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石白的复古餐桌前,坐着已经洗了澡,换好衣服的白一尘。
纯白V领衫和麻白运动裤,以及同色的软皮拖鞋。看来,他对白色的痴迷,有一如既往的执念。

董咚咚不由自主,想起他的习惯。每天都会更换纯白的床单,内衣除了白色便不要其他。更不用说餐具、茶杯、以及床头灯之类。她禁不住撇撇嘴,低声嘲讽道:“贱人,还那么……矫情。”

柔和的水晶灯影下,那好看的男子安静,宁和。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嘴唇红艳艳的,正用玉白雕荷的茶盏,喝着清淡的安吉白茶。手里,却拿着一本精装的莎士比亚原版小说,看得旁若无人。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煲热气腾腾的老火白粥,四样精致的小咸菜。两幅细白的骨瓷碗碟与汤匙,轻薄透亮。

他就是,如此随心所欲的任性,把古宅改成了田园,却在异国风情的餐桌上,喝正宗的东方茶,以及用小菜清粥做夜宵。

白一尘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了一个明显心怀不满,踢踢踏踏走过来的小女人。

虽然,她比记忆中丰满了些许,但穿他的衣服依旧冗长。也因为松松垮垮的,反而增添了几分别样风情。他的心间,不由温柔迭起,情不自禁。

见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依旧不断有水珠,掉在衬衫的肩膀上。他皱眉,忍不住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白毛巾,动作娴熟的为她擦干头发。

“轻点儿,这是脑袋不是砂锅。会疼!”董咚咚低声痛呼,她本能抗拒着记忆中的亲昵。她一把抢过毛巾,故意咬牙切齿。

“还知道是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发型,还敢染了个白毛。明天赶紧拉直,再把白的给我染黑回来。你自己看着不腻味啊?”白一尘忍不住奚落。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不满的斜着他看,态度坚决。

她负气抢过毛巾,又扔回椅背上。再自顾自的,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小心的吹散了热气,便大义凛然的开始喝粥。

他摇头,叹气。却不吝宠溺的看她,大口大口的,香香的喝着粥。

他拉长语调,调侃着:“小妞儿,你几天没吃饭了?”

“白一尘,和你有关的东西,包括你这个老混蛋,我一概都没有再见的欲望。只有云姨煲的这老火白粥,却被我一直惦记着。我自己,总也熬不出这个味道来,太香了……”董咚咚意犹未尽,她喝完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半碗。

“回来吧,我让云姨天天给你煲粥,好不好?”他温柔道。

遂而伸出手指,用柔软的指腹,摘掉了她嘴角上的粥粒子。

“那还是算了吧。为了一口粥,出卖自己的灵魂,不划算!”她长眉一挑,灵巧躲开,顺便把粥碗推到一旁。

“行,不用出卖灵魂,出卖肉体也可以。”他嘿嘿一笑,眼神暧昧。

“如今的小妞儿,胖得穿我的衣服都满满当当了。但……手感还不错,我老了牙口不好,也啃不动骨头棒子了,合适!”

“白一尘,你不要总挑战我的耐心?如果我把这一锅粥都掀你脸上,你怕会不高兴吧!别招我,能行吗?”她作势挽袖子,眼神阴森森的。

“牙尖舌利,脾气更差了!你不会早更了吧?”他耸耸肩,调侃着:“你好像在AIR遇到了大麻烦,还不赶紧放下身段来,好好求求叔叔,或许……朕能格外开恩,帮你一把!”

“你又不瞎,不都看见了吗?我怎么觉得,白总有备而来,来看热闹,来渔翁得利。白一尘,你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要对付荀之风,你帮我。我们合作,我也能帮你对付老宅的人。”董咚咚抱着肩,目光灼灼凝视白一尘。

“小东西,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能帮我什么?滚滚床单还差不多。”他摇头,目光炯炯。

“滚什么都请你去找别人。如今,我对白的,老的,矮的,毒舌的男人,没兴趣!我说的合作,白总未必不感兴趣吧。我……可以帮你对付后娘啊,白雪公主!不对,辈分差了,应该是你那年轻的小奶奶,以及心怀叵测的后叔叔。如果你没存夺权之心,何必要到AIR招摇过市。现在,恐怕整个CBD都知道,你白一尘滚回帝都了。”

董咚咚打了个响指,笑得潇洒而得意:“你以为,我真相信,你为了我回帝都?不过想拿我做幌子,对付KING的老太后吧。你要统一家族势力的辖制权,白家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至于,我能帮你做什么?能做的恐怕太多了……比如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兴风作浪,助纣为虐?”

“小妞儿,如今我对你刮目相看。”白一尘一摊手,哈哈大笑,淋漓尽致。

“我风尘仆仆滚回来,是怕有人在我之前,捷足先登再娶了你。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徒劳无益的抢婚了。”

“抢个毛鸡蛋!我不想做白太太。即便我离婚了,也不会再结婚。我也不需要情人。我只想帮朋友们,夺回应有的尊重和认可。”董咚咚淡淡道,她眼神澄净而认真。

“幼稚,职场之上何来朋友?不过尔虞我诈,相互利用。”他不客气的审视着她。

他眼神犀利而冷酷:“作为合作伙伴,你的心太仁慈,多可怕的软肋,合作你不合格。恕我直言,董咚咚,你最适合的事业,就是做白太太,完美!”

“我可不想,靠您施舍活着。不好意思,我的膝盖一直很硬。凭什么,要做你的狗腿子,你喜欢时,我是白月光,你厌烦时,我就是剩饭的米粒子。白太太,我难当此重任。”董咚咚微微眯起了黑白分明的星眸,一字一句,不紧不慢。

“女子无才便是德……”白一尘靠在椅背上,抬起下颌,似笑非笑凝视着,对面清傲的女人。

他淡淡道:“董咚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喜欢你的聪明,却也讨厌你的聪明。把獠牙收好,当我没有耐心时,就不仅仅掰断了这么简单。”

“你早就,掰断过……”她唇角旋起一抹浅笑,冷酷的打断他:“很痛,我也历历在目。选择忘记……并非原谅……白一尘,能做回朋友,已经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了。何必,得寸进尺,彼此难堪?”

“咚咚,如果当初没有叶晴朗,我们又何至于与此?”他低声微凛道:“他不过趁人之危,从我身边拐走了你。”

“我庆幸遇到了他,不然……不是我忍无可忍宰了你,就是已经生无可恋宰了自己。这般说来,你该谢他。”董咚咚站起身来。

她朝着他,魅惑一笑,半真半假:“叔叔,你是我见过的,最心狠自私的男人。陛下的宠爱,小女子高攀不起。谢谢您的粥,还有衣服。我要回去了。至于合作的建议,您好好考虑,再见。”

她有些费力的,推开沉重的椅子,遂而独自一人,步伐笃定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一次,白一尘没有追,也没有阻拦。

他一摊手,刻意委屈道:“小妞儿,你还真要成精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AIR的事情,叔叔会帮你搞定,但你要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曾经,现在,将来……不曾改变,也不会改变!”

“滚犊子,你要真爱我,先把你窗户底下的茉莉花拔了,舍得吗?你以为,看看莎士比亚就能装齐天大圣?给老娘滚远点儿,我最讨厌自作多情的猴子。”董咚咚话音未落,伴随着重重的房门声,让白一尘倒吸一口冷气。

云姨闻声推门而入,看见他拿起那本莎士比亚,正笑得无可奈何。

“先生,董小姐……”

“我也疯了心了,和一头野猪谈感情。”白一尘自嘲着:“直接打断她的腿,用笼子装起来,要省心得多?至少……不生气……”

他缓缓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董咚咚穿过一片茉莉花丛的聘婷身影,淡淡道:“明天,让莫叔找人,把茉莉花都拔了吧……顺便透风给老头子,我要和董咚咚结婚,很快。至于为什么……我等得及,她肚子可等不及……明白吗?”

云姨真的吃了一惊。她犹豫了半天,艰难道:“先生,董小姐……恐怕和以前不一样了。您也不要太心急,恐怕会……”

“我确定,她就是我要的人。”白一尘用颀长手指,挑起朦胧的蕾丝窗纱一隅:“错过了一回,这一次……不能再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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