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宁采臣在胡家居住了下来,读书授课,过上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先生,我们修炼之士,是不能随便认师傅的……”

啪!

戒尺拍打在书桌上,宁采臣板着脸,说:“专心点,不得顾左右而言他!”

…………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先生,这是什么大任呀,简直比我修炼的道法还辛苦,不接也罢……哎哟,你怎么敲我的头,不是说好只打手心的吗?”

………………

平心而论,娇娜的确聪慧过人,许多文章道理,一教就会。只是它天生有一种顽童的性格气质,时常会冒出一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念头,让人哭笑不得。

但总体上说,宁采臣与她,这一人一狐的奇特师生关系,相处得还算融洽。也许那天之后,胡翁给娇娜开了“特别思想教育课”;也许娇娜真的很忌惮宁采臣的正气。反正她在课堂上表现出了足够的乖巧听话。

至于小菊,它现在看见宁采臣就扭头走,即使被迫要和宁采臣打交道,也是垂头低脸,大气都不敢喘。蕴含正气的雷霆一喝,几乎把它的魂都震散了。

——胡庄里居住的狐狸精除了胡翁父女,只有两个修炼刚过百年的小狐狸精做仆从,一只是小菊,另一只叫小香;不知是否是小菊在小香面前说了什么,那小香见着宁采臣,也是低着头,低声下气的。

给一只狐狸上课——给一只修炼了两百多年、性情脾气却如十来岁女孩般的女狐狸精讲文章道理——这种感觉很特别。

有时候宁采臣想着想着就会发笑——

“先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此话的意思是说: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不要强加给别人。要表现出一种‘宽恕’之道,待人如待己。”

娇娜嘟起了嘴:“这是什么道理……不对呀,平时吃鸡,我最讨厌吃鸡屁股了,便都塞给小菊吃,她可吃得津津有味呢!”

在她身边磨墨的小菊咕声吞口口水,悄悄说:“小姐,其实我也很讨厌吃鸡屁股!”

“啊,那为什么每次你吃都得屁渣子都不剩?”

小菊苦着脸道:“你次次都是夹起来直接塞进我嘴巴里,我能不吃吗?”

“哦,这样呀,委屈你了……那下次我塞给小香吃好了,它肯定爱吃。”

…………

“先生,为什么你每天晚上都会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望一会天,又看一会花呢?”

“那叫‘观花赏月’,是读书人的一种雅兴!”

“就和我们修炼时打坐默念的形式一样?”

“不错!”

“怪不得你没脱衣服。”

“脱衣服?什么意思?”宁采臣好奇问道。

“小菊和我说,你东张西望的是想找地方方便,我就悄悄跟在后面看咯,可跟了几个晚上,什么都没看到……”

“小菊!”宁采臣脸色一沉。

“咳咳,我早上吃错东西,要去方便一下。”小菊马上找借口溜出去了,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在小姐面前绝不说宁采臣的是非,实在太危险了。

……

慢慢地,宁采臣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上午授课,下午游山,晚上阅读,悠然自在。一有闲暇机会,便修炼《浩然养气诀》。胡翁说正气力量只能对付妖邪,有局限性。但即使如此,这正气也非同一般。有它防身,至少不会像王复那般被妖魅蛊惑,死于非命。

其实在他修炼之时,娇娜曾变化出阴神魂识,数次来到他卧室外窥视。娇娜亲眼目睹,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宁采臣脑后的正气便由三数变成四数,而且颜色更精纯了。看得她心惊胆颤,心想:如果儒家功法和道法修炼一样,练气都是九重封顶,那宁采臣修炼的速度委实快得骇人。

修炼道法,有三层境界:炼气、化念、阳神。

炼气有九重,九气形成,凝聚突破后可化出神识念头;化念境界又分:开窍、出窍、阴神、结丹、道胎、元婴六期;元婴成熟才能达到“阳神”之境,长生不老,合乎天道自然,举手投足之间,天地力量为己所用,端是通天手段。

至于妖魔鬼道,它们生于混沌,没有功法体系传承。要想学道法,就必须去寻,去求——当年齐天大圣乃万年石胎出世,天生异禀,一样要去找菩提老祖学道。

娇娜修炼的功法叫:《归元功》,属于道门。这功法名字吓人,其实不过是道门的二流秘籍,记载的法门只到化念境界结丹期,后面就没有了。也就是说娇娜结丹成功的话,这本秘籍就失去了作用,需要去寻求更高级的法门来修炼道胎元婴。

然而高级功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道法修炼,讲究口口相传,正所谓“法不入六耳”。那些印刷版发行量成千上万的,大都为伪作,或残本,或修改本。另外修炼功法还讲究五行灵根对应,根本不会出现“一人练尽天下法门”的全能神迹,而灵根肤浅的人,更是连道法的门都挨不到。

比如说宁采臣——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能成仙成圣的!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宁采臣却继承了圣贤孟子的精气力神,得到儒家的功法传承。正气在身,妖邪不侵。蛮横如娇娜这等狐狸精,也只能乖乖听话,不敢招惹。

看到宁采臣的正气突破出现第四丝后,娇娜就不敢再发动阴神去偷窥宁采臣了,害怕魂识受到冲击伤害。

此后,它在课堂上表现得更加优秀,功课甚至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同时,经过两个多月的接触,娇娜发现宁采臣和以往的先生不同,他不呆、不酸、更不是那种方方正正、棱角刺人、礼法严厉的所谓“正人君子”。他谈吐风趣,严正而不严肃,还时不时讲一些新奇故事。

娇娜渐渐觉得,听宁采臣讲课,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就连小菊,对宁采臣的印象也慢慢改观。至少,面对他时,不再战战兢兢,双腿抖糠。

这一年的寒冬终于来临,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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