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阁大火,丁辰被幽禁之后,曹府愁云密布。
而今,丁辰回来了!

曹府立刻变了模样,变得喜气洋洋。

丁夫人又提起了精神,亲自下厨,要给丁辰做一顿好吃的。

她知道丁辰喜欢吃涧口羊,于是便带着曹昂出门,前往北市买肉。当然了,曹府新扎护卫胡车儿,也要跟随前往,不但要负责保护丁夫人母子,还要担当苦力角色。

对此,胡车儿倒无甚不满。

家里只剩下了丁辰一人,便独自来到卧室,取出那口七星刀。

姐夫到底是想要表达怎么一个意思?

他仓促行刺,却又把七星刀留下,是想要提醒自己什么事情?亦或者代表着什么线索?

啊!

好深奥,好难……

虽然一整夜没有睡觉,可丁辰并不困。

他在卧房里坐了一会,把七星刀收起来,便一个人在曹府的后院转悠。

直到,丁夫人回来!

“阿舅,外面好吓人啊。”

“怎么了?”

丁夫人在厨房里操持做饭,把胡车儿叫去帮忙。

胡车儿不会做饭,却有一手杀羊的好本事。丁夫人买了一只全羊,但是要涮肉的话,却需要胡车儿出手。

趁此机会,曹昂便成了丁辰的小尾巴。

“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并州军剿匪回来。

那些并州军,带回来了好多人头,血淋淋的……据说是昨夜在下马坡剿匪所获。不过我听人说,那些并不是盗匪,而是下马坡的普通百姓。阿舅,并州军好凶残。”

丁辰故作惊讶之色,但心里却暗自赞叹。

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那真凶跳出来,说那不是盗匪,而是袁家仆从,袁隗的死便无法掩盖,势必栽倒董卓头上。所以,他没有出来指认,反而造谣说哪些是下马坡的普通百姓。

这样一来,贾诩想要追查,怕是会非常困难。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体。

这些人玩谋略,玩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丁辰觉得,若换作是他,说不定早就被人玩死。

可怕,真真是可怕!

“昂不必害怕,那些人其实就是盗匪。”

“阿舅怎么知道?”

丁辰伸手,揉了揉曹昂的脑袋瓜子,轻声道:“因为,剿杀那些盗匪的人,就是阿舅。”

“啊?”

“所以,你看到的,听到的,并不一定都是事实。

昂以后一定要记住,这世上许多事情,绝不可以从表面上轻易做出判断,要弄明白其中的玄机。”

曹昂,似懂非懂。

“走,阿舅带你去看杀羊。

晚上我们吃好吃的涮肉……哈,涧口羊哦,我突然有点怀念老张家的羊汤了呢。”

“嘻嘻,昨天我有吃过。”

“这么没有义气,阿舅没有吃到,昂却偷偷去吃。”

“不是偷偷去的……而且昂吃羊汤的时候,还有想过阿舅,所以替阿舅吃了一碗。”

“哈哈哈,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丁辰抱起曹昂,大笑着朝厨房走去。

而曹昂则搂着丁辰的脖子,那张脸上,更露出了灿烂笑容。

血淋淋的人头又算得什么大事?有阿舅在昂的身边,就算是天塌下来,昂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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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中,欢声笑语一片。

可是丞相府内,确是愁云密布。

董卓咬紧牙关,嘎吱吱作响。

双手握拳,雄壮的身体更轻轻颤抖……他不是冷,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莫名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心想要中兴汉室,你们却不肯配合呢?

正午时分,曹性和贾诩回来禀报了结果,令董卓大吃一惊。

不过,未等董卓做出反应,却听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东郡太守桥瑁,不知道如何得来了一份诏书,传檄天下,要讨伐董卓。

诏书发出之日,正是弘农王刘辩被害的第二天。

短短数日,便有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共十路诸侯响应。如果再加上东郡太守桥瑁,便是整整十一路诸侯……

十一路诸侯,从渤海至山阳。

如果不是事先约定,怎可能在短短几日便做出决断?

至少,在董卓看来,那根本就不可能。

最为诡异的是,诏书的内容是要为刘辩报仇。开玩笑,刘辩刚被害,桥瑁第二天就知道了?

再联系到刘辩被害的事情,董卓可以确定,这绝对早有计划。

杀死刘辩,而后以为刘辩报仇之名,讨伐董卓。

杀了董卓之后,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辅佐新帝,成为中兴汉室的功臣。而他董卓,却会因此而臭名远扬,变成国贼,而且是弑君的国贼,为天下人所指责辱骂。

究其原因?

他不是党人,更不是世族子弟,而是起于凉州。

董卓想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那笑声里,包含着无与伦比的愤怒。

“主公,息怒!”

“息怒息怒……王八羔子已经打到了我的家门口,尔等还要我息怒?是不是等那些家伙砍下我的脑袋,你们才会说些别的?”

董卓说话间,呼的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一直以来,我怀着报效朝廷,中兴汉室的梦想。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可那些人却不愿意看我成功。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在努力的做了!我扶立新帝,我减免赋税,我发行大钱,我安抚百姓,我礼贤下士。

可为什么到头来,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我!

我来告诉你们,因为我来自凉州,因为我乃寒门子弟,因为我读书少,因为我粗鄙,因为我为了前程讨好十常侍,因为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他们便反对我。”

董卓挥舞拳头,如同愤怒的雄狮。

大堂上,众人噤若寒蝉。

“可是,当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兵,几乎推翻了暴秦。

他们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祖皇帝,不过沛县亭长,却斩蛇起兵,推翻暴秦,击败项籍,建立我大汉四百年江山。他们都可以做大事,何以我却不能做呢?”

就因为陈胜吴广他们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旦坐的江山,岂能容忍你在崛起?

这道理,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可是却无法说出口来。

董卓咆哮了一阵,终于冷静下来。

他复又坐下来,目光扫视众人,露出了肃穆表情。

“好了,现在他们要来了,诸君有何妙计?”

“丞相,渤海袁本初,汝南袁公路,皆受丞相所重,待如上宾。

当初袁本初对丞相拔剑相向,后逃往冀州。丞相不计前嫌,反而委以渤海太守之职。袁公路本无功劳,但丞相念及袁家名望,与他后将军之职。丞相代袁家不薄,可是袁本初与袁公路为一己之私,起兵造反,更不顾长者安危,实乃小人之行。

固,儒恳请丞相,斩杀袁隗满门,以震慑宵小。

而后尽起兵马,坚守荥阳、成皋,与之决战……反贼远道而来,必难持久。而我等有雄关之险,可拒敌于外。只要拖得一些时日,想那反贼也就无力继续闹将下去。

到那时候,丞相可以加以分化,而后各个击破。

如此一来,则洛阳无虞,大汉江山无虞。”

见没有人说话,李儒便挺身而出。

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可靠!毕竟是女婿,才会为我尽心尽力……

董卓的目光,旋即柔和许多,赞赏的看了李儒一眼。

不过,未等李儒说完,又有一人站出来,大声道:“丞相,李中郎之计,某以为不妥。”

“德瑜此话怎讲?”

说话的人,名叫伍琼,汝南人氏。

董卓对他颇为敬重,并委以城门校尉之职。

伍琼大声道:“袁本初四世三公,德行甚隆,有‘八俊’美名。

他虽响应,怕也是受人蛊惑,心忧庙堂。丞相虽一心为大汉江山,但毕竟久居凉州,世人并不知晓丞相的志向。本初、公路,乃至于各路诸侯,皆乃高士,对朝廷忠心耿耿。丞相既然是为大汉谋,何不与之坦承相交,令其知晓丞相的志向。

若强行用兵,兵锋一起,则生灵涂炭,岂不会令丞相名望受损?”

“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应该开放城关,让他们屯兵洛阳城外,与之杯酒交欢?”

“如此,方可显现丞相胸怀坦荡,问心无愧!”

“我无愧你个王八羔子。”

董卓气得破口大骂,指着伍琼道:“想当初,袁绍逃离洛阳,我本意将之诛杀。

就是你,劝我什么‘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故出奔,非有他志’。也是你,说什么‘袁氏树恩四世,门世故吏遍及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而起之,则山东非我所有,不如赦之’……

我正是听了你的劝谏,才赦免了袁绍,更与他渤海太守之职。

可袁绍何曾有过只言片语的感激之词?

而今,他更兴兵作乱,你还要我放他们到洛阳城下?是不是等他们到了城下之后,你再与之里应外合,到时候我这头颅,便成了你们建功立业,成就美名的功绩?”

董卓怒火中烧!

事实上,在进入洛阳之后,他对党人一直都很尊敬。

周毖也好,伍琼也罢,只要他们说出来的事情,董卓绝不会有半点的推辞,一并答应下来。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能量巨大,且有真才实学。

他想要借用党人的力量,稳定住局势,并且依靠他们,来治理天下……

毕竟,凉州旧部,多为征战沙场的猛将。行军打仗可以,但若说治理天下,却有不足。

即便是他的女婿李儒,也是如此。

可以马上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

要想中兴汉室,但只靠他董卓肯定是不行的,需要更多人与他合作,一起努力。

所以,他步步退让;所以,他有求必应。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党人分明把他当成了小丑,把他的礼贤下士,看作是一个笑话。

董卓的面孔狰狞,眼中流露出骇人杀机。

好好好……我想与你们合作,可是你们却视我如草芥。

既然如此,我要你们何用?

动作这些日子来,本就烦躁不安。

而今被伍琼这一番话,更气得火冒三丈,原本固执的梦想,刺客却变得有些模糊了。

“来人,把伍琼和周毖两人都给我拿下。

刺杀弘农王之事,必与此二人有关,给我好好拷问,令其招出洛阳的同党。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就休要怪我心狠手辣。如果不肯招供,就给我大刑伺候,不必客套。”

说话间,一直守在董卓身后的吕布挥手,门外的力士蜂拥而入,将伍琼和周毖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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