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桌上,缠枝牡丹翠玉熏炉静静地伫立着,袅袅青烟从熏炉中升起,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清新扑鼻,令人心情舒畅。
一穿着锻地绣花百蝶裙的女子安静的斜倚在做工精致的昙花小榻上,女子眉眼如画,肤如凝脂,樱唇轻点而红,此刻倚在昙花榻上小憩,真真一副睡美人图。

庆儿在一旁轻轻地扇着手中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心中默默算着时辰,方才开口轻唤一声:“主子。”

夕若烟闻言悠悠转醒,庆儿立即放下手中宫扇去扶她起来。

“什么时辰了?”轻轻按压太阳穴,夕若烟一脸的疲倦,浑身也提不起来半点儿力气。

“巳时三刻了,主子已经睡了小半个时辰了。”将一个青玉抱香枕置在夕若烟身后好让她靠得舒服一些,庆儿这才走至梨花木桌前,将早已经准备妥当的羹汤端来,“庆儿见主子今日胃口欠佳,便命御膳房特地做了这碗银耳莲子羮,羮中放了些许碎冰,这个天气也正好可以喝来消暑。”

将盛有莲子羹的青玉盏递至夕若烟手中,夕若烟拿起小勺喝了几口,原本还有些倦意的,现在也消了不少。只少少喝了几口,口中便弥漫着一股子莲子的香甜与碎冰的清凉,令人回味无穷。

又连着喝了几口,实在喝不下了,夕若烟便将手中的青玉盏递给了庆儿,再以锦帕拭唇,抬头问:“对了,老板娘在哪儿?”

将青玉盏放下,庆儿回过身来,笑道:“主子怎么给忘了,咱们接了老板娘回来,主子便吩咐人带老板娘下去沐浴更衣,而主子就在这里小憩一会儿,这会儿子,怕是老板娘也该过来了。”

夕若烟点点头,经庆儿这么一提醒,她也就想起来了。

今早离开太极殿之后,她便带着庆儿与自己一起去了天牢亲自接了柳玉瑕出来,后来回到景祺阁后,她又吩咐人带着柳玉瑕去沐浴更衣,而她自己有些倦了,便在昙花小榻上小憩了一会儿,这事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不过,想起今早在太极殿外遇到秦桦一事,他的话,至今还让她宽怀不下。

“秦将军?你不是离开了吗?”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夕若烟有些奇怪,她方才明明看见秦桦离开了的,怎么现在却还在这儿?

“跟我来。”不由多说,秦桦已经硬拉着夕若烟走出了大殿,直到拐到太极殿后一处回廊下方才松开了她。

“你干什么?”揉揉被他抓红的手臂,夕若烟拧拧眉,有些不悦。

秦桦望着她,面色沉重,不见半分往日的情面存在,良久,方才开口问:“你说,你和祁王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夕若烟一愣,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我不都说了吗,当初他救过我一命……”

“所以你就掩藏事实,为他遮掩罪行?”

不待夕若烟说完,秦桦已经着急的打断了她,顿时夕若烟膛大双目,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这件事情她做得已经很小心了,也有刻意在瞒着秦桦与北冥风,可是他是怎么会知道的?他若知道,那是不是也代表,北冥风也知道?

夕若烟心中思绪混乱,此时此刻,她突然有种自己被人监视了的感觉,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你不用猜了,不错,他也知道了。”凝着夕若烟脸上的担忧,秦桦也不打算跟她拐弯抹角,而那个“他”,自然也是北冥风。

“你监视我?”夕若烟心头不禁起了一股怒意,她讨厌被人监视的感觉,她又不是囚犯,还用得着被人监视吗?

秦桦冷冷一笑,转身踱至回廊边缘,“监视你?若不是你前言不对后语的话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也不至于会派人去调查你。夕若烟,我们彼此五年多的情分了,你可以不信任我,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瞒着他呢?你知不知道,北冥祁与他可是有着杀母之仇的。”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别说争位一事已经让他们结下了梁子,就单单凭着生母的仇恨,他们俩便注定这一生都只能是仇人。

北冥风在乎夕若烟的事情谁都知道,就算从前不知,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看出个什么端倪来了吧。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北冥祁大概也看出了北冥风待夕若烟的不同寻常,若他拿住夕若烟来威胁北冥风,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而他如今想要的,不过是让夕若烟远离北冥祁,最好,他们一点儿也不要有所牵扯。

秦桦微叹一口气,转身凝着已经脸色变得有些煞白的夕若烟,忽然之间软下了语气,“若烟,对他好一点吧,彼此相爱,又何必折磨?错过了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错过了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秦桦的话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响彻在耳边,夕若烟一时间走了神,就连庆儿在一旁唤她也未曾听见。

“主子你在想什么呢?”见她走了神,庆儿唤她不应,便伸手轻轻推了一推,这才将夕若烟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夕若烟一时茫然,抬头看见庆儿的眼神,这才将目光转而到房间内,却不知,柳玉瑕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房间。

抛开脑海中的所有想法,夕若烟让庆儿扶着自己起来,一脸温和笑意的走至柳玉瑕的面前,拉着她坐到由紫锻铺就的圆凳上,“这些天委屈你了,因为我,害你白白受了一次牢狱之灾。”

柳玉瑕摇摇头,面上挂着点点笑意,却并不似往日与夕若烟那般亲切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生疏。

迎上夕若烟满含愧疚的目光,柳玉瑕莞尔,“这不怪你,命中有一劫,又如何能够逃得掉?其实我来,是特地与你辞行的。”

“你当真要离开靖安城?”夕若烟一下子慌了神,原本她只以为柳玉瑕在天牢中的话不过只是心灰意冷之下说出的气话,却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庆儿已经备好了茶,双手恭敬地递于柳玉瑕,柳玉瑕看她一眼,方才悠悠的道:“我不是要离开靖安城,只是要离开皇宫,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双手抚上夕若烟的葇荑,“你曾助我脱离困境,此番又救我一命,我决定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夕若烟愣然,一双美眸含带打量的目光凝着柳玉瑕,似在思虑些什么,又似想从她平淡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柳玉瑕见此一笑,“你可别忘了,醉仙楼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身为老板娘,若是想要生意红火,还不得更加懂得察言观色吗?虽然我并不知你有着什么秘密,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心事。我欠你一命,倒不如利用我现在的契机助你,说不定,还真有用呢!”

柳玉瑕说得诚恳,并没有一点儿撒谎的样子,夕若烟突然有些看不明白了,她总觉得,天牢一劫后,柳玉瑕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柳玉瑕也说得对,醉仙楼来来往往皆是达官显贵,她若要查出当年杨家惨案的真相,借助醉仙楼这一个契机也未尝不可,至少,总比她独自查线索来得方便有用许多。

只是,她能够相信她吗?

若柳玉瑕并非可信之人,她再将真相告知,岂非会害了自己。

不管之前与柳玉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可此事性命攸关,对她来说更加是至关重要,她绝不可将此事轻易告知。

夕若烟的犹豫她看在眼里,柳玉瑕倒也不急,反而是退一步道:“若烟姑娘心有担忧玉瑕明白,玉瑕不过是想帮姑娘,好还姑娘一个人情罢了。若烟姑娘要是有所担心,可不必将心事吐露,有事只需吩咐一声,玉瑕定当竭力而为。”

御花园石子路上,四周景色宜人,花香鸟语甚是迷人,有宫人受了夕若烟吩咐送柳玉瑕出宫,可没走几步,柳玉瑕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带路宫女见身后没了脚步声,疑惑间回头,却见柳玉瑕不知因何停在了原地,只因是夕御医的朋友,她也不敢怠慢,故而恭敬上前问道:“柳姑娘怎么了?为何停在了这儿?”

目光扫向四周景色,柳玉瑕有意避开宫女投来的视线,“世人皆说皇宫好,玉瑕进宫两次,头一次为送琉璃醉而来,匆匆离开也来不及欣赏一下这里的美景,今日出宫,不知是否还能有幸再入宫一次。”

回头看向面前的宫女,柳玉瑕美眸楚楚动人,其间不乏暗带了一丝恳求之色,“这位姑娘,就劳烦你通融一下,让玉瑕留在这儿赏赏美景吧,只一刻钟就好。”

“这……”

宫女有些犹豫,只因皇宫并非常人所能待的地方,可转念一想,柳玉瑕是夕御医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出事。只嘱咐了不要乱走之类的话语,便转身离开,再于一刻钟后过来找她。

待至宫女离开,柳玉瑕眸中的恳求之色转瞬即逝,随即一层冰冷覆上。

“秦将军既已在这儿,又何必躲着,请现身吧。”

话音落,自假山后走出一抹藏青色的身影,而那人,不是秦桦又是谁?

踱至柳玉瑕身后,柳玉瑕回头福了福身,秦桦抬手,示意她起。

打量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女子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发丝挽成回心髻,再以珠花簪上,精致的妆容竟看不出一点儿岁月的痕迹,明明快三十的女子,却年轻如二十出头的模样。

秦桦望着她,赞叹的不仅仅是她的驻颜有术,更加是她的聪明。

“皇上的话,还望柳姑娘记在心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请莫要告诉她人。”尤其是夕若烟。

柳玉瑕点头,莞尔道:“秦将军但请放心,皇上既答应为我找到夫君尸首好好安葬,又答应为我夫君讨回一个公道,莫让枉死之人再做冤死鬼,此番大恩大德,玉瑕定是没齿难忘。”

“嗯。”秦桦点头,“还望柳姑娘多帮助夕御医一些,皇上定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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