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晓露未干。
楣樱带着未清醒的惺忪睡眼走向小厨房,筹备皇上早起的洗漱热水。

刚一进厨房,她意外的看见熟悉的身影:“贞儿姐姐?你怎么在这。”楣樱瞧着一盘盘刚做好的可口点心,不解地问道:“你这么早就起来做点心?”

贞儿淡笑着,她哪里是起的早,根本就是一夜未眠,心里揣着罪恶感,她怎能睡得着:“皇上很喜欢吃,我想给他多做些。”

“可皇上一般都是上完早朝才会吃东西的,你做这么早不就凉了吗?”

“没事,凉了我再做!”她必须让自己时刻的忙碌起来,否则这个晚上她会过的倍感煎熬。

楣樱疑惑地看着一反常态的贞儿,正欲启口,贞儿拿过了她手中的盥洗金盆:“今日由我来伺候皇上早起。”

说着,她舀起滚滚的热水,走出了小厨房。

“欸?姐姐你忘拿了点心。”楣樱冲着贞儿喊道。

然而贞儿却充耳未闻,楣樱迷惑不解的自言自语:“她这是怎么了?”

东方吐白,有微微的红晕。

贞儿恭谨如故地站在寝宫的门外,脸上平静异常,像是做好赴死的准备。

果然,没出半刻时间,寝宫内豁然响起偌大的响动,只听朱见深震耳欲聋的怒吼着:“滚!”

贞儿为之一颤,只见宫门突然大开,眼前的吴语嫣有些许的狼狈,身上的衣服胡乱的裹着,青丝也是零落散着,眼里含着委屈的泪花,但在看到贞儿的一刹,就布满了愤恨与屈辱,她狠狠地撞开贞儿跑向了旁边的厢房。

贞儿深深的吸了口气,莫名的闻到寝宫内弥漫的火药味,她纠结地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亦是沉静。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寝宫内,昏暗的内室里,朱见深只裹了一件锦黄内衫,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因他背对着自己,贞儿只能瞧见他的背脊因震怒的呼吸而不停的颤抖着,似是隐忍着狂澜的愤怒。

“皇上------”

“滚,全都滚出去吗!”朱见深愤怒的回身挥起袖袍,犀利的怒芒扫射着身后的人。

贞儿被朱见深的恼怒挥袖,踉跄地没站稳,只见手中的盥洗盆打在了自己的身上,一盆热水实实地浇透了全身。

当朱见深看清身后的人时,眼里闪过一抹阴霾,越渐越浓的怒恨昭然可见,他胸口狂攒的怒火蓄势待发,泛白的手指握得更加紧实。

只见朱见深怒不可竭地上前一把抓住贞儿的胳膊,力度之大让贞儿微微蹙眉。

朱见深完全不顾及她的不适,他两眼熠熠泛着寒光,嗜血的杀气萦绕全身,声音阴森的怖人:“说,吴语嫣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他眼里泛起一层憎恨的红血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之大,似要震倒宫殿:“说,这是不是你安排的。”他激动地两手狠狠地握紧贞儿的胳膊:“说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朱见深终于暴跳如雷的仿若一头吃人的雄狮,怒目圆瞪的瞳孔里更是布满了浓浓的杀气。

贞儿的眼里有稍纵即逝的凄然,转而淡漠冷静,声音素淡如朔风初静:“奴婢惶恐,皇后娘娘在皇上的寝宫本就是理所当然,无需奴婢安排,并且昨夜是皇上自行留下皇后的。”

“你撒谎。”朱见深怒吼着:“我明明记得昨晚我抱着的人是你,吻的也是你,暖言相语的也是你,我------”

“皇上。”贞儿喝声阻止道:“皇上不要冤枉了奴婢,昨夜跟皇上在一起的是皇后娘娘。”

“不可能,明明就是你,明明------”

骤然,朱见深停顿了怒吼,眸光里闪过一瞬的寒光,他突然甩开贞儿,急步地走向香薰炉旁,看了一眼残留的**香后,又走向桌子旁,闻了闻昨夜剩下的隔夜茶,他愤怒地皱起眉头,凌厉地看向贞儿:“这茶里放了什么?”

贞儿的心里有一歇的局促不安,眼神心虚的倾下,她实在说不出口。

只听‘啪嚓’一声巨响,那盏精致的紫砂壶凄惨地粉碎在了贞儿的脚下,碎片残渣溅了她满脚,贞儿吓的停住了呼吸,瞪着惊恐的眼睛。

朱见深薄怒地颤抖着身子,他怒急反笑地低了下头,这冷然的笑声甚是悲愤凄楚,嘴里绞痛地自言自语着:“万贞儿呀,万贞儿,哈~~~。”

贞儿的心骤然紧缩住,不知所措地看着朱见深疯笑着,她的手心处早已冒出了冷汗,她瞧着朱见深悲伤的如摧枯拉朽一般,自己的心里也着实的不好受,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像小时候那样,把受伤的他抱在怀里给予安抚。

就在朱见深讽笑的要流出泪时,他转悲愤化为痛心疾首的失望,声嘶力竭的悲亢着自己的失落:“我以为我找到了我要的唯一的幸福,可当我倾其所有的付出后,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朱见深顿然收住了悲凄,突然,他如锋利的刀剑般,疾速的奔到贞儿的面前,完全不顾及她湿淋淋身子,单手紧紧地禁锢着她的纤腰,似要把她碾碎般用力。

他阴霾的脸上缓缓的攀上了憎恨之色,他孤傲地低着头,凌冽的眼眸灼灼地盯向贞儿:“万贞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就算你不接受我,你也不能把我塞给别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离恨的轻雾:“我努力的一步一步的靠近你,哪怕你的心已经残破不堪,我也心甘情愿的把它们珍藏起来,直到把它们拼好为止。”终于,他眼里的薄雾渐渐凝成了泪珠,痛不欲生的划过了眼角:“但现在,你却残忍的把我的心给打碎了,我的爱就这么让你不堪吗?”

朱见深声音里的嘶鸣,有隐隐的呜咽,深深的刺痛了贞儿心房,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背叛竟打碎了他的心,以至于支离破碎。

朱见深悲痛地看着依旧淡漠的贞儿,一声冷笑扑鼻而哼,嘴角含了一抹自嘲:“我真是傻的可以,还痴心妄想的捂热你这块冰山一样的心,但我却忘了,你根本就没有心。”说完,他狠狠地甩开了贞儿,携着一身的萧索孤傲,冷厉的跑出了寝宫。

在朱见深踏出寝宫的一刹那,贞儿终于支持不住的瘫软在地上,泪水早已淹没了她所有的冷漠。

她真的无心伤害这个倔强的男孩,她只想帮他走上帝王该走的道路,而不是因为她卑微的身份而给他带来一世的污浊。

只叹,世俗情事多孽缘;

谁为痴情守候,谁为相思离愁,谁为得失心恸,谁又为真心一生而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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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初醒,破晓黎明。

乾清宫的小厨房里,一抹身影蹲在角落里费力的用手掰着柴木,而手指早已被木刺扎的伤痕累累。

“啊!”贞儿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只见手指又被木头划伤的流出鲜血。

她疲惫的直了直背脊,瞧了瞧渐白的天,眼里的倦容清晰可见,她坐在这里掰柴木已经一个晚上了。

只因吴皇后半夜传话来说早膳要吃鲜鸡汤,而且必须用未劈开的新鲜柴火才能烧出鲜香的味道。又因是半夜,劈柴的声音会影响清静,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贞儿用手一点点的掰开。

其实说白了,吴语嫣就是换着法来折磨她。

打从朱见深把她指给吴语嫣做贴身宫女时,贞儿就做好了一切苦难降临的准备,毕竟吴语嫣对她是恨之入骨了。

在掰完最后一块柴木后,贞儿的双手也看不得了,将手洗干净后,清晰可见的伤口一道一道的,想到一会又要用这双手处理用盐腌制的鸡,她的手就莫名的沙痛。

想着这么些年,朱见深把自己视如珍宝的保护着,自然而然她也就变得有些娇贵了,若是以前,这些活对她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贞儿强忍着刺痛,把清理好的鸡肉炖入瓷罐后,才算是能歇息会了。

这会儿。

楣樱刚进了小厨房,见到贞儿后,一脸的愁眉:“你该不会是一晚上都没睡吧?”

贞儿疲倦地露出一丝淡笑:“我没事,还能挺得住!”

楣樱撇到了贞儿的手后惊异的瞪大双眼:“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她眼里的心痛瞬间转成不忿:“不行,我要跟皇上说去,你这才跟了皇后几天的功夫就折磨成这样了,皇上若是知道你这样受欺辱,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说完,就要冲动的跑出去。

贞儿忙上前拦住她:“楣樱,若你真是为姐姐好,就不要再惹出事端了,皇后无非是为之前的委屈拿我撒撒气,等过了这气劲也就好了。”

楣樱一脸的愤然:“皇上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狠心的把你派到了皇后的身边,他之前对姐姐那么爱护------”

“好了楣樱。”贞儿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身为下人,不能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更不能胡言主子的是非。”

“可是皇上怎么能这样不念旧情,说把你赶走就赶走!”

“咱们的身份注定只能听取主子们的安排,没得旧情不旧情的,以后这样的话不得再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是会惹麻烦的。”

楣樱只有愤愤不平的憋着一肚子怒气。

这时,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进了小厨房。

“贞儿姑姑,皇后娘娘吩咐让你前去伺候起早梳洗!”说完,就把皇后的盥洗宫用交到了贞儿的手上。

宫女走后,楣樱终于忍不住满腔的愤怒:“太过分了,连这些都让你做,皇后她------”

“楣樱!”贞儿轻斥地喝道:“我刚刚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姐姐知道你心疼我,但有些事情,咱们心里知晓就好,不可再冲动了,否则害的是自己。”她语气委软了些:“放心吧,这些事还不至于累垮我!”

安慰完楣樱,贞儿准备好盥洗的热水,朝着乾清宫寝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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