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七少走了,刘钊也紧随其后离开了,薄胭强撑了许久的身子,终于倒了下来,跌俯在椅子上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佩瑶去送刘钊后匆匆的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薄胭依旧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姿势,好似一个不会说不会笑的人偶一般,竟然是半分未动。

“娘娘,”佩瑶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踌躇道:“娘娘放宽心,严戎那个贼子的话当不得真!事情还没有到达无路可退的地步。”

薄胭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眼中半点焦距也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佩瑶颤声道,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薄胭的衣角:“娘娘,您别吓奴婢,你说句话啊,眼睛可还能看见什么?”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佩瑶眼眶一红,哭了出来,只是小心翼翼的继续拉着薄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助又迷茫的四下看顾,却寻不到一个人,可以帮自己。

“佩瑶,”沉默良久的薄胭终于开了口:“严戎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吧。”

“他的话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眼看着薄胭终于有了反应,佩瑶喜不自胜匆忙道:“那样的话,即便是听在娘娘耳中都有损娘娘清誉,娘娘放心,奴婢不会再让她见到娘娘的!”

薄胭缓缓抬头,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本宫贵为太后,母仪天下,一言一行理应端庄恭良,即便是有人对本宫说出这样的话,或是起了这样的心思都该另本宫深感耻辱。”

佩瑶默默的看着薄胭,没敢插话。

薄胭静默片刻,猛地嗤笑一声,继续道:“可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本宫虽然母仪天下,但是现在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本宫刚刚想了许多法子竟然无一条可行,然后你觉得本宫又想到了什么?”

佩瑶咬紧下唇担忧的看着薄胭颤声道:“娘娘,您别说了,会有办法的。”

薄胭忽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本宫想的竟然是刚刚严戎话的可行性,哈哈,佩瑶,你说说,本宫现在比起来青楼女子差在何处?哈哈哈……”

“娘娘不可!绝对不可!”佩瑶激动的跪在薄胭面前:“那严戎狼子野心,娘娘怎么能听信他的话!娘娘身份尊贵,又怎么能是那种小人能够……不行!绝对不行!”

薄胭眼眶一红,抬起头来朦胧地看着佩瑶:“佩瑶,可是本宫实在没有法子了,人证物证俱在,严家又笼络了民心,不日便会拍板定案,这么短的时间里本宫要如何笼络人手去查一些可能不存在的蛛丝马迹,等到本宫的皇上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时,本宫连这样的选择都没有了,难不成要本宫眼睁睁的看着薄家上下老小尽赴黄泉吗?”

佩瑶看着几近崩溃的薄胭,亦是心疼的痛哭不已,心中升腾起阵阵的无力感,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人能相帮:“可是……不行啊,娘娘,会有法子的,一定会有法子的!”可是这话说出来是无边的心虚,这样的话谁能信,即便是说上一百句也无法改变现在的形势。

薄胭合眸,只感觉唇齿间满是苦涩,一颗心似是搅在一起,窒息一样的疼痛,自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面临如此抉择。

佩瑶泪眼婆娑:“娘娘,只要奴婢还活着一日,就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刚刚表少爷走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他叫我带话给您,说是一切有他让你放宽心!表少爷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薄胭垂眸暗自摇头:刘钊一向没有什么玲珑心思,此次又亲耳听闻了严戎对自己说的话,恐怕是又急又气,自己倒不指望着他能扭转乾坤,只盼着他在这个档口能够保全自身不要把刘家也牵扯进来就好。

“严戎那个卑鄙小人一定会有报应的!”佩瑶恨声道:“若是他的话公之于众,严家人死上千次都不足以谢罪!”

“别傻了,咱们无凭无据的凭什么给他定罪,他将一切都算好了,咱们是讨不到便宜的。”薄胭似是在喃喃自语的低声道,头疼得很,意识渐渐模糊,隐约间觉得心口很是疼痛,喉咙一甜竟然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薄胭倒地,耳边只是隐约响起佩瑶的呼救声。

众生皆苦,从生到死没有一刻停歇,自己重生这一次恐怕是有些苦难还没受完吧……

在失去知觉前,薄胭如此想着……

而另一边,严七少离开了皇宫,径直回到了严家。

一进门,严六娘便迎了上来:“戎儿,你回来了。”

严戎挑眉应道:“姐姐。”

“太后娘娘叫你进宫中做什么?我一直很担心,”严六娘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严七少,目光落到她微微肿胀泛红的脸颊时一愣,连忙伸手抚了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严七少抬手碰了碰伤处,不在意的笑笑:“没什么,不小心撞伤了。”

严六娘自然不信:“怎么这么那样巧!是太后做的?”

“姐姐放心,凭我如今的地位还没有谁敢轻易动我,薄家有把柄在我手中,巴结我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对我动手,”严七少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严六娘进了客厅坐下,岔开话题道:“朝堂上的事情姐姐就不要问了,倒是姐姐,在家照顾父亲照顾的怎么样了?药可都按时喝了?”

严六娘道:“我亲自煎的药,已经伺候他服下了,他还同我抱怨说身子没见好转,还添了许多病症,呵!往日好的时候他没想起咱们来,现在他病着,怎么不见他平时疼爱的儿女在他身边尽孝,倒是同我抱怨起来了。”

严七少扯扯嘴角:“说到底是生身之父,亲自伺候病中也算是尽孝了,他又说什么不好听的,姐姐只当没听见吧,再说她的那些儿女,呵……都是一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酒囊饭袋之徒,不在身边碍眼也罢,现在眼看着他病着,严家的权利又在我的手中,聪明的早就自寻生路去了,谁还管他?”

严六娘撇了撇嘴,又有些疑惑的看向严七少:“他从前对你我做的事情,你就当真不在意?”

严七少但笑不语,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

严六娘继续道:“罢了,你竟然能够想的开,我又在乎那些做什么?倒是一句,今日夫人又来闹了一通,我瞧着心烦,让人把他送回房间里关起来了,这会子还在哭闹呢。”

严七少挑眉,云淡风轻道:“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叫嚷一下了,父亲病着不能理会她,他的母亲也早已经没了从前的势力,我有派人好生在朝中‘关照’了一下她家,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也怪道她能在这府中作威作福十几年,现在突然如此境地恐怕有些不习惯,姐姐,若是看着烦闷便将她禁足在园中就好。”

严六娘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眼波一转,有一瞬间的恍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同严戎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严夫人失了严老爷的宠爱与信任,再是严老爷病倒严七少顺理成章的掌家,再到现在严七少说一不二的地步……

一切的一切好似顺水推舟一般,却每一步都喜欢环相扣,让人难以相信是这么多的巧合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严六娘深深地看向严七少:“戎儿,你是否瞒着我做了什么?”

“姐姐何出此言?”

严六娘垂眸:“你可知你现在有多么让人陌生。”

“哦?陌生吗?那是自然的,我若还是从前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你我姐弟二人又如何能有现在的地位。”

“我说的不是这个。”严六娘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觉得现在的严七少令自己害怕。

“姐姐放心,不必担忧,”严七少笃定一笑:“现如今咱们已经胜券在握,你我二人再也不是从前的你我,姐姐,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拿到,你心怡西晋太子?放心,我早晚能让你以皇姐的身份出嫁,一切就全交给我,姐姐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听到锦安的名字,严六娘眼睛一亮,眉目一软将心头的疑惑按下,不再提及,或许,自己好些梦,都能成真呢……

严七少满意的看着严六娘的反应,低垂眼睑,脑中一个思索来回便已经打定了主意:“姐姐,夫人这两个日没日没夜的吵闹,着实是让人心烦的很,不若将她绑了扔在房中关上两日。”

严六娘疑惑看向严七少:“你从前不是说他毕竟是主母,咱们不好做得太难看吗,怎么……”

“此一时彼一时。”严七少答道。

“可是……”

“姐姐可是心软了?可别忘了他从前是如何对待你我的。”

严六娘一怔,这么多年备受凌辱的画面闪过眼前,她眸色一暗将心一横:“我不过是想着我将她一人抓起来,她的女儿又要呱噪,要不如母女两人绑做一双扔到房间里,饿上两日便老实了!”

严七少挑眉,果然,不愧是个严夫人出谋划策刺杀薄胭的人物,她和自己流的是一样的血,骨子里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姐姐高兴便好。”严七少这样说着,话音刚落便有小厮进来禀报。

“七少,刘大人递了拜帖,说是想要约您明日一见。”

严七少看向那小厮,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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