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湛点头,弦歌的心直接沉到谷底。
“呵”弦歌冷笑,“就是说,裴肃说当初筹谋杀我全家的人其实是齐恒,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对吧?”

又过了许久,萧湛又点头。

“其实此事的牵头人本就是你,与齐恒根本毫无关系,对吧?你之所以逼裴肃说出那番话,不过是故意让我听见,然后让我误会他,袁惜云说你故意挑拨我和他只见的关系,就是此事,没错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萧湛就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弦歌,后者也坦然的盯着他,二者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最后还是萧湛别开了眼,沉声道:“是。”

“哈”弦歌突然笑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弦歌竟是笑出了泪来,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萧湛啊萧湛,你果真了解啊,不愧是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的人,你连我的脾气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呢!这个世界上若说有谁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那当真非你莫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萧湛想说什么,可是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怎么?还想解释些什么?你说啊,我听着。”弦歌勉强止住了笑,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一只手揉着肚子,另一只手撑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过了许久,萧湛才挤出一句:“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啪”一声,弦歌抓起面前的碗狠狠的砸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这个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萧湛都被惊了一下,可是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萧湛,我顾弦歌在你眼中就这么蠢是吗?还是说你想报复我顾家还没玩够,觉得我落到如今的地步还不够让你解气是吗?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很开心是吗?”

“对不起……”

“对不起?我哪儿有这个荣幸听您说对不起啊!时至今日,都是我顾家的人对不起你,都是我顾家罪有应得。萧湛,所以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弦歌气急,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萧湛,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弦歌,我想补偿你的。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偿还,那些欠你的,我都加倍补偿与你,可好?”

“不必了,我真是一刻都不愿意与你待在一起。”弦歌冷笑,有意无意的扫了桌上还剩了一点的汤,眸中一寒,直接端起来要喝。

萧湛脸色一变,一掌劈过去,弦歌的手腕吃痛,那碗应声而落,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弦歌脸色不大好,冷冷的盯着萧湛:“你什么意思?”

“无论你多恨我,但也不该伤害自己才是。”萧湛的脸色不比弦歌的好看多少,甚至还泛着些许的青黑,看上去有些诡异。

“呵”弦歌怒极反笑,“你竟然知道我这汤里有毒,你还喝?”

“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给。”萧湛笑道。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的血丝,他不禁皱眉,直接伸出拇指将嘴角的血丝拭去,留下一道殷红的印记。

弦歌竟是被他的话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些日子,她每日给他送去的药里都下了毒的,虽然那毒无色无味,可是依照萧湛的医术弦歌自己也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没有察觉。可是每次看他都是干净利落的将那药喝了个干净,她的举动虽然是谋害一国之君,若是被人抓住那可是掉脑袋的事,但弦歌却从未觉得忐忑或者不安,因为她早便做好了死的打算。

可是此事始终没有被人发觉,这反倒是让弦歌有些奇怪了。

萧湛此人城府极深,弦歌却不能摸清他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而在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却是再也不想坐以待毙下去了。

这顿饭,其实她是想与他同归于尽的。

那碗汤,是有毒的。

可是自从上桌,萧湛便指着那碗汤喝,这让她连和他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想如何?”弦歌终于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道。

“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也知道你再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强求,你若想走,我放你自由。”萧湛顿了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像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一般,“毕竟,这是我欠你的。”

“你会这么好心?”此事弦歌反倒是不敢相信了。

“崇华门口有一辆马车,上面有足够的银子和干粮,够你回到大梁了。”

弦歌心中一紧,他这是说真的?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

“弦歌,我这一生中做了很多错事,你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可是我却又是伤你最深的。弦歌,如果有来生,我想偿还你。”

弦歌心中百感交集,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掩去了眸中的情绪,最后长长的吐出:“萧湛,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今生,来生,我们都不要再见了。”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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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雇了个车夫,一路朝着大梁去了。约摸用了十日,便到了汴京。一路上既没有看见悬赏通缉她的皇榜,也没有见城门有重兵把守,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进城后弦歌便指挥着车夫直奔皇宫方向,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快点见到齐恒。那日,她被萧湛所惑以为是齐恒筹谋害了她顾家全家,所以一怒之下捅了他一刀,那时她急怒之下下了狠手,不知道那一刀有没有伤到他的心脉,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估摸着他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弦歌却是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在陈国的那些日子,她总是能梦见那日的情境,齐恒捂着心口,红着眼盯着她,而他眼中清晰的伤痛,都让她彻夜难眠。

而就在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她便更加煎熬,每当想到他的伤和那时他的眼神,都像一把把的尖刀深深的扎在她的心上。对此,弦歌一方面恨萧湛如此挑拨她和齐恒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也在反思此事何尝不是自己太过自我引起的吗?她太过相信自己听到的,所以竟没有认真求证便妄下论断,也或许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完全敞开心扉对齐恒……

这些日子弦歌一直都睡得不好,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齐恒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眼中的恨,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越往皇城走,弦歌心中便越是忐忑,若是见了齐恒,她该怎么说?

“对不起,我不该伤你。不行,态度不够诚恳。”

“对不起,那时候萧湛骗我说是你筹谋杀我爹,我信以为真……不行!这样说也不对!”

“那个,你的伤好了没有?不对不对,不能这么说!”

“齐恒,你的伤,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什么跟什么啊这是,这不是承认自己是个白痴吗!不行不行!”

“齐恒,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伤了你……还是不行!”

“齐,恒,恒哥哥……额,这个太恶心了,我快吐了……”

弦歌就这么自顾自的在马车里一边坐立不安一边念念叨叨,终于车夫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到了?弦歌心脏飞快的跳动着,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呢。

“姑娘,前面的路堵上了,不让过。”外面传来车夫粗犷的声音,弦歌心疑,掀开车帘一看,前面的路当真被堵上了,甚至还有禁军打扮的在路口把守着,不由得疑惑,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竟然这么大阵仗?

“姑娘,咋办?”车夫的声音又响起,弦歌想了想,推开马车门跳下去,看了看前面将路堵住的一干围观群众和禁军,对车夫道:“那要不这样,您拿着这个,去永宁巷48号去找一个叫鲁直的人,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他自会安置你。”

“那俺的钱?”

“放心,那人会拿给你的。”弦歌又与那车夫交代了一番,看着他驾着马车走远这才转过身往人群中走去。

不知道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通往皇宫的街口都被封住了,道路两旁也都围满了老百姓,禁军皆是手持长矛站在道路两侧,将百姓隔开,流出中间的路。

可最让弦歌觉得奇怪的是,路中间竟是铺了红绸的。

“是有别国的君主来访吗?”弦歌忍不住嘀咕,在她的记忆中,好像就只是别国君主来访时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什么君主来访?是皇上要娶尧国的公主啦!听说那尧国的公主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呢,咱们皇上登基这么久,后宫终于又添娘娘了呢!”旁边的一个大婶忙不迭的接嘴说道,看她那激动的表情,仿佛皇上娶得是她自己似的。

而弦歌却是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哎呀,来啦来啦!快看!”旁边大婶激动的抓着弦歌的胳膊,努力的往外探头,想看看传说中的尧国公主究竟是怎样的美人,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听说啊,皇上对此次联姻也是格外重视,甚至让恭亲王世子亲自去的尧国迎亲呢!”

那大婶一直在旁边聒噪不已,可弦歌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吵杂的人声逐渐放大,让她几乎听不清那大婶在说什么。可唯独那一句“皇上要娶尧国公主啦”让她心脏停跳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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