上祝融。他原先以为自己不过是来走个场,只要一提,那叶府定然会欢天喜地地答应的,可现如今呢?他忽然觉得肩上压了一个沉甸甸的担子,重得很。亲提成了,理所当然,可不成呢?保不还得怨他,堂堂太子啊,提个亲都提不成?

见祝司恪抿唇不语,叶长风生怕他不信,又连忙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他言之凿凿,就差指天发誓了。

“是啊,”林氏也站起身来,小声道,“妾身平日里还常与夫君说,这女儿嫁到哪户人家,就会祸害了哪户人家……”

“诶,”叶长风连忙打断林氏的话,恭谦道,“殿下,内子无心冒犯,万望恕罪。只是……小女行事确实鲁莽冲动,唯恐……”叶长风不敢再往下言,可是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对林氏所言表示赞同。

祝司恪看着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重,他轻咳了一声,“无碍,无碍,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祝司恪这半玩笑的话,说得叶长风夫妇俩面面相觑。

“叶伯父,叶伯母,”祝融起身,对二人拱手道,“祝融觉得,叶四姑娘性格直率天真……”祝融想了想,唇角微微一笑,“调皮可爱,深得我心,我愿此生只娶她一人,与她共结连理。今后,我会护她,爱她,再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还望二老能给我这个机会。”

祝司恪听得微微拧眉,这祝融居然会这般放低自己的身份,说出如此恭谦朴实之语?他还从他话语中听出了些许自卑之意?这是他错觉吗?祝司恪眸光一转,悄悄打量着这祝融,这祝融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

祝司恪不知道,早上青时忙着准备聘礼的时候,祝融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书写了一次又一次的求亲说辞,背得滚瓜烂熟。不曾想,如今见到了后,先前准备的那些个华丽的辞藻他一个字都没用,或许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但确实每个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林氏正想说些什么,祝融又道:“若能娶得她为妻,那是祝融三世修来的福分,绝不是祸害。我愿在此起誓,此生只娶她一人。”他面容诚恳,眸色期盼,只是,这叶长风夫妇俩不曾与他深入交往过,对他的性格一知半解,而且也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自然不会去注意到他面上此时此刻的诚意。

可是这些都落入了祝司恪眼中,祝司恪看着如此陌生的祝融,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已经换成了一座泰山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多喝了两口茶。这祝融是认真的,极其认真,祝融认真起来,连他都怕好吗?这样的祝融对他来说,真的是相当相当地陌生呀,他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的祝融啊。现在的祝融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来向叶长风提亲的,可是……看叶长风夫妇俩,却是没有丝毫的意识。

“这个……”叶长风思虑了片刻还是摇头,“承蒙王爷错爱,只是……论样貌论才学,论身世论秉性,小女确实配不起王爷,还望王爷三思。”

祝司恪不由得替叶长风捏了把汗,话说,他还没见过祝融翻脸的样子。

可是祝融面上却没有一丝的不耐,一如先前的诚恳,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恭敬道:“这正是我深思后的决定,我愿求娶她为妻。”他看着叶长风,面色不能再正经了。当然,他平时也是这副面容,除了他身边亲近的几人,几乎没人能辨别出这种细微的变化。

祝司恪不由得抓紧了扶手,又忍不住喝了两口茶,一下子,茶杯都见底了,在厅中服侍着的紫衣见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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