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风听着白府的管事来报,说是老爷子病重,此时正躺在床上,想见他一面。
沉吟一下,挥手让白府的管事回去,青山则走了进来,看着他问:“白府出了何事?”

白子风抬眼,淡笑了声:“无事。”

说罢,他转了眼。

青山则坐在了他的另一面道:“其实我也不知该说啥,你刚在后院跟我大姐说的话我有听到。”

见他不悦的抬眼看着自已,青山连忙摆手:“并非我有意相听,不过是担心你们再闹,怕伤了大姐的身子,特意过去看看罢了,不想听了这么嘴,也确实不该。”

他耸了耸肩:“其实我当初气的,不过是你府中人的卑鄙,和你随意跟大姐行了那周公之礼,要知道,如今我们姐弟两人在这京都可谓是没有任何背景,你那样做,不过是有着欺负之嫌罢了。”

见他又瞄了一眼过来,青山有些心虚,随后咳了一声:“如今老头儿病重,你就算为着孝道,也是该去看看的。”

他话落,起了身,拱手道:“我也就表达一下个人的看法罢了,小弟告辞!”

说罢,当真转身走了出去。

白子风想了想,对着守着外面的胡闹说道:“备车。”

……

当白子风来到白府的松鹤院时,那身边伺候的小厮轻声的跟他说了嘴:“倒是刚醒,才吃过药。”

白子风点头,挥手让他暂且下去,这才掀帘进到了内室。

此时的白斐脸色有些灰中发青,轻微的张嘴在那,偶尔咳嗽一声。

听着脚步声时,转眼看了过来,见是他后,咳了一声,声音粗粗无力的说道:“你来了。”

“是”

白子风半低了头,掀袍跪了下去:“不肖孙儿,在此拜见祖父。”

白斐听得咳笑一声:“呵,你都说不肖了,何必还来拜见?”

他不语,白斐睁着无力的双眼看了看他:“你恨么?”

白子风没有作声,白斐看了看青色的纱帐,轻咳道:“知我为何这般重了嫡庶么?”

“知道一点。”

白子风点头,倒是有听府中的老人儿讲过一点,当年老太爷为争这家主,跟另一个庶子之争,倒是差点命丧他人之手。

白斐哼笑:“我的嫡母从来不受了重视,父亲只宠了另一房的姨娘,为着她,甚至要将那庶子强行的过到我母亲的名下,做名正言顺的嫡子,有继位的权利,这还不算,那女人惯会做了表面功夫,多少次,我母亲吃亏于她的手中,频频惹了父亲的厌烦。”

他咳了一声,顿了顿:“最后,倒底是输于她手,我母亲年岁轻轻,却被父亲已经厌恶到了要休妻的地步,母亲不堪受辱自行的挂了白凌,那种痛,我是永生难忘的……”

话到这里,他有些激动,胸口的气闷加上急咳,让白子风跪着上前挪行几步,爬在床沿,给他顺着胸口。

好在及时停止话头,他平整了下呼吸,再次开口:“也因此,在争家主之时,我使了狠劲,逼退了父亲,掌家之后又手段残忍的暗中使计,将其两人一人杀死,一人逐卖出府。我不想历史重演。”

他眼神混浊的看了他一眼,顿道:“可你的父亲,我的儿子,恰似又开始了另一轮的重蹈覆辙。”

“对于上官氏的打压,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觉得嫡母,就该有了这样的气魄。若人人如了我母亲,怕早已被人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不曾想……”

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你母亲是真弱,你也是真心无野心之辈,我赔了儿子,不想让你搭了进去,因为峥儿从小都不如你,我便想着,用手中的三个条件,来换你为他护行,或许上次因我的纵容给你和那姑娘造成了伤害,可这一回,你却想放弃整个白家,不管不顾,你,当真这般狠心?”

他一口气说了这般多,末了在那不停的喘着粗气,白子风低头在那,并不作答。

白斐有着少许的失望,苦笑了一声:“我不想重演历史来置了你们兄弟反目,送了峥儿去庄上已是百般的让步,撝儿,你就算再恨,可你也抹灭不了,年少时你得的父宠,比之峥儿来多了一倍不止,你所用的一切哪一样不是跟嫡子相同?若说上官氏恨极了你们母子,倒底源头是出在你父亲偏心嫡庶不分!”

白子风听他讲着,低垂了眼睑,并不吭声。

许是讲得累了,又或许是失望透了,白斐躺在那无力的挥着手,叹道:“你且走吧!”

白子风抬眼,眼神怔怔到的看着他,却见他再次疲惫的挥手:“走吧!”

“孙儿告退!”

他向后挪着,给其磕了一头,声音沉淡,没有过多的情绪,待到磕完起身后,眼深的看了一眼床上躺着之人,随后一个转身,出了内室。

白斐看着纱帐喃喃:“最是复杂内院妇,究其祸头,不过是为着嫡庶妻妾之争罢了,呵!白家!完了!”

白子风心情极乱的出了松鹤院,却再行到前院府门高阶下的路口时,看着前方站着几人。

最前面站着的是文氏,她左右两手牵着一双儿女,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走了过来。

文氏福身行礼:“小叔!”

“二叔!”

一小小玉面小男孩睁着大眼很是严肃的给他拱手行礼,一小女孩子,粉面一样,矮矮小小,声音稚嫩。

兄妹两同时对着他行礼问安。

析姐儿行完礼后,还很是不稳的向一旁偏了偏小身子,如偷酒喝的小老鼠一般,打了个趔趄后,又格格娇笑出声。

后面的婆子,赶紧的伸手扶了她一下。

白子风看得眼瞳缩了一下,文氏站在那里,声音有着难得的悲戚。

“虽知如今最没资格讲这话的便是我们大房,可该有的歉意,我还是要说的,只求了小叔去了乔府后,替我同小桥姑娘道声歉。”

她将身份放低,并不自带嫂嫂二字,盼的是他能看着这份诚意,能够少计较一点。

“她不会怪你的。”

白子风淡声说道,这时析姐儿仰着可爱的小包子脸抬眼看着他,睁得大大的水眸,笑歪了嘴:“二叔!”

白子风只觉心尖儿都快溶化了,他年岁已经不小了,对于这个年岁该抱子的他来说,如今的路,倒是还有不少,看着析姐儿,一时想着自已也想有这么个可爱的孩子,站在那里,倒底脸色缓和许多。

文氏见他盯着自已的小女儿发了一下子愣,最后赶紧的对着析姐儿说道:“析姐儿,你过去让二叔抱抱可好?”

析姐儿点头,走着有些歪扭的小步子,摇摆着向着他张开了双臂。

“二叔!”

白子风怔住,见她双眼满是天真,那毫无防备的天真,让他终是不忍拒绝的弯身将她抱了起来。

“咯咯咯……”

析姐儿清朗的笑声传来,嘴里含糊的说道:“香香!二叔比爹爹香香。”

白子风垂眸看着她天真的笑脸,见她毫不知情的用手摸着他的发髻,甚至想要攀了他头上的玉冠。

心中有着一丝不忍,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张脸不会再这般天真了,或会为着生计开始替着母亲发愁,亦或许会对自已怀有恨意,恨自已这个叔叔,如此狠心,袖手旁观,不管不问不说,还让其再没了孩童般的天真,逼着自已不得不早早长大!

想到这里,白子风有些心塞,文氏心中有了一丝的希望,虽知道自已此举有些卑鄙,可如果白家倒了,自已一个半寡的妇人,要撑着这般大的府邸,怕是没有那般大的能力的。

白子风抬眸向着文氏看了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期待的眼神。

撇开了眼,大掌轻抚了一下怀抱里的小人儿,声音轻轻淡淡:“大嫂的心思,我明了,可我也答应了桥儿,不再管了白府之事,自此后,白府如何,再与我无半点瓜葛。”

文氏变了脸色,手绢紧捏,良久,这才强颜了欢笑:“无,无事。”

说完,垂眼自嘲一笑:“倒底是我们亏欠你们罢了。”

“二叔!”

稚嫩的男音响起,白子风寻声看了过去,却见白霖一掀小袍子跪了下去。

脸上少有的成熟:“我知我们家做得有多过份,虽我不太明了这其中的事事非非,但侄儿有一事,还请二叔成全。”

白子风看他,正要开了口,却见他磕头下去:“还请了二叔,看在血缘之上救白家一救。”

白子风语顿,身上的析姐见哥哥下了跪,在那磕着头,以为哥哥犯了什么事,又被责罚了,从前爹爹便是这样,一要责罚哥哥就让他下跪。

不由得一个着急,在白子风的身上扭动起来,一边扭,一边嘴里叫着:“哥哥…哥哥……”

见她急红了的小脸,那眼泪都在眼圈打转了,白子风赶紧的将她放了下去。

这一放,她快速的颠跑到白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大哭道:“哥哥,哥哥,不要,不要打哥哥!”

文氏心酸,快速的转过了眼。

白子风眼中沉沉,却是开不了口。

挥手让婆子拉了那小人儿起来,哄好析姐儿,对文氏拱手道:“告辞了!”

说罢,当真大踏了步子,出了府门。

文氏在那里一个趔趄,白霖赶紧的上前扶了她,小嘴紧抿:“小心娘亲!”

文氏低眸看着年幼懂事的长子,一个泪奔,弯身抱着他的头轻泣了起来:“我的儿啊!”

刚哄好的析姐见这回母亲又哭了,不由得又张了嘴在那里大哭了起来:“哇哇……”

白府的消沉悲戚,让坐在车里的白子风心中有些不大好受。

想答应了,却又怕再次失信桥儿,这种反复之事,他怕多次后,自已在桥儿心中的位置会越来越淡!

这种得不常失和道义的两难选择,让他头回头疼的坐在车里抚额轻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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