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白已经苏醒,只是小成道人再三叮嘱,一定要让他卧床休息一日。虽说他所受的伤不重,却也不能因为自信自己的底子就这样放任。
姚九歌也同意小成道人的说法。

所以到最后,秦疏白只能无奈留在床榻上,而他那夜昏迷在姚九歌怀里的模样带给了蒋迁他们太多的震撼,所以如今即便姚九歌同意让他出去走走,想来蒋迁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而蒋迁在被收服了曲子之后,过了没多久就立刻苏醒,对于昏迷前的印象也很是模糊,这倒是省了姚九歌一顿口舌。

秦疏白闲来无事,只能坐在床榻上,看着姚九歌忙前忙后,他笑了两声,连连摇头。

“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姚九歌看了他一眼,回道:“我也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有那么蠢的时候。”

秦疏白没回话,因为自己故意受伤而让蒋迁唤醒了曲子的事儿,姚九歌一直颇多不满,虽然最后似乎是被自己哄好,可这个话题已经早就变成了雷区。

能少提就少提吧。

“喝药。”

秦疏白就着姚九歌的手两三口就解决掉养伤的药汁,姚九歌凑的近,几乎能闻到重重的苦味,可看着秦疏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又似乎是不苦的。

她蘸了一点残留的药汁伸出舌头尝试了一口,立刻皱着眉头好一阵子都没缓过来。

“小成道人的医术的确很好,可是这配的药也太苦了……”

秦疏白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房门外有一阵子的喧哗,能明显的听出是重物拖在地上滑动的声音,姚九歌出去看了一眼,就见那一群被捆绑成粽子的黑衣人此时正被串成了一串,被李叔一个劲的往外拖。

陆衡风已死,他留下的有闲人庄也没有人继承,当然了,以他以往的恶行,这有闲人庄即便继续存在应该也不会再有人过来。

那些曾经逗留在有闲人庄的江湖人士自恃清高,从来嫉恶如仇,如今知道了有闲人庄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再继续居住。

更何况有小成道人亲自出面解释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都已经是既成的事实,没有再次翻盘的机会。

吴元兴回去时候,更是对于崔某人那一堆人进行了严惩,甚至当天就下了一道新令,快马加鞭传到了各州府。

他在见识到人口贩卖的惨状时,立刻意识到自己以往管理的方向还有些疏漏,万般自责之下,随即下令人口贩卖者立即处以死刑。

而对于魔教,他却置之不理,仿佛根本就当它不存在一般。

不过想想也正常,魔教虽然对于除掉陆衡风功劳甚高,可是毕竟名声在外,他若是高调奖赏,对自己的统治也不利。

一切都已经结束,陆千梦再也不用受陆衡风的骚扰,而小成道人放出话,更是肯定了魔教在其中起到的积极作用。

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新生活即将开始的欣喜。

秦疏白合上书籍,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勾唇笑了一声。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姚九歌带着蒋迁进了屋。

身后的蒋迁很小心地将饭菜捧着,好不容易终于安全无误地放到了桌子上,立刻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皇叔,恢复的还好吗?”

秦疏白点点头,温和道:“有心了。”

蒋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将桌上的水果摆正,这才笑嘻嘻地准备走,只是越过姚九歌时,他又停了停,道:“小皇嫂,吃完饭你去歇息一会儿吧。”

姚九歌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应了一声。

等到她目送蒋迁离开,再收回视线时,能明显的感觉到一道温柔的视线。

她瞥了一眼秦疏白。

“看什么看,准备吃饭了。”

秦疏白笑的眉眼都是柔情,温柔地“嗯”了一声。

姚九歌虽然觉得秦疏白平日里总是表露出温柔的情绪,可却一直没有像现在这般,温柔地好像空气都是甜的一样。

她背对着秦疏白,脸却悄悄的红了。

也不知道这人刚才是听到了什么话,竟然能够开心成这样。姚九歌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怎么也不觉得有什么能令他这么开心的。

“药儿。”

“嗯。”

“你现在好像越来越习惯迁儿的称呼了?”

姚九歌微微挑了眉头,将筷子摆好,硬邦邦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称呼。”

秦疏白却没有被这硬邦邦的回话而尴尬,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他下了床榻。

没等姚九歌有反应,自己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疏白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头搁在她头顶,笑的好像眼睛里荡着醉人的涟漪,只是一声轻笑,就足以让人沉沦。

姚九歌微微抬头,想要看清他此时的模样,而秦疏白却也在此时低下头来,轻轻地在她眼睛上啄了一下。

“吃饭吧。”

姚九歌奇怪地皱着脸,看着秦疏白突然心情极好的模样,十分摸不着头脑。

在此期间,秦疏白还对她说,不论男女,名声都很重要,如今他们的名声已经绑在了一起,他觉得很高兴。

姚九歌想了想,连忙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好不容易等到饭毕,姚九歌哄着秦疏白入睡之后,立刻撒腿跑去找小成道人。

她觉得秦疏白身体没事,因为他伤的可能是脑子。

秦疏白的话很没头没脑,所以姚九歌才猜不到他究竟高兴的原因是什么,因此这才猜测秦疏白可能是伤了脑子。

可对于本人来说,这一句话一定代表了很深刻的含义。

在姚九歌离开之后,本来应该已经睡着的秦疏白却在此时突然睁开眼睛,望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很傻不愣登的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一直由自己随身携带的玄铁令,也想起自己很早时候就将它转交给了姚九歌。

其实当时自己并没有告诉她,这块玄铁令几乎等同于自己,拥有它,几乎可以调动自己手里所有的人。

顾左顾右几人确实因为自己的吩咐而对姚九歌颇多尊敬,而更重要的是,拥有玄铁令的姚九歌,早就在一开始就成了他们第二个主子。

秦疏白翻了一个身,将手垫在后面,闭着眼又笑了一声。

这才终于准备入睡。

当秦疏白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当姚九歌终于慢慢在潜意识里接受了秦疏白所给的一切,当一切都在变得好转起来。

在这时候,总是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人生总不会一直圆满,酸甜苦辣非要一一尝遍,才能有所终。

在这过程中,会不会放弃,会不会坚持,都在其本身的意志是否坚定。是否坚定到相信未来一定是光明又让人欢喜的。

屋外很安静,应该是得了提醒,没人敢在这时候打扰秦疏白。

而秦疏白的确也因此睡得很好,或者说,从外表上来看,的确很好。

可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初识姚九歌的两年前。

当时定州大水,他带人前去亲自督促建造堤坝,当时定州因为大水冲垮了道路,山石滚落,他前进了一半,险先因为突然滚落的山石丢了性命。

五六个侍卫为了救他丢了性命,而他自己,也被迫困在了道路中央,眼看着山石巨大,无能为力。

“王爷,天色快黑了,一直滞留在这里,恐怕会更加危险啊!”

面前的巨石难推,还有湿土覆盖,从一旁的山上滚落,一路覆盖。

此时若是贸然开路,可能会导致再一次山崩,可若是停留,也很有可能丢了性命。

秦疏白面色有些难看。

“本王知道。”

他一个人还能脱险,可身后带着的一百多名侍卫却不能不管。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那么难解的问题,而带来这问题的,是无所不能的大自然,他之力量,根本无法抗衡。

“前路被封了,都跟着本王沿原路返回。”

“不去定州了?”

秦疏白黑了脸,坚定道:“非去不可!”

“兄台好志气呀。”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女音。

当时不觉得,只是回京之后,这声音总是出现在自己梦中,久了,这才觉得这声音实在好听,好听到让他几乎魂牵梦绕,非要找到她不可。

当时的姚九歌也只二七芳华,族内也还一片和平,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时候姚九歌为什么会出现在定州。

可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当时姚九歌未有掩饰,一张好看的脸蛋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眼中,只是当时他满心都是定州,并未仔细细看。

等到姚九歌蹦跳着将大队伍领到了另一处小道,成功进入定州之后,还未等他说出一句感谢的话,她就已经再一次离开。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她,却没想到,来到定州没几日,就在一处酒楼见到了她。

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小小一只,站在酒楼门口,目露希冀,噘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酒楼的牌子。

他无法解释自己当初再一次见到姚九歌时为何心跳如鼓,只是看着她的模样,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弯下腰来,用着最为温和的声音问她是不是肚子饿。

她自然是点点头,摸着自己的肚子,看样子,也不知有多久未吃饱。

“我听说定州的这家酒楼饭菜很有名,所以才千里迢迢的赶来,可是没想到定州发大水,这家酒楼的厨子跑了……”

秦疏白明显的听出了姚九歌语气中的难过,当即笑出了声。得到了姚九歌一记哀怨的眼神。

他不受控制地拍了拍姚九歌的头,看着她馋嘴的模样,问道:“很喜欢吃?”

姚九歌乖巧地点点头。

“我师父甚至还因为这个调侃我说,是不是我将来选相公的标准就是会不会烧菜啊。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啊……”

秦疏白失笑。

他们见过两次面,后来就再也碰不到姚九歌,想来是对酒楼太失望,所以走了。

两年过去,世事巨变,无还山出事之后,秦疏白派了许多人找姚九歌的下落。

在听到姚氏一族被灭,姚九歌被传叛徒后,他当时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没有,只留了一个,无数次徘徊在他心中,差点将他急疯。

那样一个小姑娘,在遇到这件事情时会不会无法承受,会不会坚持不下去?

他找了许久,等到终于在京城重新遇见姚九歌,这才将急切的心放下。

在看到姚九歌的第一面,他甚至冲动地想过去抱她,问她还好吗,是否受伤,是否难过。

还想跟她说,有他在。

可姚九歌已经不记得他了,不记得这个两年前萍水相逢的路人。

而他的身份,也危险的无法将她随时带在身边。

可一次又一次,他违背了意愿,遵循本愿打破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警告,任性地将她锁在了自己身边。

分明当时只是想帮她,可到最后为何会这么放不下她。

他曾因为母妃的去世,自己身份的特殊而备受压力,失去了对生活的兴趣。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夺权力,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那些自己曾经厌恶的,如今却能帮助姚九歌。

有那么一刻他是庆幸的。

遇到姚九歌,是他最大的幸运。

他是一见钟情,哪怕姚九歌从未记得他。

曾经被她多次询问为何一个王爷会如此精通厨艺,她确实忘了,因为当时她的一句无心的话,就能让他如同中邪了一般疯狂学习厨艺。

就因为一句话。

姚九歌对他的影响,从一开始就很大,他承认。

他每天纠结在放弃和拥有当中。

怕自己伤害她,怕自己失去她,所以连一句心意都不敢吐露,所以在感觉到姚九歌对自己的懵懂情感后,才会兴奋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这梦到了最后,总是要触碰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大晁,大虞,南尺。

这三国和自己的关系匪浅,无法逃脱的责任总是压在他肩上,总有一天,自己即将背负自己应该承受的一切。

到了最后,能看见姚九歌满身是血地倒在自己身边,她的身份败露,被所有人攻击。而大虞和南尺联合起来逼迫自己抢了大晁的皇位,为自己的母妃报仇。

他的一生,命运和爱情,似乎都无法被自己掌控。

“药儿……”

梦里的姚九歌眼神是那么绝望,身上是那么多的血,可他救不了她,他甚至救不了自己。

“狐狸,我好疼……”

“药儿!”

梦境破碎,秦疏白猛然惊醒。

他看着天花板,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半晌,叹了一口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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