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裹带着玻璃上的斑斓颜色, 投射在唐叶染成褐色的精致脸蛋上,徒然增添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神秘感。胳膊舞动的姿势柔和, 纤细的腰肢被紧紧包裹在一砖红色的连体灯笼裤舞衣里,空中漂浮的火焰晶石散发着一阵阵的热度。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带有南部地区风尚的牵线木雕玩偶, 软糯的嘴唇弯成和善的弧线, “当然”

大罚扛着巨剑从柜子里钻了出来,动作相当笨拙。

夜莺很是震惊,但最令她伤心的莫过于大罚生硬的目光, 看她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千军万马从她的身体上碾压了过去, 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都在疼痛,难言的失望和焦灼于心头翻滚不息。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夜莺顿了半晌, 声音有些虚弱,难堪地将目光躲向一边。

“让尊贵的女王来登门拜访, 我们实在是太过于失礼了。”手心朝下,单脚脚趾在地上画圈, 膝盖微微弯曲,唐叶低垂着头, 一双漂亮的眼睛冲下往上望着夜莺, “所以为了表达我们的敬意,不如让我们换一个地方交谈吧,比如今晚的莫纳红茶馆?”

“可以。”夜莺忽地昂起头, 带着黑丝绒手套的手指猛地一指向大罚, 略微加重语气“但他现在必须跟在我身边。”

唐叶毫不犹豫应允, 对夜莺提出的要求丝毫不意外。她扭过头,对着脊梁挺地如枯木一样笔直的壮汉,有些歉意的开口,“大罚,恐怕你得换一下今天的任务,接下来,就拜托你保护这位尊贵的夜莺女王。”

大罚眨了眨茫然的双眼,眉头紧皱,他在犹豫。

“就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不会太久。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安全。”生怕他拒绝,唐叶赶紧补充,“就算晚饭吃两根猪腿都可以。”

大罚摇了摇头,缓缓伸出手指,比了个五。

唐叶捂着胸口痛心道,“五根你真的吃的完吗?”

他垂眸深思了一会,依依不舍的放下去一只,目光盯着唐叶,炯炯发光。

“好吧,四根就四根。”唐叶拍拍手,吐出一口气,“成交!”

夜莺的脸已经黑成了一片,拼命忍住发怒的冲动,索性大罚真的朝她一步步走来,紧扣着手心的指甲微微松了少许。

眼前的九岁女孩前两天还是他们的敌人,为什么现在却要保护她?他不理解,但唐既然这么说了,身为剑和盾,他必须照办。

破旧的头盔缺了一个口,冒出来几缕凌乱的金发。夜莺激动地心脏都要跳出来,她向他伸出双手,但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条忠实的猎犬了,她忽然意识到,她现在没办法重新坐回夜罚人的肩上。

“那么,作为一名尊贵的女士,希望你还记得我们今天的约定,夜莺女王。”

“当然。以新□□义发誓,你是救下夜罚人的有功之人,我当然会谨记我们的承诺,还会对你的行为表示嘉奖。”

唐叶清清喉咙,提醒道,“商人告诉我,不要轻信一个陌生人。”

“王族的荣耀和尊严不容受到侵犯,就让我们等待今晚吧。”夜莺面露不耐。

“将随时等候你的到来。”唐叶挂着无辜谦和的笑意。

夜莺拨弄着手腕上的铃铛,“我会的。”一抹狡黠的光芒倏尔从眼中划过,悄悄扬手,细针悄无声息射进了夜罚人的脖子中。

他不可思议瞪大眼,“你!。。。。”庞大的身子如洪水冲塌的堤坝般溃泄。

夜莺看着夜罚人倒下来的软绵绵的身子,面上晦暗难定,再次拨了拨手上的铃铛,全副武装的精兵冲了进来,手持长剑。

没有了夜罚人,也没有那个神秘黑衣男人在身侧,夜莺此刻看唐叶的眼神如看死物,掩唇忍不住得意笑道,“早就应该告诉你,不要试着威胁一个女王。”说罢单手拖着夜罚人的身体,幼小的身躯如高傲的王后,冷冷吐出一句,“杀了她。”,头也不回走出大门。

谁会痴心妄想到去和一个女王谈判?

大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一切。

唐叶脚尖一点,忽然高高向空中跃起,手中迅速掏出贴身带的迷烟卷轴,五米之内会造成短暂的视觉干扰效果。

这一干扰效果对普通的战士效果不错,但是对精英骑士来说,只会大约造成不到三秒的误判。

趁着这一空隙,她抱紧胳膊,猛地撞向玻璃。

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唐叶早就用弱化药水涂满了地板和玻璃,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玻璃应声而碎。

这里是城主府的高塔之上,从此处跌落,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没有了火焰晶石,朔风铺面,冷且厉。

她单薄的身影如一只纤细的羽毛,衣衫涨满了风,深蓝色的短发散开。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她却肆无忌惮张开了手臂。

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时,空间一阵诡异的波动,一个男侍模样打扮的人忽然出现在她摔落的位置,冲她张开了怀抱。

柔和的力道从下方漫了起来,像是落入温暖的水波中。下坠的速度忽然骤停,接着,是扑了个满怀。

“她还是拒绝了吗?”阿撒兹勒稳稳抱住了唐叶,将她塞进厚实的斗篷下面,挡去所有的风,顺手扔了个瞬移咒,四周的景色刹那间模糊了起来。

唐叶揉了揉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个小女孩还真是着急啊,一点都不温柔。”真叫人大开眼界。他们明明都已经表现的那么友好了。

“看来她对她姐姐也开始有样学样了,这样反而会自作聪明。”

“不能乱来,毕竟那家伙还是个女王,啧,现在夜罚人在她手里。”唐叶叹了口气。

“放心吧,她会来求我的,一定会。”阿撒兹勒的笑容立刻变得诡谲了起来,渗透着墨一样凝厚的黑暗,“没有人能轻易从我这里占到便宜。”

唐叶看了他一眼,“那你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夜罚人本来就是她的,我们会不会理亏啊。”

私自囚禁驯化神灵和神裔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这些自命不凡的王族才做得出来。

他抱着她一边往城主府内走,一边说道,“夜罚人是神裔,本应该拥有了不起的英名和骄傲的力量,但夜莺把他从小就锁在身边,把他训练成一条毫无自主意识的狗。实在是太浪费了,神裔的力量不可能只有这么些,她毁了他。”说着,低头看了眼她,“你的外衣呢?”

唐叶无力指了指窗户破碎的地方,“还在上面。”

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火系的防御效果,这样能稍微保持身体周围温度高一些,忍不住碎碎念,“下次不要穿这么少就跳出来了,你可以慢慢穿好衣服,我会及时赶到。”

“。。。。”唐叶面无表情,“我希望没有下一次。”

“哦?那不如再来做个交易,让你获得高级术士的力量,成为战斗精英?代价只有一点点哦,童叟无欺。”阿撒兹勒忽然认真的开口,狭长的眼勾着潋滟的色彩,脸上写满了我是个好人的神情。

她瞥了一眼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阿撒兹勒,心想这家伙真适合去做传销,“那些东西我更想自己去获取。这世间哪有这么多不劳而获的东西。。。况且,一旦失去了过程,很多结果也会失去意义。”

阿撒兹勒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低头在她脸上舔了一口。

唐叶不懂他瞎笑个什么劲,恰好有风扑过来,她缩着脖子赶紧藏进他的斗篷里不出来。

绕过人群密集的前殿,来到一处偏僻的花园拐角处,阿撒兹勒在地上画出一个简易传送符阵,“你让我找的城主的密室,我已经找到了。密道和他的卧室相连。”

“这个传送阵的终点是牧月的房间?”

阿撒兹勒点了点头,“他刚刚和莱西特出去谈判,身边跟着真信者,应该是修建新教堂事宜。”

之前为了顾忌风之圣灵费利克斯,君临一直拒绝和教廷交涉。但现在君临的态度却有所松动。

难道他们其实早就按耐不住,想要在这一段时间内抽走圣灵的力量和神格吗?阿撒兹勒静静地想,但现在费利克斯已经被他放出来了,恐怕希尔德和牧月还不知情。

马上临近祭典,神庙会重重守卫,封印加重。希尔德在祭典前应该不会再去囚禁之地查看费利克斯的状况。

真想知道希尔德看见空荡荡咒阵时的表情啊,这种绝望的情绪惹人垂怜,他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我之前就遇见了他,席恩。”唐叶小声说,“他和我一起搭乘刺棘酒馆的马车来君临,中途我们遇见了巫狼。”

阿撒兹勒嗯了一声,一想到怀里的小姑娘还和另一个男人共处了那么久,略有不满地收了收胳膊,把她抱紧了一点,“席恩还活着。”这不是一个感叹句,是一个语气相当冷淡的陈述句。

“他没有死。我不想出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正常。”

“那家伙已经不是人类。”阿撒兹勒嗤声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忍不住体内的欲望,那样子一定会美极了。”

唐叶心痒痒,有点不满道,“我刚刚说我们遇见了巫狼,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好,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漫不经心望着天空,“不告诉你。”

这家伙肯定明知故问,但她就是忍不住逗逗他。

法阵的光芒消失,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出现在视线里。两边摆着精致的雕像,墙壁上挂满了高级魔兽的风干头颅,地面铺着厚实的图腾毛毯,宽大的落地窗外映着整个君临的街道,不远处,喷泉上方飞过去一群白鸽,别有一番风味。

阿撒兹勒径直走到卧室深处。

这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油画上画着一片深蓝色的海洋,中央游荡着一条美丽的人鱼。

海藻般深红色的长发飘散在水中,人鱼绝美的面庞恍若妖物。巨大的鱼尾上布满色泽润丽又斑斓的鱼鳞,华美又可爱。

“真是不可思议。。。”她喃喃道。

“这就是入口。”

“这幅油画?”

阿撒兹勒点了点头,“是的。但缺少打开门口的钥匙。我猜这幅画的钥匙是冰霜之心。当年君临的上一任主人为了避免君临的财富和文明被战火殃及,所以将一切收藏在他所创造的空间里。”

空间。

这一个词语被唐叶敏锐的捕捉到,心头一阵激烈的跳动,她紧张地望着阿撒兹勒,“你说,上一任城主自行创造了完整独立的空间?”

时空大术士这个词语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嗯,不过他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就是,生命。”

她的眼神迅速黯然下来,“创造空间为什么需要付出这么重的代价?”

“因为控制时间和空间是神的特权。人类从神灵手中学到了一点皮毛,但这本身就是一种逾越,违背了万物运行和创造的法则。即使是恶魔,也只能让时间和空间停止,但无法改变时空。”

“那。。。穿越时空呢?”

阿撒兹勒惊讶看了看她,脸上带着不解,“穿越时空?”,他抿唇一笑,“大概只有奥古斯神灵才能做到吧。时间是不可逆的,这是这个世界被创造时的法则,能忽视法则的人只有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本身。”

穿越时空,难道是不存在的?

不,绝不可能,否则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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