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不比家乡小镇,端的是繁华之地,龙盘虎踞之处。那来往人等也是气度不同,可见生活富庶,文韵深厚。几人在城中行了一段时间,便来到了谭夫人的娘家高府。
谭夫人姑娘时期都在杭州度过,直到十七岁那年在杭州遇到谭钧,一见钟情,便执意要嫁。

高家也算杭州城内大族,家中人员颇多,也有为官的,但品阶较低,大部分人都在城内经商,医药铺最多,其他布铺、丝绸铺倒也不少。

当年高家儿郎颇多,女儿却少,长女早早远嫁,姑爷现在京城任礼部六品官,谭夫人是高家幼女,爱若掌珠,自然不希望女儿远嫁。

好在他们是生意人家,倒也没有那些官宦人家那么多规矩,看到谭钧一表人才,为人正直,料想也不会亏待女儿,加上经不住女儿死磨硬缠,便答应婚事,少不得陪了很多嫁妆,谭夫人出嫁后到也经常回去。

高家住在西湖东南侧,离西湖和吴山都不远。几人下车安顿好后便去见了老夫人,一路上只听到婢女们向里通报说姑爷小姐来了。

待见得高老夫人,自然又是一番垂泪,唏嘘不已。谭钧之前已经写信告诉自己的行程,见到岳母少不得又是汇报一遍,便把自己带来的礼物分发给大家。

用好餐后一大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自己家的生活和途中经历,其乐融融。高老夫人看到女儿一家如此和美,外孙女清丽可爱分外开心。

谭夫人父亲已过世,在家现有三个兄弟,此时均在外忙生意,族兄弟也不少。

孙辈有三位公子,大公子名彦庭,今年十九岁,英俊风趣,性格和善,从小订亲,就等明年迎娶。大公子己接手家中生意,八面玲珑,做事得体。四公子、五公子年岁尚小,都不满十岁。

两位小姐与谭茵一样大,均是十七八岁,分别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的女儿,二小姐彦雅略大几个月,她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可亲。三小姐彦敏长挑身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也都订下亲事。

谭茵暗笑是不是母亲幼时没有订亲,突然要嫁给父亲搞得高家措手不及,各位表兄表姐们都是早早定亲了。

谭钧一家就安歇在谭夫人未出阁前所居住的院子里,谭夫人想起自己的少女时光也是分外感慨怀念,又有几分惊喜。

老夫人早就盼望着谭钧一家前来,早就准备好家具用具。

谭茵母女跟着谭钧在书院,又生活在城郊乡镇,衣服首饰自然算不上特别精细。待到了杭州,发现连街上普通百姓都衣着时新,外祖家自然衣饰华美。晚上谭茵与母亲闲聊时才知道,原来外祖家这样已算简朴,城中一些贵妇光头面首饰就价值几千两甚至上万的也不在少数。

待安顿下来,大夫人早已安排好裁缝前来裁量衣服,又准备好了各类金玉珠钗首饰,谭钧知道岳家一片心意,加上人靠衣装马靠鞍,也是泰山家脸面,便不再推辞。

谭茵与两位表姐小时曾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现在来到杭州,几人恨不得吃睡时时刻刻在一起。

谭钧想在杭州歇息一段时间,安顿好妻女,便启程前往九江。

谭茵初到杭城,彦雅彦敏少不得陪她四处闲逛,去花市买花插花,去戏楼听戏,去茶馆喝茶,让谭茵目不暇接,乐不思蜀。

过了几日,大公子就安排陪嫁铺子和田庄的管事见谭钧一家,谭茵也算正式了解自家铺子和田庄的情况。晚上大公子帮几位逐一分析每个管事及其家眷情况,还有各个铺子和田庄的收成情况,让谭茵有个大概数。

大公子又让彦敏陪同谭茵一起,教她如何看账本,如何查账。账本里面的花头那可是多得数也数不过来。

高家子女除了学文外,这些生意经也是从小都要学的。彦敏颇为能干,早早就帮助家里打理生意,由她来教谭茵再好不过。

这日,彦敏带着谭茵一早出门去查看一个当铺的情况。两人乔装打扮,快到当铺的时候,她却带着谭茵拐到另一条小道,然后七拐八拐从后门进入一间屋子,进去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间茶馆,几人上得二楼,要了一个小包厢,让小二上了茶和点心,便打发人下去了。

谭茵心有疑惑,不是去查当铺吗,怎么反而来到茶馆?彦敏看谭茵神色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半掀开窗帘,街对面的当铺已经里面的柜台情况一览无遗,原来是要远远查看当铺情况。

两人喝了一上午茶,一直盯着对面当铺进出情况,等上午结束一共有二十人进入,有十五人当了东西。

上午当铺打样后,彦敏带着谭茵再从后门出去,一起去吃中饭。

“阿敏,那下午我们去继续盯,还是去当铺查账?”谭茵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不急,等几天再说,让他们放松点警惕。大哥管事极严,每件物品入手人和放银人都必须是两人共同签字才可。我们高家管事都是从家中奴仆中挑选的伶俐之人,首先看人品,是否忠诚老实;然后再看是否精明能干;管事俸禄给的也高,这些年管事们还算规矩。但人不可放纵,否则没个坏心思都要被惯成坏心思了。我上午还安排了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小厮拿了一块印章去当,这印章既不算贵也不算便宜,一共二十两,到时我们看看情况。”彦敏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说,不停地教谭茵一些生意经。

过了五六日,彦敏一早带着谭茵前往当铺查看账册,掌事连忙招呼东家小姐,拿出账册。只见彦敏正在一本一本翻看账册,拿着算盘在计算进出账,谭茵坐在她边上一起查看。后来翻到那日账册,果然是十五笔生意,小厮当的印章二十两也分毫不差记录在册,两人喝了一会茶便告辞而出。

“这个当铺我们之前看过,从人流计算与我高家类似当铺差不多,每年收入也差不多,就算有一二隐私,应也出入不大。”彦敏说道。

彦敏又带她去查看布庄情况。之前,因为忍冬初来咋到,再加上做些乔装打扮,大家都不熟识,彦敏已经安排忍冬来买了几次布匹,账目查核自然与当铺情况类似,谭茵也知晓一二。

只是这当铺做的是上门的买卖,布庄却不一样,布的花样、质量、季节都影响生意。

“这布分一年四季,每个季节不一样。你要提前准备下一个季节的布,是要苏杭的精布,还是两湖的土布,各准备多少量?什么式样会受百姓喜爱?这个季节没卖完的是不是折扣卖,怎么折扣都是学问。”彦敏笑着道。

“这我一下也搞不清楚啊!”谭茵跟着谭夫人学了点,但是杭州商铺的收支情况要数十倍于吴江,且这两地百姓情况也不一样,谭茵一听有点晕有点慌。

“不急,你刚来,还要待上好多月,我慢慢和你说,这做生意啊,一来要靠老经验,二来也要看眼光。”彦敏看谭茵有点焦急,慢慢安慰她道。

谭茵听了这话,慢慢放下心来,心里越发佩服这位表姐。母亲一直说这位表姐很是能干,很有生意天赋,家里颇为器重。

“姑姑还有一间药铺,药材你们都懂,我就不重复了,你按照我的方法先慢慢熟悉起来,这里面学问也大,不急于一时,但只要我们有心,谁也甭想糊弄我们过去。”彦敏说道。

谭茵重重地点点头,明白这里面的学问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到的。

谭茵本就好学,这下有了彦敏这个好老师,真是白天学晚上学,梦里还在打着算盘,谭夫人看到女儿如此,虽然欣慰女儿懂事,也不免体贴她辛苦,做了不少好吃的犒劳她。

这日查看完铺子,彦敏带着谭茵前往花市买花,她挑了各种花,山茶,百合,菖蒲,秋葵,月季,牡丹,还买了盛放花卉的器皿,有花篮,花瓶等各种,这才知道原来是给彦雅买的。

“老板,给我牡丹、秋葵、菖蒲各来几枝。”彦敏熟稔地与老板打着招呼,看来是常客。

彦敏一边挑着花一边和谭茵说,“二姐姐的插花和刺绣都是一绝。简简单单的几枝花她一摆弄就很美。有时候一只瓶一枝花就有意境。她还很喜欢自己插花,然后再刺绣。有几幅绣品被二婶送给娘家,人家都当珍宝四处宣扬,还准备开雅集欣赏,可二姐姐不愿意张扬,祖母也让他们停掉,所以才悄无声响。”

谭茵也很惊讶,母亲说这二姐姐虽然不大声响,却很有眼力,果然如此。

彦敏继续道:“每年布庄要选花色图案时,大哥哥都要让二姐姐看过后再订货,二姐姐挑中的都能大卖。”

看到两个表姐如此能干,谭茵又是羡慕又是欢喜,心中暗想自己也要更努力赶上才是。

晚上,谭夫人母女聊天时,谭茵说起白天之事。

谭夫人笑道,“大家都说高家二姑娘是那玉如意,温润内秀,和气好说话,;三姑娘就是那金算盘,这生意经算得那是嘎嘣响,这脾气也像爆豆子。”

谭茵听到后两眼放光道,“娘,那我呢!”

“你啊!你就是那铁杵,还要好好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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