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凉风习习,庭院深深。
佩瑶小心翼翼的推开宫门,探进头来确认无碍后才慢慢的进了门,而后尽量谨慎的将门关好。

“佩瑶。”身后传来了薄胭的声音,佩瑶关门的动作一顿,无奈咬牙,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太后娘娘。”佩瑶转身死死低着头。

薄胭站在檐下远远看着佩瑶的一举一动,无奈摇头。

长宁宫中

薄胭坐在上首,冷冷道:“说吧,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的去干什么了。”

佩瑶怯懦道:“就是出去走走,没干什么啊。”

薄胭皱眉:“还敢撒谎了,你特特的将皇上诓来陪了我一下午不就是为了给你制造时间呢吗,还不说实话吗!”

“奴婢哪里请得动皇上,是皇上一片孝心。”

“雪言这两日为了政事愁的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心中有愧不敢见我,轻易不来长宁宫,今日却在这儿呆了一下午,怎么都不走!你还瞒我!你到底去哪儿了!”

佩瑶无奈挑眉,尴尬一叹,看来瞒不住了:“奴婢……去了伊兰轩。”

薄胭心头一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可面上却还要一派平静:“你去哪儿做什么。”

“奴婢是想着百里公子同娘娘相处甚好,见了如今的情景是否有什么法子。”

薄胭一震:“你将严戎的话说给他听了!”

“这奴婢自然不敢!不敢悟了娘娘清名!”佩瑶连忙俯身叩首:“奴婢只是略说了一下严家所为,想着这毕竟是严家不顾西晋私自做主,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薄胭皱眉:“他们不过因利而聚,散了便散了,又怎么会淌这趟浑水。”

佩瑶瘪嘴:“娘娘说的是,百里公子带着奴婢拉东扯西,半点不往正事上谈!亏得奴婢还高看他一眼,果然是个富贵子弟,也不知是当真听不明白还是装作听不懂!”

“他留在赵国不过是为了躲清闲,你又何必去为难他。”薄胭垂眸。

“要是西晋太子在的话不知是个什么光景,是否也会像他这般坐视不理。”佩瑶嘟囔着。

薄胭心跳空了一拍,随即苦笑,自己在想些什么,即便是今安在能有什么改变吗,现在的形势最适合西晋隔岸观火,谁会主动引火烧身呢:“百里的意思应该就是锦安的意思了,大局面前讲什么情分,他能救你我一次,还会救两次不成。”

佩瑶慢慢低下了头。

“以后再也不要去找他了,平白示弱。”薄胭淡淡道。

佩瑶点了点头。

话到此处,外间突然响起一阵焦急的叩门声,伴着呼唤:“太后娘娘!”

“何事如此慌张?”薄胭抬头循声望去。

有小太监推门而入,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太后娘娘,出事了。”

薄胭一阵心塞,无奈扶额:“又出什么事了。”

“刘大人……死了……”

“你说什么!”薄胭震惊抬眸,佩瑶亦是满眼错愕,一脸不敢置信。

……

刘钊死了,尸体在后山被发现,死因是坠崖,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严大少的尸体,死因相同。

据目击者称,严大少与刘钊相聚后山,发生了口角,争论的都是薄严两家的问题,而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终一个不慎双双坠崖,才酿成这般惨剧。

薄胭想要亲自去大理寺查看尸体的,被一众宫人拦着怎么也不许她去生怕吓坏了她,可薄胭却十分坚定,一定要亲眼看到刘钊的尸体。

当天夜里子时过半,薄胭便匆匆出宫来到了大理寺,因为尸体被发现的有些晚了,已经被山间野兽啃咬的十分严重,却依稀能辨认出他的模样。

那血肉模糊的脸以及残缺不全的身子,薄胭即便只是模糊的看着,也不由一阵心痛作呕,匆匆来到了外间,嗅着满鼻的血腥气,险些不能呼吸。

再看佩瑶,在看到刘钊尸体的瞬间便已经怔楞当场,颤抖着双手翻看那残缺不全的衣物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后依旧不敢置信,蛮干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哽咽片刻竟然生生晕了过去。

薄胭扶着门廊,强自吩咐人将胚芽呆下去好生照看,自己却连半步都走不动了,只能怔怔的看着不远处刘钊的尸体,脑中不断闪过同刘钊相处的种种。

自幼第一个教自己读写名字的是刘钊,彼时他不过七岁,小的俊朗憨气:“小表妹,‘胭’字可比红颜,表妹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

犹记得他初次向自己表明心迹时惶恐不安的眼神以及被拒绝后心酸的笑意:“我便知晓结果,可还是想要说出来,不妨事,你总是我表妹,我必护你。”

薄胭合眸,泪水却依旧止不住的落下,是啊,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这么多年他无时不刻不再记挂自己,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虽不懂变通,却是将一颗真心捧到了自己面前,可自己却只是躲避、推拒、没有回应他哪怕半分……两世,他都为自己丢了性命,明明昨日还同自己说话的人,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句冰冷残缺的尸体。

薄胭掩唇,心如刀绞,扶着门框慢慢跌坐在地。

停尸间内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人注意到隐在角落的薄胭,刘家与严家认尸的人已经赶来,刘夫人见了尸身当即三魂丢了七魄,双手颤抖着缺缺不敢去碰刘钊的尸体,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再看严夫人在悲痛过后,上前拉扯刘夫人,口口声声叫刘夫人偿命,下人们保护尸身的同时还要将严夫人与刘夫人隔开,满脸的焦急。

薄胭是想要去见刘夫人的,可是却自觉无颜面对,刘钊昨日走之前同佩瑶说过要将事情交给他处理,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呢!他必定是去找严七少了!在听了那番话之后,他又怎么会坐视不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若是自己同他说两句话,叫她心中没有那样愧疚……又或者是昨天自己压根就没有见他,他也就们不会遇到严七少,事情就……

薄胭满心自责,都怪自己,现如今叫自己有什么脸面去见刘夫人……

“太后娘娘可要保重身子啊。”身后响起了严七少的声音。

薄胭周身一震,满脸愤恨的转过头死死瞪着严七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起身冲向严七少声嘶力竭道:“是你!”

严七少悠然的抬手扶住薄胭,轻轻一带,将薄胭带入了拐角的阴暗处,确保旁人不会看到自己二人。

黑暗中,薄胭双眸含泪,死死的盯着严七少,严七少的双眼亦是明亮的很,其中夹杂着些许阴郁。

“是你!”薄胭肯定道,什么巧合,什么意外,根本不可能!刘钊不可能与严大少发生口角,他在听了严七少的话后一定是去找严七少对峙了,严戎借此举杀了刘钊,又除去了严大少,顺带挑起了刘家与严家的争端,将刘家彻底拖入争斗中,一举几得,这必然是严戎的计划!

严七少幽幽的看了薄胭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不远处和抓着刘夫人撒泼打诨的严夫人凉凉一笑:“那样一个酒囊饭袋的儿子他也伤心至此,着实好笑。”

言罢,转身看向薄胭:“太后娘娘切莫如此激动,身子要紧,无凭无据的话不可乱说。”

“人的性命在你眼中就这般如同草芥,”薄胭冷笑:“你现在权势滔天,听闻严老爷近日卧病在床,府中朝中事宜全凭你一人做主,想来也是严七少谋划之功,严七少果然好手段,好心机。”

严七少轻轻挑眉,再次握紧薄胭挣扎的双手,,轻声一叹:“太后娘娘息怒,刘公子约下官面见之时随身带了一把匕首,如不是下官早做防范,现在在那处躺着的便是下官,下官也是为了自保。”

“严大少坠崖也是你为了自保?你分明就是设了这个局,能一举除了你不喜之人,呵,严戎,本宫竟然从来没有看出你有如此狠毒的心肠,父母,兄弟,甚至是曾经的友人,可有何人是你能放过的?”

“有啊。”严七少眯眸看着薄胭:“你啊。”

薄胭嗤声一笑,不屑一顾:“严七少是要本宫感恩戴德吗?”

严七少笑笑:“娘娘是十分厌烦我了。”

“厌烦?”薄胭冷笑咬牙:“厌烦谈不上,只是本宫从未对一人如此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严七少依旧满脸笑意:“那我还要荣幸作为这个娘娘心中这个例外了。”

“你疯了!”薄胭强自挣扎着想要挣脱严七少的束缚:“为了一己私欲,你竟然可以杀人!”这确实是薄胭意想不到的,在那日长宁宫一见之后,自己本来以为那日自己所见的一切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严七少竟然如此狠绝,自己本事仰仗上一世的记忆做了判断,却忘了人心易变,今生的情景依然大变,而严七少也不再是上一世那个只会替严家谋划政局之人了,现在的他是要以自身利益为主,自然什么都做的出来,是自己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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