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做你的弟子,请帝君放手!”我最想要的回答是你的解释。
“因为地府的那个灰衣小子?”

疾行的云突然一停,七叶身体不稳地差点朝前栽去,慌乱中只好双手抱住重华的腰,而重华正好也揽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于是七叶就一把跌到了重华的怀里。

虽然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拥抱,但这一次两人的身体都明显一滞。

向来迷糊的七叶却当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重华,转过脸去:“对,就是因为他!”

半响得不到重华的回答,七叶转过头,见他脸上发愣中好像还带着一丝落寞的神情,噘嘴补充道:“我、我觉得在地府修行比在幻琉宫清静!”说完又转过脸去。

“你不愿随我回去,也不愿做我徒儿?”

“不愿!”几乎是一秒回答,听起来十分干脆。

重华的眼皮动了动,眉头有些微皱,她之前不是宁愿做苦力做侍女也要拜他为师吗?

“你不找战神了?”她曾经缠着他,要他带着她觐见战神。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吃尽苦头也要拜他为师,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亲自面见战神,如今为了地府的那个小子,她竟连战神也不找了?

“太子殿下一定会帮我找的!”不知怎的,七叶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就是说不出好话来。

“好,那本君送你回地府。”

抓着自己胳膊的温热大手消失了,七叶慌忙回过头,却见帝君大人已经负手站立在前驾着云,朝地府疾行而去。

心底似乎有什么在崩塌,昏天暗地的失落压得七叶快喘不过气。

她明明不想回地府!她明明想回幻琉宫!她明明想做他弟子日日能见到他!

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啊!

眼前墨色的颀长身影被雨帘渐渐模糊——

帝君,你果然真的,只是觉得我与她有几分相似么?

两人沉默不言,直至地府大门口,重华连云都未着地,御气将七叶放下,转头便一眨眼不见了。

“七叶姐姐......你、你怎么了?”看着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的七叶,杀若紫轻轻扶着她的肩膀问。

而七叶却是哭着愈加凶狠,鬼君一家人看着这样的七叶和远去的帝君,互相对视一眼,却都默契地不说话。鬼君挥手将七叶送至之前的厢房,吩咐太子和女儿亲自好生照顾,转身便亲自加紧了地府的各处布防。

如今这只花妖就是个烫手山芋,他只能祈祷那些人能忌惮他的魔族邻居,不要乱来才好。

虽然地府兄妹百般劝着,但七叶仍旧哭了好半天,末了终于左右一抹眼泪,抬头朝杀不器道:“带我去喝酒可好?”

……

“帝君回来了!”卫朗第一个发现了,兴奋地大叫,他身后的一排排天兵天将顿时士气鼓舞了起来。

“老子就知道,那个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肯定不是我们帝君的对手!哈哈哈!”卫朗大笑,干劲十足。

那些逃窜出来的异兽和魔界子民,抬头只见一尊黑衣的杀神迎风而立,负着手站在云端,虽未出手,但杀意和天威已经让它们充满压迫,部分有眼界的异兽和妖魔已经开始往身后的那个幽黑大洞退。

“怎么,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吗?还敢上前找死!”卫朗一刀劈了个小怪兽,一脸恐吓的想吓退还要往前冲的各个年轻小异兽。

在卫朗的身后是撕裂异兽和妖魔正欢快的混沌二将。这二人在战神神殿不知默默守了多少万年的大门,眼下没有战争,他们只能每天靠蹭看帝君的话本度日,如今被派上用场,当然十分兴奋。虽然双方的实力差到找不到语言形容,但那些给过机会还不珍惜,妄想逃出去为非作歹的妖魔鬼怪,留着也只能是祸害,倒不如权当他们为未来除害好了。

重华抬袖一挥,将那些磨磨唧唧的妖魔鬼怪一扫全扫进了那个黑洞里,清冷的眼盯着一直不敢和他对视的无墨。

卫朗的大肘子捅了捅无墨,“你惹事了?”

无墨白了卫朗一眼,看着卫朗写满善良热心的脸,他还是感到有些解释无力,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那只花妖不见了。”重华说这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卫朗等人跟前,“不过还活着。”

“活着便好。”帝君好像有些自言自语,一跃至半空,祭出了腰间的玄天剑,浓郁的金光朝那封印的缺口打去。

“混沌二将回宫,尔等为本君护法吧。”

无墨四人面面相觑,但都默默照办,毕竟帝君这样阴鹜的脸,他们都是头一次见。

杀不器左右抱着一坛酒,将七叶带到了忘川河岸的一处凉亭里。忘川河浑黄的河水汹涌咆哮着,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执念之音;河岸绵延不绝的红色花朵,铺成一条幽深的火照之路,通向远处的一座石拱桥。

七叶抱着酒坛猛灌了几口,望着这一片只见花不见叶的红色花海,喃喃道:“曼珠沙华。”

杀不器倒酒的手一滞,有些低沉道:“是啊,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远处的那座桥,是奈何桥么?”七叶说完仰头又灌了一口,有些无力地趴到桌子上。

杀不器知道她心里难过,也不劝阻,只是淡淡解释:“是的,你看仔细些,那上边还有个杵拐的老妪。”

“呵呵,我知道,那是孟婆——嗝”七叶打了个酒嗝,道:“被心上人所负的女人,在这残害凡人的爱情。”

“残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孟婆,杀不器忍不住一笑,“我倒是觉得帮助凡人忘掉情伤苦果,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你错了,”七叶放下酒坛,双眼有些迷离,却认真道:“宁可伤,宁愿痛,也不想忘记半分,这才是真正的情。”

七叶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忘川河里突然共鸣似的大浪翻滚,浪头掀起几乎都能和凉亭齐平;那凄厉而断断续续的的执念一波高过一波,嘈嘈杂杂的,数不清的声音,七叶努力听也听不出所以然,只好求助地望向眼前的地府太子殿下。

而杀不器还楞在七叶方才的话里,双眼失神,嘴里还喃喃地重复着:“宁可伤,宁愿痛,也不想......”

七叶没等来太子殿下的解释,却见他突然一把站起来,朝忘川河对岸飞去。

“喂——太子殿下,你去哪里啊?”七叶站起来想追过去,却踉跄着站立不稳,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头突然一歪,磕到了凉亭的柱子上,额头上一刺痛,泛着腥气的热流边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七叶抬手一抹,看着掌中的那滩红色,莫名地愣住了。

她这是在干嘛?

三千年前桫夜去的时候,她也只是逃到了一座深山里躲起来,何曾这般醉酒流血?

杀不器回来的时候便见七叶一手扶着柱子,一手看着手中已经干掉的血渍发呆。以为她在赏浪花,可是她面前的忘川河浪已经平静下去,恢复往常的低沉咆哮和执念萧萧声。

杀不器大手一挥,七叶额上的伤口便愈合如初,恢复了白皙。

将她扶到石桌旁,杀不器皱眉问道:“七叶,你怎么了?”

七叶却突然一把抓住杀不器的手,眼中充满了乞求:“太子殿下,你带我去找战神好不好?”

她错了,这种一厢情愿的痛苦,肯定是桫夜生气了惩罚她的。她要去找战神,让事情有个圆满,然后回到红月山,继续做她没心没肺的山大王。

生活原可以不用这么难过的。

“你、你要找战神?”杀不器惊讶,斟酌着问道:“你——你没见过战神吗?”

“没有,要是见过,我化成灰都不会忘的。”七叶的眼中折射出一抹恨意。

杀不器眼中泛着复杂的暗光,“如果——如果见到他,你会非常后悔呢?”

“后悔?为什么后悔?”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他问清楚,我后什么悔?七叶的眼底再次浮现乞求,“我知道你肯定能帮我找到他,帮帮我好吗?”

想起她方才那句执念的话,杀不器叹了口气,却道:“你知道这忘川河里,因何总有凄厉惨叫和咆哮声吗?”

“难道这河,还和找战神有关?”七叶有些纳闷。

杀不器摇了摇头,仰头望着明月,解释道:“你知道凡人死后必要去河对岸的轮回道重新投胎,而要到对岸,只能走这唯一的一座桥——奈何桥,奈何桥上有谁你也是知道的。”杀不器仰头灌了口酒,才又道:“那些孟婆无论如何也诱惑不了的灵魂,他们宁愿跳下这个三十三天冰炙,三十三天火烤的忘川河,也不愿忘记前世之情,他们在河里挣扎惨叫,还要努力游到对岸,赶去轮回。但,这十万年来能游到对岸的灵魂少之又少;他们要么继续忍受河水的折磨,要么就只能屈服于孟婆,然而这十万年来屈服孟婆的灵魂,亦少之又少。是以,执念所带来的,必定的无边无止的痛苦。七叶,你不能放弃找战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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