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柳玉瑕,趁着时间还早,夕若烟便带着庆儿出了闺阁渡月轩,去往望月楼处坐坐。
望月楼位处景祺阁最高点,站在楼下看去,景祺阁内的风景一览无余,更是品茗赏花的最好去处。

如今正值春夏两季的交界处,原先开得茂盛的桃花已经开始渐渐凋零,风吹花落,夹杂着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也吹走人心中一些不好的杂念。

小心扶着夕若烟坐在青玉圆凳上,庆儿又贴心的拿出一件微薄的银丝素锦披风为其披在身上,“虽然快临夏了,可有时的风未免还是冻人,主子大病初愈,还是搭件披风未免着凉。”

夕若烟转头朝她温婉一笑,拉着庆儿的手坐在自己身旁,想起今日自己与柳玉瑕的对话让庆儿听了去,虽然庆儿一路之上并未多问,可自己心中却有一些不安,忍不住问:“庆儿,我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因此多心啊?”

不敢去看庆儿的脸色,夕若烟端起青玉案几上的茶杯轻泯一口,静静等着庆儿的回答。

一时没料到主子会如此直接问出口,庆儿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微笑道:“不会啊!主子不是说过,庆儿是主子的妹妹,是主子的亲人吗?不管主子做什么事情,庆儿都会全力支持的。”

闻言,夕若烟放下茶杯,转身握住庆儿的手道:“可我有事瞒着你,你就不会生气吗?”

庆儿摇摇头,目光坚定又带着信任,“庆儿只是一个小丫头,不似主子这般聪明伶俐,可是庆儿知道,主子是真心待庆儿的,哪怕主子有事相瞒,可只要心里有着庆儿就足够了。”

没料到庆儿会有这番回答,原本她还以为,庆儿是一个对身边的事特别敏感的一个人,她若知道自己有事瞒着她了,心中是一定会有所不悦的,却没想到,她得到的答案竟是这般。

反手握住夕若烟的手,庆儿道:“主子,庆儿知道,其实有些时候适当的隐瞒,并不能说是欺骗,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护,是一种关心,因为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非要告诉别人的。”

自从萍妃那件事情之后,她也开始渐渐的学着长大,也知道,皇宫不比寻常百姓家,这里处处充满着危机,每走一步都需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

虽然这一次主子有事在瞒着她,可是她能明白,主子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如果不是令人痛苦的回忆,那便是一个不能够开口的秘密。而有些秘密一旦开口,将会打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平静生活,甚至,还会给自己,甚至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她不愿主子受到伤害,也不想主子因为这些事情而想起曾经的一些伤心往事,所以不知道也罢。

庆儿一番体贴的话语说到了夕若烟的心间,如果真照庆儿这般说法,那五年前的事情,她无论如何去问北冥风,他也不愿意告诉她,难道,真是为了保护她?

可如果是这样,看来当年的事情,果真是有着蹊跷的。

思虑间,一小宫女匆匆上楼来禀报:“夕御医,皇上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呢!”

花厅内,北冥风正倚在红木靠椅上悠闲的品着手中的香茗,唇边淡淡扬起的弧度似乎在提示着他的心情不错,似乎上午的事情早已经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随着宫人进入花厅内禀报,下一刻,夕若烟已踩着悠扬的步子进入厅内,敛衽行礼,“见过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庆儿也跟着行了一礼,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圣颜。

放下手中杯盏,北冥风抬手示意二人起身,“都免了吧。”

“谢皇上。”

“不知皇上今日驾临景祺阁,有何吩咐?”刚一站直身子,夕若烟便直言问道。

北冥风抬起头来,唇边笑意盈盈,再不见早前那怒火冲天的模样,凝着夕若烟时,更是带了一股道不清的味道。

朝着一侧的玄公公望去一眼,玄公公立即会意,带着庆儿一同退出了花厅,在外面为二人把风。

见玄公公与庆儿都相继离开,夕若烟知他有话要说,却不先开口,只等着他说。

果然,不出片刻,北冥风便已起身朝着她走来,越是走近,唇边笑意便愈浓,“朕好像记得曾与你打过一个赌,赌约是你为朕赢得大朝会头彩,而赌注则是朕给你杨家灭门惨案的证据,不知爱卿可还记得?”

北冥风故意低下头离得夕若烟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有意地扑撒在她的脸上,惹得她脸颊绯红。

心知他故意,夕若烟抬眸瞪他,这件事情她又怎会不记得,只是琉璃醉在大朝会上出了事,虽与她无关,可到底是她疏忽了,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又怎好意思去问他要线索。

只是不知道,他此番前来究竟是要干什么,莫不是,还真要告诉她线索不成?

明亮的水眸中一闪而过惊喜,夕若烟一把抓住北冥风的手,急急的问:“是什么线索?你快告诉我啊!”

垂眸看向抓着自己手臂的白皙葇荑,北冥风勾唇一笑,眸中一闪而过一抹戏谑,“你别急啊,虽然你让北朝国在大朝会上出尽了风头,可是惹出的祸端也是不小吧!”

“那你想怎么样?”生气地一把甩开手,夕若烟故意板起了脸色。

北冥风一见果然慌了脸色,从来他都自持冷静,可只要遇到她的事情,他就总是会慌了阵脚。

连忙道:“你也别生气,虽然大朝会是出了一些事情,可是朕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

“那快点拿出来啊!”夕若烟已经等不及了,着急的想要让北冥风拿出线索来。

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北冥风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夕若烟已一把抢夺了过去,满是激动欣喜的脸色,当见到锦囊里面的纸条之时,立时沉了下来。

朝廷?

纸条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朝廷”两字。

夕若烟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又再次仔细的看一遍,甚至连锦囊也反反复复看了几次,但是得到的结果却都一样。

“别找了,只有这两个字。”不知什么时候北冥风已坐到了梨木靠椅上品着香茗,丝毫不顾夕若烟脸上的错愣,一脸的悠闲模样。

夕若烟疾步过去,心中愤怒已起,“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了给我线索吗,这算什么?”

朝廷?诺大的朝廷让她怎么去找,难道让她将朝廷所有的官员都一一问遍吗?

北冥风,你究竟想干什么?

北冥风倒也不急,搁下手中杯盏,起身望着一脸怒气的夕若烟,忽的一笑,“别说朕不近人情,你差点儿闹出大事出来,朕不但不责怪,反而给你这个线索,你就知足吧。”

“可是……”

夕若烟的话还未问出口,北冥风已提前截了去,“这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朕曾经是答应过你,可是你也承诺的,定会做的万无一失。虽然事情出了纰漏,可朕现在依然给你线索,不过,却要减半。”

“什么?”夕若烟膛大双目,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行了,好好琢磨琢磨吧,朕尚还有奏折要批,改日再来看你。”

拍拍夕若烟纤瘦的肩头,北冥风已迈步出了花厅,只留下夕若烟一人愣在原地。

“主子。”北冥风刚走,庆儿便已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男子,一阵担心袭上心头,“主子,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她可是听说,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在太极殿内大发雷霆,听说还是因为主子的缘故。

方才见主子面色不好,她也不敢问,可是皇上一来,却把他们所有伺候的人都摒退,难免不让她有所担心。

夕若烟似乎充耳不闻,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紧,锦囊与纸条几乎被捏碎。

细心的庆儿注意到了这一举动,小心翼翼地让夕若烟松开手,可一看纸条上的字,也同样是愣住了,朝廷是什么意思?

“主子……”

话音未落,夕若烟已转身坐在了身侧的椅子上,一张娇颜如花的脸蛋此刻气鼓鼓的,真恨不得找人来打一顿。

见主子心情不悦,庆儿走到夕若烟身旁缓缓蹲下,手抚上她的葇荑,轻声道:“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目光悠悠的自庆儿脸上一扫而过,此刻夕若烟心中是烦闷异常,也更加想要找人倾诉,可想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庆儿一人可以告诉了。

“庆儿。”话语哽咽,夕若烟强压下心头的伤感才没让自己哭出来,“你可知道五年前,杨家灭门一案吗?”

思绪飞快的翻转着,庆儿努力回想,“杨家?哪个杨家?可是杨成丞相?”

夕若烟点点头,眼泪不可抑制地落下,庆儿心疼地为她拭去泪水。

五年前杨家在一夜之间被大火焚尽,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无一生还,再加之杨家乃是丞相一门,所以这件事情在当年十分轰动,她虽尚小,却也还是有些印象的。

可是自那一夜之后,皇上便下令不许再提杨家之事,不但是因为杨家一夜之间被灭,更是因为杨皇后,也就是杨丞相长女也在其出事后的第三天在凤鸾殿中自焚。自此那件事情后,皇上还曾一度消沉,这件事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个违禁的秘密。

只是她不明白,主子为何会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

“庆儿。”

在庆儿思虑间,夕若烟轻轻的唤一声:“其实五年来我心中一直有事,可是也不知道该告诉谁,我怕连累你,也不敢告诉你,其他人,我也信不过。”

这五年,她过得真的很苦。

庆儿握紧她的手,给她安慰,“庆儿虽然不聪明,可是对主子是衷心一片,庆儿宁愿自己被连累,也不想看着主子难过。所以,不论主子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庆儿,庆儿不但不会说出去,还会一直不离不弃的支持着主子。”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夕若烟手中仍紧紧攥着那一个锦囊,哽咽道:“其实,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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