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的内容很快出现在各大报刊和杂志上,夏衍和韩荻面对媒体追问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锐利反而成了此次事件的关注核心。一部分媒体公开赞扬他们维权的勇气和严正的态度,但也有一部分认为他们这是公开寻衅,尤其是夏衍对奖杯弃之不顾的这一行为,被曲解成了对比赛主办方的挑衅。
无论结果怎样,在夏衍看来,韩荻的声誉没有因此受损就是最大的成功,哪怕媒体的口诛笔伐转移到他的身上,但这对他本人并没有太多影响。

采访之后,大家为了庆祝转危为安而一起吃了顿饭,韩荻和夏衍显然是大家关心的重点,但没人敢提任何关于男女感情的事。

聚餐的尾声,段易沣把韩荻叫到了一边:“没想到你不光在球桌上镇定尖锐,面对媒体也沉着果断。”

“面对无端的指责和恶意揣测就应该站出来澄清,只是……”韩荻转头看着被一帮人簇拥在中间的夏衍,不由忧心,“他赌得太大了。”

段易沣当然明白夏衍这样做,基本得罪了赛事的组织方和主办方,为了韩荻做出如此牺牲,其中的心意,一目了然。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跟韩荻说:“弃置奖杯的事确实做得有点过,但比赛依旧是公平公正的,对夏衍师兄不会有影响。倒是你……”

“我怎么了?”韩荻见段易沣拿出一只首饰盒,她吃惊,“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那天段易沣送给自己的耳钉,但不知怎么就不见了,韩荻本来就不甚在意,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赠送首饰的人拿着它,这不免令韩荻感到尴尬。

“是我在台球室外的走廊里捡到的,你弄丢了,都没有发现?”段易沣的口气明显另有深意。

韩荻细想之下,认为一定是和夏衍纠缠时弄丢的,但这显然不能告诉段易沣,她只能含糊其辞:“那天之后事情就多了起来,我没留意。”

段易沣见他拿出这只首饰盒到现在,韩荻都没有要重新接受的意思,可他还是把首饰盒递近给韩荻:“现在你应该怎么做?”

韩荻接过首饰盒,又听段易沣问:“你都不打开看看,不怕我是逗你玩的?”

“易沣师兄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的。”虽然这样说,韩荻还是打开了盒子,果然是那副耳钉。

段易沣趁机取出耳钉,不由分说地就帮韩荻戴上:“我观察了很久,你的耳洞还在,要戴完全没问题。”

段易沣熟练地为韩荻戴上一只,他正想去戴另一只,却被韩荻躲开了:“礼物很漂亮,应该要隆重打扮之后才配得上,现在太随意了。”

在一旁的温如昼注意到了韩荻和段易沣之间微妙的气氛。她本来希望夏衍能够抱得美人归,所以哪怕在公开采访之后,她也不遗余力地想要当这个红娘,所以必定不会让段易沣和韩荻有太亲近的机会。

“韩荻师姐。”温如昼机智地凑了上来,见韩荻正把卸下的耳环放进首饰盒,她开始调侃起来,“易沣师兄,人家也要好看的耳钉,和韩荻师姐同款也可以,这样我就能和师姐一样美美的了。”

“等你赢了我,礼物随你挑。”段易沣知道温如昼是来搅局的,也不想令彼此难堪,把手里的耳钉交给韩荻之后就借口离开了。

“韩荻师姐,你那天在记者面前的样子真是太帅了,我简直崇拜死你了。”温如昼立刻开启花痴模式。

“我姐当然厉害,还用你说。”宋元夜酒足饭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臭小子,你在我们这白吃白喝就算了,还这么多话,要不要姐姐我教你怎么做人?”

“我姐只有一个。”宋元夜不屑,“就你,还是算了吧。”

“元夜。”韩荻轻嗔,转而对温如昼微笑,“谢谢你,如昼。”

温如昼笑得跟朵花似的,可一看见宋元夜那张脸,她就忍不住生气,所以她干脆不去看,拉着韩荻说:“可是韩荻师姐,等夏衍师兄的表演赛结束,我们就要回国了,我又要隔好久才能看见你了。”

“师父生日我会回去的。”韩荻笑着,摸摸温如昼的脑袋表示安慰。

“师姐,你会去看夏衍师兄的表演赛么?”

宋元夜见韩荻的神情一变,立刻出面:“我姐要照顾我爸,已经够忙了,大概没什么时间去,你找他们聊天去,我和我姐还有话说。”

温如昼就这样被宋元夜强行赶走。

宋元夜干脆把韩荻手里的首饰盒抢了过来:“要不找个理由,把回国的事也推了吧。”

韩荻没想把东西拿回来,只是感谢地看着宋元夜:“我只是回去帮师父过生日,很快就回来。”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支持了。”宋元夜把首饰盒递给韩荻之后就又去找了别人聊天了。

韩荻拿出夏衍给自己的表演赛门票,想起那天在大街上的情景。夏衍突来的拥抱就像是有魔力一般,瞬间就把她拉回了过往的岁月里。尽管一切如在公开采访时说的那样,她和夏衍从未建立过恋人关系,但曾经有过的悸动,那一些欲说还休,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加上这次在伦敦重逢后发生的一系列接触,她不得不承认,她对夏衍还是有感情的。

那张门票直到表演赛结束都还在韩荻手里,因为那个跨不过去的坎,因为所怨恨的那些人,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也让夏衍知道她的意思,将来哪怕再见面,也不至于再尴尬。

众人离开伦敦的那天恰好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韩荻冒雪赶到机场为大家送行。

温如昼抱着韩荻不愿意撒手:“韩荻师姐,我舍不得你,你要快点回国看我。”

“你也要答应我,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要有进步。”

“我保证!”

温如昼赌咒,然而一旁的宋元夜显然对她的话颇为不屑。

祝乐乐落落大方地走到韩荻面前:“这次伦敦之行充满惊喜,韩荻师姐的地主之谊令我们不虚此行。”

“你们也带给我很多惊喜,有机会再来伦敦,我恭候大驾。”韩荻向祝乐乐伸手。

祝乐乐回应,却很敷衍:“那么我们进安检了。”

转身之际,祝乐乐强行拉走了温如昼。

“这个祝乐乐最爱吃的一定是火药拌醋吧。”宋元夜调侃着,又四下张望了一阵,“怎么没见夏大哥?”

夏衍已经改签了前一天的班机回国,想来是明白了韩荻没去观看表演赛的意思,尽量避免两人的见面。

温如昼一行人的飞机起飞之后,韩荻的生活也平静了下来。最近没有比赛,所以她全心全意照顾着宋佩民,每天都是医院和家两点一线。

宋佩民在伦敦有几家珠宝店,过去韩荻有空也会去店里看看,因此和设计师比较熟。为了给祝有龙贺寿,韩荻特意请相熟的设计师设计了给祝有龙的贺礼。

韩荻曾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国,但改变也只是发生在一句话的时间里。尽管回去意味着重新接触过去的环境,韩荻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往事的影响,但既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就必须去履行。

韩荻回国前并没有把消息透露给温如昼他们,等于是自己悄悄回来的,因为在和他们见面之前,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办。

飞机晚点5个小时,韩荻到达国内已经是凌晨1点。时差和长途飞行导致她有些昏昏沉沉,所以当她拿了行礼从出口出来,根本没留心周围的情况,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因为精神恍惚,韩荻并不清楚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发生了什么。

和对方道歉之后,韩荻尽量快速地走向打车的地方,但渐渐地,她感觉后身后有人正跟着自己。她也不知道就凭现在的精神状态,自己是如何做出这种判断的,然而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原先散漫的思绪立刻收拢,但她却没有停下脚步。

韩荻的第一反应就是假装打电话,并且试图走向人多一些的地方,但插进口袋的手却没有摸索到手机,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撞是自己遇上了小偷,手机已经被偷。

刚回国就遇见这种倒霉事,韩荻不由暗叹自己运气太差,但身后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离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服务台寻求帮助。

刚要跟着指示牌走,韩荻就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正向自己走近。周围零零散散的旅客给了韩荻一点点信心,她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服务台。但因为注意力集中在后头的那道身影上,她没留心脚下,直接踩上了不知谁丢在路上的杂物,把脚崴了。

身后的身影飞快扑来的同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韩荻。”

韩荻转头时,夏衍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把她半抱住,而她的脸,近在咫尺。

惊慌的神情毫无遮掩地从夏衍眸中流露出来,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完全传递给了韩荻。她错愕地盯着面前那双满是担心和关切的眼睛,呢喃着:“夏衍……”

“上次不看红绿灯,这次走路不看道,你到底……”情急之下说出的话难免带着责备的意味,但夏衍很快把这种失控的情绪收敛住,低声问,“没事吧?”

韩荻摇头:“没事。”

夏衍这才松开手,还拿出韩荻刚才被偷的手机还给她。

韩荻惊喜地接过:“谢谢。”

“大晚上不安全,你去哪,我送你。”夏衍拉起韩荻的行李箱就往打车的地方走。

韩荻跟着夏衍上了的士才开口:“你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机场?”

“刚从外地回来。”

“两手空空?什么行礼都没有?”

“东西多,干脆全部快递回去,自己轻松一点。”

韩荻顿了顿:“我的手机……”

“我的飞机在你不久前到,打了个电话所以耽搁了时间,正好看见了。”

虽然夏衍的回答并没有完全消除韩荻的疑惑,但显然这也是一个答案。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了其他话题。韩荻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城市夜景,霓虹拉成了一道道虚晃的线条,倦意随之而来,很快就侵袭了韩荻的意志,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车子偶尔有点小的颠簸,但并没有弄醒韩荻。她只是不舒服地动了几次,在睡梦中摸索着最舒适的姿势和认为安全可靠的地方继续睡,而她最后抱住的是夏衍的手臂,靠着的是夏衍的肩膀。

没有刻意的疏远和拒绝,沉浸在梦乡里的韩荻看来乖巧许多。夏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按住她微凉的手。

大概只是这样的亲近都能够满足夏衍对韩荻的期望,如果一切从比零更令人绝望的负数开始,那么他也会努力地填平那些凹陷的沟壑,不依不挠地继续走向韩荻,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或者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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