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晌午开始,乾清宫的内外就人进人出,无不忙碌着扫洒清理,寝宫上下也皆换上了崭新的宫用。
今日,朱见深一直未回乾清宫,怀恩前来传话说皇上要晚一些才回寝宫,并让贞儿准备些玉兰松糕。

看来朱见深还不知道皇后要暂住乾清宫的事,否则这皇宫早就闹得沸腾了。

向晚时分。

吴语嫣就携着一众宫人踏进了乾清宫,她娇艳的脸上溢满了盛气凌人,无不彰显她皇后的傲然。

她冷眼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寝宫:“若是姑姑早这样费心打理,本宫也无需在太后面前说姑姑的不是了。”她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傲慢的讥笑:“所以日后不要把心思打在皇上的身上,不是你的东西,就是硬抢了去,本宫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回来。”

吴语嫣的脸上狰狞着狠戾,委实遮住了她美艳的容颜,隐隐的让人觉得丑陋无比。

贞儿低眉顺眼:“奴婢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这辈子只愿心甘情愿服侍皇上与皇后。”

“很好!”吴语嫣微微挑了下秀眉,居高临下地瞧着贞儿:“既然姑姑这样说,那本宫可就一试贞儿姑姑的衷心了。”

说着,她从腰间的锦绣荷包里拿出了一块包裹干净的**香,还有一包不知名的东西。

贞儿不用猜也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在宫中这么些年,后宫嫔妃们的那些闺房隐晦,早已是宫人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了。

贞儿的脸上略过有一丝顾虑,若是朱见深知道今晚的一切都与她和这些东西密不可分,不知该会怎样的雷霆震怒呢?

“姑姑这个表情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呢,还是担心皇上的心呢?”吴语嫣冷然地轻笑着:“不要以为本宫做的是下三滥的手段,这些东西对皇上是不会有害,反而会增进皇上与本宫的感情,若是姑姑拒绝的话,那就别怪本宫多疑姑姑的别有用意了。”

贞儿暗暗紧了紧眉头,心里踌躇不定,眼前的两包小小的东西如万金之重。

她若是收下,是对朱见深的背叛,若是不收,则会引起皇后的疑心。在她微抬眼角看到冷艳跋扈的皇后时,内心又隐隐的升起复杂的情绪。

眼前的皇后美艳绝伦,正值豆蔻年华,连这样倾国的美人都悲哀到用这种手段来留住恩宠,吴语嫣的心里该是何等待屈辱呢,更何况她还是一朝皇后。

是的,她是皇后,终是要与皇上并肩而站,权倾天下的一国之母。

她该是应该帮她的。

贞儿下定决心地接过了吴语嫣手中的东西,卑微地颔首:“奴婢定不负皇后的嘱托。”

吴语嫣含了一丝笑:“那本宫可就都交予姑姑了。”说完,携着一身的傲骨走向寝宫深处的兰池准备沐浴洁身,只等春宵一刻入暖床。

见吴语嫣走远了,贞儿许无力地喟叹着,眼神更是郁郁暗淡无光,她沉重地打开手里的两包东西,手指莫名的微颤,她阖了阖繁重的眼,不敢去想一切的后果,等再睁眼时,两眼却已是沉静。

只见她毫不犹豫的把那包白粉沫倒进了紫砂壶里,亦是镇定自若,接着又把那块**香燃进了莲花香熏炉里,顿时青烟袅袅芳香四溢,无疑让人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贞儿嘴角微微而俏,她只希望今晚的朱见深能真正的快乐。

暗夜如墨,寂静如水。

朱见深回到乾清宫时,已是夜幕笼垂。他那张俊逸的脸上均是满满的倦容,直到看见了贞儿,所有的疲惫顷刻间化为乌有。

寝宫内,只有贞儿一人背对着朱见深整理着龙榻上的被褥,完全没注意房间进来了人。

朱见深挥手屏退了怀恩,他静静地端详的瞧着四周,这装饰一新的寝宫格外的温馨蜜意,若隐若现的芬香,更是让人心醉神迷,他的嘴角深深地牵起摄人心魂的柔笑,在看到贞儿的背影时,他的胸口突然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如着了魔般,步履轻慢地靠近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女人。

他不由自主地从身后轻轻抱住了贞儿,把头抵在了她的耳边,声音里洋溢着无限的宠溺与温存:“是在等我回来吗?”他紧了紧手上的力度:“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的背影也是这样让人着迷。”

朱见深迷离地吻向了贞儿的耳根处,浅促的呼吸让贞儿颤然地挣开了朱见深,她有些惊愣,竟不知朱见深何时进来的,然而刚刚那撩拨的一吻也让她微妙的心慌,她绯红着脸,目光倾下地躲过朱见深炙热的眼眸,慌步的走到镂空的金丝楠木的桌椅旁。

“皇上回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说着,她从食盒里取出了好几样亲手做的点心:“奴婢知道皇上回来一定会饿,就多做了些点心。”贞儿把筷子摆放好:“皇上尝尝看,若是喜欢吃哪样,奴婢明日再给你做!”

朱见深光洁白皙的脸上,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俊逸的轮廓在宫灯的晃照下,面如冠玉,身如玉树,不禁让贞儿呼吸微微一紧,此刻她才惊觉的发现朱见深竟有一张惊若翩鸿的脸,和风度翩翩的身姿。

朱见深迈着轻锦的步子坐到了藤椅上,他横手拉过贞儿坐在了身旁的藤椅上,而后满意地尝了一块蝴蝶酥。

“这寝宫是你装点的?”朱见深边美味的吃着点心,边愉悦的打量着贞儿。

“是!”贞儿简单的回答着。

只见朱见深的笑容更为浓郁,眼眸里的柔情更为深邃,似要溢满的美酒般让人不自觉的沉醉在他的温柔之中。

贞儿收回眼帘,她不敢看向朱见深的脸,喉咙深处有涩涩的苦泪,身体僵直如木,内心更是无影无形的泛起沉重的罪恶感。

她万贞儿不是没有心,也不是没有情,更不可能冷血地看不出朱见深对自己的情感,虽然这让她自己也匪夷所思,但他看向自己的神情的确是浓浓的痴爱,甚至痴恋到了无法自拔。

朱见深的脸上溢满了快乐的笑容:“我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即便有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但每天回到乾清宫,看着你为我打理琐事,吃着你为做的点心,我就是多心力交瘁,也顷刻间变的心情舒畅,哪怕是你的一个背影,甚至一抹裙角,都能让我乐以忘忧。”他沉浸在自己的绵绵的柔情中,眼里清澈的如湖水般纯洁,干净的连一丝污浊都不存在:“贞儿,答应我,这辈子只留在我身边,若没了你,我真的会死的!”他眼里的恳切与惆怅,让他眼里的湖水泛起了层层涟漪,无不震人心弦,蚀骨沉沦。

多么动听的情话,多么销魂的誓言,就是一座冰山也会顷刻崩塌,何况是贞儿这个有血有情的孤寂女人。

她眼里含着感动,婆娑缠绵,就在自己的心房为之一颤时,永巷里二更的杵更豁然响起。

贞儿惊得的哆嗦的了一下,眼里的婆娑瞬间清醒的明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一点就要沦陷在朱见深的深情中。

她有些恍惚端起紫砂壶,语气却异常平静:“皇上不知道这‘死’字是宫中的忌讳吗,以后皇上不要再随便说出这个字了。”说着,贞儿有些手抖的往朱见深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

“你不让我说这个字,就表示你默认了会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绝不会看着我真正的‘死’掉,对吗?”朱见深的眼里有盈盈的笑意。

“皇上若是这么认为,那就这样理解吧!”

朱见深自是开心地拿起茶杯,正欲喝时,贞儿突然横手挡了了一下:“皇上!”她微微蹙着眉眼,终是心有余悸。

“怎么了?”朱见深不解的看向她。

贞儿的内心备感煎熬的挣扎着,但最后终究一片平和:“没事,奴婢是怕这茶水烫着皇上。”

朱见深假样的严肃道:“朕可是一国之君,以后不要在把我当孩子看了。”说着,仰头大口喝下满满一杯的茶水。

贞儿别过头,不敢去看他一饮而尽的动作。

之后,朱见深又接着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两杯茶水。

也不知是药效起作用了,还是朱见深真的疲惫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变得昏昏沉沉的。

贞儿小心地扶着朱见深躺在床榻上,还没待他躺稳,朱见深突然揽手一收,顺势紧紧的把贞儿揽入怀中,他神色变得极为迷离,两眼脉脉的似燃了两团火种。

贞儿顿觉朱见深的身体越发的燥热,肌肤的摩挲,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贞儿了然的皱了下眉,知道这是药效起作用了。

她用力的想要挣脱,但朱见深的力气着实让她逃脱不出,甚至双手更用力的收紧,嘴里更是着了魔的唤着贞儿的名字。

眼见朱见深欲望丛生的想要解开她的衣带时,贞儿惶急的挣脱着,见挣脱不开后,就狠狠地咬向朱见深的肩膀。

朱见深吃痛地松了力气,贞儿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退去了几步后,才惊讶地发现吴语嫣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身后。

皇后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帛纱,玲珑有致的娇姿显露无疑,甚是性感撩人。

吴语嫣两眼似是凌厉地盯着贞儿:“本宫这次记住姑姑的功过了。”说完。冷然的挥着手示意贞儿可以退下了。

贞儿微微颔首,并用余光偷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朱见深。

他已半坐起身,眼睛迷幻地盯着她与吴语嫣的方向,嘴里炙热的唤着:“贞儿,贞儿,你是我的------贞儿------”

只见吴语嫣走向了床榻前,甚是娇柔的看着朱见深,当她温存地抱住朱见深时,朱见深明显惊颤。倏地,他炙热的欲望终于顷刻间爆发了,他终归抵抗不住身上这个女人诱惑的撩拨,两眼亦如熊熊烈火,只想把这个女人燃进自己的身体里。

当贞儿关上宫门的最后一刹,她只瞧见那华丽的帷帐如仙子的羽衣一般,柔美轻盈的飘散下来,唯美迷幻的遮住那床帏里无限春光的**图。

旖旎的画面,直刺痛了她的双眸,灼灼地让她阖了阖眼。

她的痛,是来自内心深处无限的愧疚和深深的自责,她辜负不止是一个情债,更是一种深恶痛绝的背叛。

她该以怎么样的姿态,来面对明日朱见深的痛责,她已不求得朱见深能原谅自己,就算他立刻杀了自己,她也愿意用这条贱命来偿还他的情债。

寒星明灭,悲怨如影随形地诠释着离殇吟,泪含眼中,却久久不能释怀,贞儿颤抖的把冰凉的双手从宫门上放下,在转身的一瞬间,眼里的泪水空撒了一地,支离破碎,凄殇意浓。

多少爱,多少愁,无端难掩暗恨生;

多少情,多少忧,无端难舍泪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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