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很炎热。
沈砚山不再忙军务了,他跟司露微学做菜,找到了新的乐趣。

每次看司露微做饭,沈砚山觉得很容易,但真正做起来又很难。

一转眼,时间到了八月。

司露微与他商量,要送榴生去学校念书。

沈砚山却犹豫了下。

“怎么,你不想送他去上学?”司露微诧异。

沈砚山想了很久,道:“小鹿,我想告老了。”

司露微看着他。

“是真的,那些军务我快要烦死了。我想离开江西,也去美国做庄园主,榴生到那边去念书。”沈砚山道。

司露微从未想过这一点。

因徐风清和沈潇就在美国,她更加没想过过去。

她意外的是,沈砚山居然不介意了。

“真想走?”司露微问他,“你还年轻,会不会无聊?”

“无聊不能学点旁的吗?我还年轻,学什么不行?我的英语和德语都很可以,去学校教军事课,绰绰有余。

哪怕不教军事,教一教其他的,也能应付。我也不是说非要去做老师,做点生意一样可以。”沈砚山道。

这些年,他积累了庞大的财富。

哪怕运走十分之一,也足够他们挥霍一生的。

沈家军如今是正规军了,在北平政府麾下,从这个月开始,可以拿政府军饷。再说,沈横也需要这些兵,交给他是一样的。

沈横一个大老粗,只念过几年武备学堂,文化有限,外语更是一句也不会说,他是不会离开华夏的。

“我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啥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司露微道。

她在江西,人人都知晓她是大帅夫人,想要开家餐馆也不方便;罗门那边,很少再有任务给她,沈砚山也不愿意她冒险。

她成天也是无所事事。

假如能离开华夏,去了美国,她也能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坐坐。

她年少时候,想开一家餐厅。

“榴生想去吗?” 司露微有点担心。

“你去问问他。”沈砚山笑道。

司露微去问了。

榴生还是小孩子的心气,不知道恋家乡,一听要出国,兴奋得吃不下饭了。

过了那个兴奋劲儿,他又问司露微和沈砚山:“舅舅去吗?”

“肯定去。”司露微说,“舅舅是跟我们一起的,他能不去吗?”

榴生的高兴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司露微把此事告诉了司大庄两口子。

果然,晁溪是要跟着司露微的;司大庄则觉得,此生只有跟着五哥才能混口饭吃。他们俩只担心,听不懂外国话怎么办。

“没事,我到时候雇个留学生在你们身边,教不会你们也没事,让他们陪着你们出门。在国外的中国穷学生一茬又一茬,不缺人用。”沈砚山道。

他这么一说,司大庄和晁溪觉得不错,顿时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晁溪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

“大帅,我们什么时候走?”晁溪问。

沈砚山明白她想说什么,道:“等明年开春,还要准备。那边先派人过去,安排好房子。”

晁溪的孩子,九月初就要出生了。等明年开春,已经四五个月了,出门应该不成问题。

她点点头,说这个挺好的。

司大庄天天夜里嘀嘀咕咕的念叨,晁溪问他念什么,他又不说。

“朝西,你这次生了孩子,满月酒的时候,请不请你爹娘?”司大庄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上次玉儿出生,晁溪的爹娘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上门来了。

晁溪打小受她后娘虐待,她爹又耳根子软,把女儿卖到娼寮去的亲爹后娘,晁溪压根儿不认,让副官直接打了出去。

她后娘还打算撒泼,要在门口哭闹,晁溪就让副官端了枪出去。

从此,那对夫妻再也没来过了。

司大庄想着,后娘不好说,做爹的肯定是疼女儿的。

“要是你爹回来了,你说姐姐会不会认他?”晁溪心平气和问。

司大庄一下子就懂了:“那得打死他。”

其实,司大庄后来听五哥说,他那死鬼爹已经病死在南洋了,再也不会回来。

并不是每个当爹的,都有良心。

“那算了。”司大庄道。

“以后不要多想了。”晁溪道,“我反正是绝不会认他们的。”

司大庄点点头。

九月初的时候,晁溪生了。

这次,又是个女儿。

司大庄简直要乐疯了,成天笑得开怀,跟司露微说:“我最近运气好,心想事成。”

“就想要闺女?”司露微问。

司大庄点头:“闺女好,儿子可烦人了。”

“你是不是帮我们养榴生,养出了心病?”司露微问。

司大庄:“”

他突然发现,这位真是亲妈,这样揣测自己的儿子。

司大庄二闺女的满月酒,还是办得极其热闹。

孩子的名字还是晁溪取的,叫司璟昀,小名叫“云云”。

沈砚山觉得不错,晁溪跟着司露微念了几天书,真认识了不少字。

他也跃跃欲试,再次想给自己儿子改个名。

上次为了改名的事,榴生把筷子给扔了,后来一直没提。

他还以为感情修复了,孩子应该能接受,不成想榴生还是不乐意。

这次榴生没有发脾气,而是很委屈:“我不要改名字,我改了名字就不是我了。”

司露微很心疼:“不改了。”

沈砚山虽然遗憾,却也知道,并不是每一个遗憾都可以弥补。他当初心情不佳,错过了给孩子取名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万幸的是,他还有司露微。

他也不计较了。

沈砚山派到美国去的人,很快就帮他们选好了房子。

时间转眼又是年底。

年底的时候,司露微安顿好了榴生的乳娘和石嫂,给了她们不少的钱,又送了一套南昌府的宅子,供她们养老,再次拜托沈横那边照顾一二。

沈砚山财大气粗,自己买了条邮轮。

邮轮停在了厦门,沈砚山一趟趟运家当过去。

他把库房里的金条,一小半换成了美元,剩下的亲自运过去。

他的家当太多,陆陆续续一个月才运完。

真正等开船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

一艘邮轮,装着沈砚山全家、司大庄全家以及两百多名亲卫,二十名船员,离开了厦门的码头,往异国他乡而去。

经过漫长的海上漂泊,他们终于安全的到了大洋彼岸。

在码头迎接他们的,除了早先派过去的几名副官,还有两个衣着讲究的男人。

“晚到了几天啊。”沈潇朝他们先走了过来。

徐风清落后一步。

榴生没见过他们,特别是徐风清,看个不停,问:“阿妈,他是谁啊?”

沈砚山看了眼司露微,怕司露微不好回答。

司露微却没有一点停顿:“也是你舅舅,是你阿妈的义兄。”

沈砚山微笑。

他想,这一句话,对他们这些年的关系,终于有了个盖棺定论。

他心中倏然很暖,就像这拂面的海风一样温暖。(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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