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泞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杜晋瑶抚着掌道:“还真被钟小姐给说中了,来的还真是宁国公世子。”
这话一出,周围的小姐们顿时炸了锅,那些提前离开亦舒院的小姐们皆是顿足后悔,只恨自个怎么要提前过来游什么湖呢,竟错过了一睹宁国公世子真颜的机会!

只是宁国公世子向来心性冷漠,最厌烦这种世家之间的交际应酬,以前从没听说他去给谁贺过寿,拜过门,今日怎么会来这区区京兆府尹的府邸,为乔老夫人贺寿?

众人虽有疑惑,不过有后来的小姐们纷纷应证,显然这事虽听起来不可思议,可是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了。

说起来,这宁国公世子来为乔老夫人贺寿,到还真是个稀奇得了不得的事!只是宜儿见杜晋瑶说起这位世子爷的时候,面有娇羞,双颊生辉,不觉心中一动,敢情她这四妹妹对那位世子爷也是动了心了!

宜儿不免在心里叹息,这杜晋瑶到也真敢想,宁国公府是何等样的家世门楣,她们青湘侯府虽说也是一等公侯门第,可不过靠的是祖宗福荫,到如今,哪里还有当年的风光?在京城,就连一等的勋贵圈子也挤不进去,她竟然还想和宁国公府这样处在勋贵最最中心的世家联姻,宜儿是真不知道她这是有梦想呢还是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画舫起锚,朝湖中央划去,宜儿举目随意望去,竟看到蒋明玉主仆居然没有上船,而是呆在岸边正拉着银谷说话。

宜儿一怔,已知那霜儿多半是将她的事告诉了蒋明玉,蒋明玉正拉着银谷求证呢。宜儿有些无奈,到了今日,她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还有什么要紧的?她虽然讨厌蒋家的人,甚至有些怨恨,可是至今为止,她还没想要报复什么。

至于银谷,宜儿到也并不担心,这丫头心性纯善,可人也绝对不笨,蒋明玉想从她口里打听什么,只怕是要失望了。

乔府南湖的景致的确优美,特别是临近湖心岛的地方,真不愧是京城十景之一,美得如画中山水,令人陶醉。

宜儿是难得见到如此美景,本想着细细欣赏一回,却没想到猝不及防的变故就这么突然就发生了。

那会熊嬷嬷正给大家讲解这南湖的水源,“这湖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却是活水,当初挖凿这湖的时候,开了暗渠,是从沔昀河里引了一支分支过来,再通过暗河引出城外,这里已是湖心,水深,水下暗涌却不小。小姐们看那边,那是暗河口,水便是从那里引出城去的。”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在湖心岛一侧看见了一个小回湾,不由得皆是啧啧称奇,这湖引的是沔昀河的活水,那当初该是花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办到?这乔府当年之富庶,当真当得了京城首富的殊荣!

宜儿几人坐在凳椅上正朝外张望着,突然,船身抖动了一下,几人惊怔间就看到靠在船边的杜茵茵一个把持没住,人忽然就滑过了围栏,朝船舷边栽了过去。宜儿离得最近,起身就冲上去拉人,云瑶见状反应过来连忙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而这边,宜儿抓住人的一瞬间,只觉得背上被谁狠命的撞了一下,顿时失去平衡,一头翻过船舷,坠入了湖中。

人一入水,船上尖叫哭喊的声音顿时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宜儿大惊下,连喝了几口湖水,直呛得她喉口发痛,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手脚踩水,想浮上水面,却没想到正如熊嬷嬷开始所说,这湖因为是活水,水面看着平静,可水底的暗流却汹涌,水流湍急,她被这暗流冲得身不由己往下面卷去。

而杜茵茵受宜儿落水前拉的那一下,摔在了船舷边上,到没有掉进湖里去,只是她年幼,明显是吓坏了,而船上的其他人,也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云瑶张大了嘴巴尖叫着让人下水去救人,钟泞却直接抢过了一名撑船仆随的竹浆伸进湖里打捞,而另一边杜沁文杜沁雅姐妹都吓得哭了起来,一旁的杜晋瑶皱着眉头,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再想什么,到是熊嬷嬷当机立断,和几名水性好的仆随直接跳进了湖里救人。

虽已是五月,可京城的天气依旧寒凉,宜儿今日出门,身上披的是绣花薄袄,如今受水浸透,一团团的沾在身上,既难受又影响她的动作,她咬了咬牙,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才在水底将薄袄脱下,然后顺着暗流踩水往上冒去。

宜儿是会水的,虽不敢说水性有多好,但在水里自救却是绰绰有余,只是水下暗流太急,她顺着暗流踩水冒上来的时候,人已远离画舫,反倒是离湖心岛不远了。

她游目望去,就见画舫上已跳了好几个人下水,在画舫周围寻她,宜儿又见现今所处之地因为已靠近湖心岛,水位较浅,想那画舫吃水太深,也到不了这里,想要被重新救上画舫,怕是已无可能,遂咬牙向湖心岛游去。

虽说看上去离湖心岛近,可实际上相距却何止十来丈外,水中又冷,宜儿被冻得牙齿接连打颤,身子更是止不住颤抖,可她心知眼下唯一的机会便只有奋力的游上岸去,便打起了精神,拼命的朝岸边游去。

可能是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她的体力耐力都大不如前了,只觉手脚越来越沉,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可岸边却依旧是遥不可及,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岸上有人大声喊道:“小姐莫慌,我来救你。”

宜儿大喜,抬目看去,果见一名锦袍公子边往岸边冲来,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扑通一声就跃下水,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宜儿见有人来了,心头一松,身子着势就要下沉,连忙使劲的蹬了两脚水,这才又浮了上来。她见那人越游越近,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这里是乔府的后院,湖心岛更是后院的中心地带,这人的衣着华贵,显然不会是乔府的下人,而乔府人丁单薄,也没有这么大的男丁公子,那这人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湖心岛上呢?今日乔老夫人过寿,府中有别府的公子少爷本不足奇,可是单身一人出现在湖心岛这种地方就颇为蹊跷了!

照道理上讲,即便有人要游湖心岛,要不就是几位公子带了仆随结伴同行,要不就是由乔府的下人引领而来,哪有连仆随都不带一个,一个人鬼鬼祟祟摸上来的道理?

想到了这点,宜儿即便身在水中,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又想自己落水,身上的衣衫尽湿,面容不整,要是这个样子被这男子救了,那她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到时候只怕无论这男子是什么身份,可有婚配,她除了跟了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选择?而且本着奔着为妾娶者妻的道理,以她这种情形,怕是想要一个正妻的名分也是奢望!

到了现在,宜儿哪里还不明白,从她上了画舫开始,这都是有人精心设计的一个局,再想到在画舫上,背上所受的让她落水的那狠心一撞,应该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这幕后之人可能并不是想要她的命,只是要毁了她的清白,可是在这个世上,女子失了清白意味着什么,那绝对是比死还要痛苦百倍的事情!

宜儿的心里生寒,她这才回京城几天,怎地就有人处心积虑,恶毒至此的来害她呢?

眼下当然容不得宜儿多想,她再看了那已快要游近的男子一眼,因为离得近了,那人的相貌看得清清楚楚,她在心里默默的将那人的样子记了下来,然后果断的回身,朝相反的方向游去。

那人显然没料到宜儿会做出此番举动出来,愕然之下,顿时在后面大喊大叫,宜儿充耳不闻,只狠命的朝湖中央的画舫游去。

宜儿本来就已快筋疲力竭,这回哪里还能游得回去?她只是憋着一口气,倔犟的想即便是死她也不能落入这些贼人的算计中去,逼了这口气在心里,她惊奇的发现这回她竟坚持了好久,游了好远出去,甚至离停在湖心的画舫已很近了,就连画舫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很快,画舫上有人发现了她,宜儿听到了云瑶的惊叫声,带着哭音大声的喊着让人过去救她,可她确实是太累了,身体四肢已经没有一丝知觉,浑然就像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她抬头聚起最后的力气朝画舫上看去,入目的是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庞,有紧张的,有伤心的,有垂泪的,有惊恐的

然后宜儿就往下沉去,一直下沉,一直下沉,宜儿已经迷糊了,也分不清楚下沉了多久,当初被冲下虎跳峡的感觉仿佛再次出现在了身上,她觉得好难受,好难受,然后奇迹般的,她这会竟是清晰的感受到了水下的暗流,带着她的身体仿佛冲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忽然急促得吓人,她知道这就是熊嬷嬷说的暗河口了,她闭了眼,停止了任何挣扎,意识开始变得渐渐模糊了起来。

却就在她的意识完全消散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朝她冲了过来,接着她便被搂进了一个怀里。

这绝对是个陌生人的怀抱,可是不知为何,宜儿又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甚至哪怕是在湖心水底,却也奇异的让她有一种安宁舒服的感觉。

当宜儿的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她的身体正已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和曲线在水中翻滚跌落,伴随着几乎让她震耳欲聋的水声和撞击声,她睁了眼,就发现自己真的是被人抱在怀里,而且还在水中,只是所处应该是一个坡度很陡的斜坡,水流从上泄下,速度快得惊人,也带着二人的身体极速的朝下滚去。

斜坡上,到处都是暗礁石坎,二人的身体朝下滚的时候难免就在其上撞击碰擦,可宜儿竟惊奇的发现即便在高速运动之中,她的身体也几乎从未被撞碰到,这人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将他高大的身躯当保护层一样将她护在中间,替她承受了近乎全部的撞碰伤害。

那澎澎澎碰撞的声音就像一记记闷锤一下下的撞在宜儿的心口上,她能清晰的觉察到每一次撞击,这具抱着她的身体就猛颤一下,一瞬间,宜儿直想哭,她虽然没能看到这人的脸,但她看到了他的下巴,她认出了他,正是姜宥,她的心在颤抖,她没想到他能护她到如此的地步,她甚至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护她尤胜于他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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