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腰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了,正躺在软榻上休息。眼角瞥见踏进门来的人,他也没抬头。
潋滟进了屋子,身后就有人把门给合上了。知道没有比韩府更安全的地方,她也索性将帽子丢在一边,走过去看那人。

“可惜本宫那时是背对,不然定可以看见韩太傅的护驾身姿。”她扫一眼他腰间的纱布,眯着眼睛笑道:“恭喜太傅,此番又得一个舍身护主的好名声。”

韩朔扯了扯嘴角:“臣多谢娘娘夸奖。只是比不上娘娘,虽然驾没护成,反应却是比臣更快。那般舍身取义的模样,真是让臣肃然起敬。”

搬了凳子在塌边坐下,潋滟看着旁边放着的一碗浓黑的药,再看看干净的放在丝帕上的瓷勺。一边说话一边将碗端了起来。

“护皇一直是我楚家的重任,本宫今日没有做错分毫。只是太傅您,要杀又要来救,当真是辛苦。”

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被送到唇边,韩朔眉头瞬间皱得死紧,抿着唇一脸抵死不从的模样,模糊不清地从唇齿间溢出些字句:“娘娘说的话,臣听不懂。”

潋滟也不跟他磨嘴皮子,刺客哪里来的,韩朔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今天这一场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也就不打算和他计较了。

“嘴张开。”她将勺子抵到了韩朔的牙齿上。

韩朔眼里有愠色,头一扭,一勺药就洒了一半在身上。

反正休养也能好,做什么还要吃药?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东西,苦得要命,还不能立刻让人好起来,吃来作甚?

潋滟轻啧一声,重新舀了一勺子药,道:“太傅还当真是小孩子不成?良药苦口,您要是不快些好起来,这朝政该如何是好?”

韩朔不理她,一如很多年前她哄他吃药的时候,一样的脸色难看,眉头紧皱。

那时候韩子狐还会抱着潋滟撒娇,说:“药太苦,还是你的嘴甜。若非要我吃,不如你以嘴相渡,我便乖乖喝下,如何?”

青梅竹马的无猜好,自小结亲的情意浓。潋滟那时候还只是娇羞的闺阁少女,听着这没羞没臊的一句,丢下药碗就不再劝他喝药了。

韩子狐会拉着她的手笑,道:“反正早晚是我的人,做什么要这样害羞?”

潋滟会瞪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尽是青涩的情意。

可是如今……

看着软榻上的人,潋滟嗤笑了一声,端起碗就含了药,爬上去将韩朔的脸掰过来,吻上他的唇。

韩朔愣了愣,被突然扑上来的人给压得手肘磕在了软榻的梨香木扶手上,却还是稳住了她的身子,任由她将苦得要命的药渡进自己嘴里。

一口喂完,潋滟又含一口,直到药碗见了底,她才抹抹嘴爬下了软榻。

“娘娘当真是,好本事。”韩朔笑得心满意足,靠在软榻上瞧着潋滟笑。

“太傅要的不就是这样么?本宫越下贱,太傅越开心。”潋滟挑着眼角道:“年纪越大,人果然是越不坦诚。绕这么大一圈子,太傅不觉得得不偿失?”

韩朔摇头,很正经地道:“臣觉得非常值得。”

逗着小猫伸出爪子,却又不敢挠他的模样,是最有趣的。

潋滟放下药碗,心里低骂一声,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地道:“药也喂完了,本宫该回去了。太傅好生休养,早些回朝堂来才是正经。”

韩朔也没留她,只漫不经心地念了一句:“恭送贵妃娘娘。”

潋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打开门,带起一阵凉风,吹得韩朔发梢微扬。

毕卓出征了,顶的是将军的头衔。但裨将却是谢戎,都尉又是虎威,这一场征战,当真不知道后果会是如何。只是不管怎样,潋滟希望毕卓将来能成为护司马皇室的助力,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的。

回到宫里,司马衷在沉香宫等她。见她回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着她的腰蹭着。

“皇上怎么了?”潋滟有些好奇。

司马衷抬起脸,略微有些不开心地道:“爱妃喜不喜欢朕?”

潋滟挑眉,温柔地拍着小傻子的背,道:“臣妾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那,朕和韩太傅,你更喜欢哪一个?”

傻皇帝这是吃醋了,看着潋滟扶着韩朔走了,自己没人管,一路上都阴着脸。

潋滟笑了,在皇帝脸上亲了亲,柔声道:“皇上说的是哪里的话?臣妾当然是更喜欢您,臣妾是您的妃子啊。”

傻子一贯比常人敏感么?就这一下,就让他这么着急了。潋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再怎么说自己都是他的妃嫔,却还不曾圆过房。与韩朔那些纠葛,要是一天被这小傻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司马衷听着潋滟的话,脸上的表情很快舒展开了,笑眯眯地又道:“爱妃最好了,朕怕连爱妃你也喜欢韩太傅多一些,朕就没人喜欢了。”

“皇上不必那样想。”潋滟温柔地道:“若是哪一天皇上与太傅同时要坠落悬崖,臣妾一定先救皇上,顺便把韩太傅踹下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潋滟的表情很诚恳。于是皇帝终于信了,又开开心心地拉着潋滟的手说些有的没的。

韩朔养了半个月的伤才重新上朝,一上来就看着群臣舌战,朝堂上唾沫横飞,一群老东西就差没脱鞋砸人了,半点没有朝堂该有的气氛。

“老臣以为,竹林五贤之流实在是乌合之众,诋毁朝政,歌我大晋将亡,应当统统下狱!”

“严大人这就是您不知道了,竹林五贤在民间名声颇高,您将他们都关押,不是明摆着让人说我大晋为政残暴么?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皇上,老臣觉得可以招安,那里也有一些有才华之士,能为我大晋所用,也是好事。”

“臣以为……”

韩朔安静地听了半晌,不明白竹林五贤怎么又惹到这群老东西了。龙座上的晋惠帝也听得不耐烦了,直接扭头问他:“韩太傅,你觉得该如何?”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