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让严崇直接闯进沐芷滢的营帐,这一切就豁然开朗多了,事情不用费力就会传开,到时两府若要保住各自的名誉,这婚事必结不可,没有谁吃亏,也没有谁占到便宜,沐曦也能全身而退,有人也能自食恶果,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沐曦此事考虑得不够周全,沐苒都暗自看在眼里,必要时帮一把,只为成事罢了,她垂下眼睫,面上还是那样柔弱无辜。

只有事情到了无法转圜余地,才能真正摆脱这无法抗拒的婚事,所以半个时辰前,是她悄悄命人支走了守门的婆子,也是她命人买通了上酒的太监,在严崇的酒里加了点迷药,让他神志不清,放下心里仅存的畏惧和顾虑。太监身在宫中早见惯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况且不过是让他迷醉一个朝臣的侄子,金子那么晃眼,不拿白不拿。

沐曦哭得实在是挤不出一滴泪了,才断断续续道:“谁知我竟瞧见严二公子将三妹妹压在身下,欲要欲要我只得赶紧叫了人来,拉开了严二公子”

话已至此,帐内外的人皆听得清清楚楚,免不了一片哗然,哗然过后,人群就被紧接着赶来的沐温佑和严大少爷给匆匆遣散了,严大老爷闻言气得蹬了地上意识还不怎么清醒的严崇一脚,唾沫星子接二连三从嘴里迸出,怒骂道:“你这个畜生!畜生!孽子啊!若是我们不来,你若是扰了圣驾!你便是死一万次也不够!你知不知道!”

严崇跪在地上,含糊不清道:“大伯恕罪,沐伯父恕罪,严崇今日陪着殿下喝多了酒,一时走错了路这也不知是怎么了”

严大公子也跟着跪下,护犊子般头头是道的分析着:“父亲,崇弟平日虽说荒唐了些,可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轻薄三姑娘,全因这酒醉误事的缘故,现下,要紧的还是想想该怎么维护三姑娘的名誉要紧啊!”

沐温佑吸了口气,将外袍脱下来护住瑟瑟发抖的沐芷滢,冷着眼咬牙切齿道:“哼!是啊,这一下子吓坏了我两个妹妹不要紧,两府的名声才是要紧!”

如今这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谁的心里都明镜似的,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让严崇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了沐芷滢,管他什么流言蜚语都掀不起风浪。

只不过沐恒还未发一言,受委屈的是他捧在心尖儿上养大的女儿,谁也没有资格在此时此刻妄言,这事该如何定论,都只等着他的一句话。

严大老爷也不管沐温佑的话难听,错在严崇,他只能暂时放下身份,赔着笑脸有些难为情道:“贤侄的话在理,可我这逆子自小没了生父,是我疏于管教,如今他要打要骂,全凭沐兄说了算,我绝无二话,只是这圣驾明日便要启程,这节骨眼上,若是陛下知晓了此事,这逆子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还请沐兄宽宏大量,饶了他这一回吧!”

沐恒皱着眉头权衡利弊了半晌,终是开口:“沐严两府本是有婚约在的,如今聘礼未下,旁人不知,如今看来,也是不得不如此了,芷滢也到了婚配年纪,就将她许给二公子了吧,我瞧着严二公子偏生闯进了芷滢的帐中,只怕早就对她有了情意,罢了,成全你们便是。”

沐恒这番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两全其美的决定再加上合情理推断的话才说出口,地上的严崇早已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忙磕头谢道:“谢沐伯父成全,谢沐伯父成全!”

沐恒肯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保全各自的名声,一旁的严大老爷心里的巨石落地,笑着圆场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可惜吾儿错过了沐曦姑娘,是他没福气,只愿他日沐曦可再觅得良夫啊!”

冷不防严大老爷将目光投向了沐曦,沐曦擦了擦泪痕微微一拜,抬起袖口暗自使力将快要被泪水泡发的猪皮往脸上按了按,带着哭腔道:“我并不打紧,两府的声誉才是头等大事。”

沐芷滢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不守舍,听到沐恒要把她嫁给严崇时也不曾吵闹反驳,只静静的坐着,沐温佑看在眼里,心里十分心疼却又没有办法,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切,便道:“父亲、严伯父明日还要护驾回宫,外加上今日有不少下人、侍卫皆瞧见了这场面,回了圣京还得善后,更有更有婚事要筹备,诸事繁多,父亲、严伯父早些去休息吧,余下的,再商议便是。”

沐恒怒气未消,拂袖而去,这件事让沐家一晚上颜面尽失,就算没闹到皇上跟前,这底下的风言风语又怎么压得下去,他若不将芷滢嫁给那色胆包天的严崇,与严家伤了和气不说,芷滢日后名声受损,于她也无益啊,可回府之后,府里的那位,又该如何应对才好,这烦心事一桩接一桩,他要是能睡着,那便是见了鬼了!

从头至尾,没有人管过沐芷滢所受到的惊吓和委屈,更没有人怪罪严家的二公子的轻浮浪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把这件事含糊了过去,保全了两府的利益,才是他们心里在乎的头等大事。

反正两府都是要结亲的,只不过是换了个新娘子而已,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会影响到往后官场上的互相帮衬。所以,这件事就如碎石子投入江河大海之中,溅起丁点水花,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安宁,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过了今晚,婚讯一出,方才那些人都会理所应当的认为,严二公子是对沐家三小姐用情至深才会情不自禁不能自已的,理应成全。

没有人在意沐芷滢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有人在意撞破丑事的沐曦,自然,一向娴静有礼的沐苒,跟这些,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苍平围猎之前,严崇在沐府见到了沐曦真容,闷闷不乐回了府之后,思来想去越发忘不了沐曦那张满是红疮的脸,隔日便再次登门找沐温佑比试剑法,打了没两招就借口出恭躲去了花园的假山后,塞给洒扫的小丫头不少金银让她传话给沐曦,请在她园子里相见。

等了不过片刻,严崇看着眼前故作姿态扭扭捏捏的沐曦,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恶心,虽然还是掩饰不住嫌恶,但毕竟沐曦是要嫁给他的,总要问清楚,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娶一个丑八怪回家放着,他严肃道:“二妹妹,你的脸,还好不好的了?”

沐曦闻言伤心的抹了一把泪,娇声道:“不瞒二哥哥,太医说我的面疮是因体内血热,暂时是好不了的,日后就算好了,也是要留疤的”

沐曦看严崇失望透顶的模样,适时失声痛哭:“我知道如今我这个模样,是配不上二哥哥的,沐曦唯愿二哥哥可另娶得娇妻,便是我如今唯一所愿了。”

“此话怎讲?”严崇看着沐曦满脸深明大义的样子,不免疑惑,却是真的不愿和沐曦这张坑坑洼洼的脸过一辈子啊。

“不知二哥哥可知道芷滢妹妹,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沐曦愿助二哥哥娶得妹妹,让二哥哥与妹妹喜结连理,也算是了却妹妹的心意了。”沐曦扑簌落泪,说的十分恳切。

沐曦才提到沐芷滢,严崇的眼里熄灭了的光又亮了起来,他也不是那等注重什么嫡庶身份的人,只要人长得美就行,那个小娘子他是见过的,虽然样貌不及从前的沐曦,但眼看着现在沐曦这张倒胃口脸,沐芷滢简直如仙女下凡呐,严崇搓着双手,兴奋道:“二妹妹当真?你有什么好法子?”

沐曦想了想又似觉得不妥,有些歉意的垂下头,故作惋惜道:“可惜,三妹妹她满心里只有周王殿下一人,沐曦怕是要让二哥哥失望了。”

严崇一听被人比了下去,心里略有不甘,轻哼道:“我当是什么,只要她从了我,我保管她被我制得服服帖帖!让她从此断了这念想!”

“既然如此,沐曦心有一计,可助二哥哥断了三妹妹的念头,让她安心嫁与二哥哥。”沐曦弱弱的看向严崇,眼中精明一闪而过:“就是不知,二哥哥敢不敢了。”

严崇得意挥手,笑道:“有何不敢!”

那日与阿弥交待清楚过后,沐曦借故找筱允,实则去找了严崇商议对策,让他随意挑一日将万俟睿引去河边,本来一开始严崇还犹豫不决,不知沐曦要如何,可见了沐芷滢那曼妙舞姿后,三魂七魄都被美人勾走,自然什么顾虑都抛诸脑后了。

那时,沐曦只是想利用严崇的好色之心,引他犯险,再将事情闹大,传出流言,想借机让父亲改变心意。至于往后严崇回过味来,会如何报复自己,她没有想过。

如今看来,也不必担心害怕了,她已得偿所愿,严崇也满心欢喜,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回圣京的这一路,沐芷滢已经缓过来了些精神,整个人却是突然失了主意,呆呆傻傻的坐着不言不语。

明明已经摆脱了这桩婚事,可沐曦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整个人恹恹的靠在沐苒的肩头,沐苒以为她是被昨晚的事给吓着了,便解下了自身的薄荷香囊,给她闻着,轻声道:“沐曦,现在可好受些了?”

一直安静不语的沐芷滢把这两姐妹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如刀绞般的看不顺眼,昨夜严崇醉醺醺的闯进了营帐,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打晕了上前阻拦的碧萝,她害怕极了,颤抖着身子不断的往后退,严崇坏笑着步步紧逼,那时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能慌张大喊出声求救,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闯进她的营帐,更不知道这件事一旦闹开了,会有什么要命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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