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安安静静地玩珠子,太阳热烈得好,上遥殿中的床被衣物,睡的躺的等等,能晒的都拿出去晒,平时安静的宫中这时显得有点人气,宫人们来来往往,小声细语地说笑。平日照顾端的是易宫人,他看端乖乖地不闹心,便放松心情地自己给自己手指上上蔻油。
“端儿。”

玩着珠子的端听到爷爷叫自己的声音,咯咯笑着去找爷爷,扶着旁边的矮桌子自己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爷爷的身子还是没看见,前面是墙,端竟然穿墙而过,来到白花花的太阳下。一只小龙,一只虎猫狄荻兽在它面前瞧着它,狄荻兽变回自己的声音道:“好蠢啊,以后它就是我们的师弟呀。”

小龙绕着端看了一周。

端瞧着它们,不仅不害怕,反而把手里的陈红母珠给它们,想和它们一起玩,小龙也很喜欢珠子,不过它已经脱离低价趣味,玩会动会逃跑的珠子了,尾巴一扫,将端手中的珠子打落,朝它吐出一口火,道:“这个,你会吗?”端有模有样地张嘴,什么都没有,小龙有肉的掌心往端天灵盖一拍,端口中真的喷出一口火。狄荻兽崇拜地看着小龙:“师兄你好厉害!”

小龙对端道:“现在你记住,以后你上山的时候记得多带点酒和干肉,不要让师父发现了,否则都要被没收掉。”

“酒和干肉,就这两样。”狄荻兽重复了一遍,两只灵兽方慢慢消失。

端瞧着两个小伙伴凭空不见了,眼中都是不解。地上的陈红母珠滴溜溜地转,在太阳下泛着淡淡的红。端弯下身去捡,却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

青河下了朝往端的宫殿来,却看见端坐在太阳底下,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按理完全可以砍了照看它的易宫人的脑袋,可是他心中却另有计量。

青河抱着端回到正殿,听到通报的易宫人知道青河小王肯定是来看端小王的,这才发现端小王不知去哪了,急着寻却寻不到,头冒冷汗时,青河小王已经进来了,易宫人抖着身子趴下去请罪,只听青河小王道:“抬头看着本小王。”

青河年方十五,易宫人年三十五,中间二十年的差距,但青河身上的从容轻易将易宫人碾压在脚下。易宫人人能干,却是喜欢耍些小聪明。在宫中玩小聪明是容易找死的,只因皇上不大理他们,让他们胆子不由自主肥了起来。

易宫人抬头看见青河手中抱着的正是自己以为不见了的端,没有松口气,反而一颗心继续往上提。

“本小王发现我的弟弟正在外边一个人晒着毒太阳,”青河道,“来人,将失职,藐视皇族的易宫人拖出去砍了。”

易宫人面如蜡白,汗如雨下,语无伦次道:“小王饶命,小人真的真的不知为什么……小王子在外边小人我……小王饶命啊饶命啊!”

青河道:“端小王是皇上的希望,姑国的希望,别说是你,就连我,若让它少了根寒毛,皇上会怎么处置本小王心中都没底,你凭什么饶命?”

易宫人自知自己犯了错,要是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估计不仅头要砍掉,怕是会要受够折磨才肯让死,结果想都不敢想,易宫人伏在地方直哭,求小王绕过他:“我决不再犯,绝对没有下次。”

青河抱着端坐在上首不说话。

一片沉默不语中,易宫人怕极,哭得声音都变了调,头磕得是血,青河恍若未闻,直到哭得眼冒金星,易宫人才慢慢反应过来,他从小生活在宫中,看着青河小王的脸色,还有许久仍未进来拖他出去的侍卫,心中生了点希望,道:“小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定尽全力谢不杀之恩。”

青河抱着端和它玩,仿佛没听见易宫人说什么,易宫人不敢再吭声,跪在下首一动不动地等着。

坐了一会,青河要离宫回去,他将端放回易宫人怀中,盯着易宫人道:“每隔半年左右,你就对皇上这么说一次‘端王子在梦里念叨着老仙’,之后皇上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易宫人听说过老仙,一座仙山,说这句话对端小王绝无害处,可是青河小王为什么要这么吩咐呢,他收好心思,他一定会照做的,至于其它,还是保命要紧。

易宫人抬头撞见他的眼神,青河小王脸上无甚表情,可是看着让人心中害怕,仿佛他想什么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易宫人浑身一抖,低下头,心中不敢再有任何思量,认真道:“是,小人记住了。”

不久,青河再次请命回军营,皇上准了。

出发前,微生常流道:“隔海观火,让他们几个先抖个你死我活,山高地远,你皇爷爷怎么也想不到你身上。”

青河微微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确实没我什么事,只求我那父亲手脚动作不要太大,惹得皇上连带防范我。”

微生常流道:“总不能赶尽杀绝,公户皇室总要有人继承,公户端也是你要小心的,虽是兽,但并非不能继承皇位。”

“我想它往老仙山送,老仙是你的地盘,接下来麻烦你注意了。”

“公户兄客气,如今姑国和九梁国年年派使者谈判,最多不过十年,战争一触即发,到时民不聊生,可是天下事物不破不立,我常流愿追随小王建功立业。”

门口通报,说端小王来了。皇上念及青河这一去不知几时回,特意让端来见见哥哥。

微生常流告退,青河道:“你不见见我这位弟弟?”

微生常流道:“来日方长。”掐个诀,身子在门后不见。

青河起身三两步到了门口抱来端,端朝着他笑,青河对侍卫道:“传话给母亲,一刻钟后我和端过去拜见。”又对端道:“什么都笑,什么这么好笑?”端还是咯咯笑。青河放它到榻上:“不许尿床,哥哥换件正装带你去见母亲。”

皇妃在府中小庙念经,听到下人的传话,回房中换件衣服的功夫,青河和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母亲,山间树般清朗的青河和笑着露牙的宝宝端就进来了,青河进来先行礼,才道:“母亲又去念经了,五哥祖母做的事情您怎么提前做了?”

皇妃一边从青河手里抱了端过来一边忍俊不禁,笑骂道:“母妃闲来无事清清静静的一个爱好,被你说得罪过。”

皇妃想起一件事,叫齐宫人端来一样东西,滴溜溜的大珠子,皇妃道:“听说这是九色鹿死后留下的东西,有驱邪护体的功效。大小刚好可以放端手里玩,又不至于吞进去,端儿,喜不喜欢?”

端手舞足蹈,咯咯笑着,吐出清晰的两个字:“喜欢!”

皇妃惊喜地瞧着它,奖励它一块豆沙糕,一点点掰碎喂它:“奖励你的,以后更加努力!”

青河在一旁一边把玩着九色珠子一边道:“端的珠子多得可以做成一张容得下三人一起睡的长榻了。以后他长大,就拿它们做一张,端娶妻后就睡上边。”

“远着的事情,说到这事,母亲不想替你做主,但也悄悄留意了几位适龄的姑娘,你几个大哥都娶妻分了地,你三哥虽病着,及四哥阜小王,也是明后年完婚,剩下你和止,明后年一过,你若不提,你皇爷爷就要帮你指婚了。”

青河一笑:“让母亲操心了。”说罢,手指随意一勾,勾出一个女子的刺绣荷包,暗香隐隐,一个“晴”字秀在上边。

皇妃“呀”了一声,手下失力不小心将豆沙糊了端一脸,端一连打几个喷嚏,以为它会不舒服得直哭,青河赶紧抱过来安慰。端虽眉心皱起,除了打了几个打喷嚏外,忍了忍,还是没哭出来。另一边皇妃早让人打了温水过来,细细给端擦掉脸上的豆沙粉。

皇妃和青河见端没事,方松口气,青河道:“准备好它大哭一场的。”

皇妃道:“是我大惊小怪了,你一向行事分明,怎么不会替自己想好自己的婚事,说实话也是刚刚,母亲觉得你真的长大了,竟一瞬间想起你的小时候。”皇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却听了让人心酸。伸手重新将端抱回来,轻轻晃着它,继续道:“真不想和端儿亲近,省得将来也不舍得。”这么说着,额头却贴向端的脸蛋,真切舍不得。

“让母亲伤心了。”青河将荷包放一边。

“早知道晚知道终究要知道,也省的你父亲问起我难回答。”皇妃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拿起那个荷包,仔细瞧了几眼,道:“可是钟离将军的女儿钟离芳晴?”

青河笑道:“母亲聪明!”

“都是你的手帕告诉我的,上面绣得是钟离鸟,一个晴,谜底写在谜面上,一看即知。”

青河道:“太直接了,心思不够婉转玲珑。”

皇妃一听这话,皱眉道:“将来人家嫁给你,离开自己的父母亲,你要对人家好一点。”青河点头道是,皇妃还是不太放心,想说什么,亥时到,青河抱着端起身请安告退。皇妃心想,青河心中自有较量,他面上谦和,实则骄傲,就算需要兵权支持,也绝不会需要到委曲求全的地步,想来青河就算不太喜欢芳晴姑娘,但也算不上讨厌,还是可以共白头的。便收回操心的话,点点头让他去休息,明日好出发。

男人和女人的婚姻观天壤之别,皇妃这么想,青河实则怎么想,大概是微生常流那句话:“姑国兵力常备军有五十八万人,钟离将军就有二十二万人。”

青河放端到榻上,端早已会用双脚走,寻着比它高的东西就扶着让自己站起来,青河一边宽衣一边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跑了。”松软的床榻比地面要难走,端站稳自己,慢慢地蹒跚向前走,一直走到青河面前扑到他怀里都没有跌倒。青河来了点兴趣,把它再放远点,端咯咯笑着又一步一步走向他,再次顺利地扑到青河怀中。青河给它增加点难度,放了九色球在它脚边,让它弯腰去捡,端刚弯下腰,摇摇晃晃地就跌倒了,青河把珠子放它手中,道:“继续努力,公户端小王。明年我回来参加三哥婚礼就能见到你,那时你肯定能弯腰捡球了。”

“爷爷……”端突然冒出皇爷爷。

青河笑道:“不见他对任何一个皇子皇孙好脸色,我还以为他就是这种寡冷的人,但没想到对你这般好,托你的福,连作为‘你的哥哥’的我也享受到这种额外的皇恩。”

端咯咯笑。

青河坐到床榻上,一边解端的小外衣,一边脸上仍是笑:“你若好好当弟弟,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反之呢,青河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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