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次只是无钱可还,事情还是好说的。只要您在明面上对阿瑟先生以礼相待,我们会有许多从中斡旋的机会。今年河谷地的水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阿瑟先生这时候来,虽说是照章办事,但有发不义之财的动机。您又主要因为是接济灾民,导致财库空虚。还有债务问题不止我们一家。可以这么讲,事情一闹大,您未必处于不利的一方。”
“但如果您成了‘杀人凶手’,局势会立刻反转。”

“上次,我和您在议事厅商议的时候,因为太过匆忙,阿瑟先生又待在一边,有些事我却没来得及和您说。您恐怕不知道,我王陛下最近为了争取数块迦兰的飞地,计划与所罗兰诸国动武。为了筹措军费,他特地以观礼月山节为理由,邀请了阿瑟先生这些财雄势大的半岛商人前往王都。”

“阿瑟先生极有可能是顺路来我们灰岩领的。”

“这么说吧,最近是他们大放光彩的时候。您如果‘言而无信’,做出这种事。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道义,陛下都不会站在您这一边。”

分析到这里,他却感到很疑惑。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如果敌人的打算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派来一只大山猫袭击您。据您所说,这只大猫还是一只极为稀罕的奥法兽。这有些解释不通。”

“这只是细枝末节的事,我们暂时不用关心。现在首先是度过眼前的难关。”李维听他这么一番分析,思路顺畅了不少,“那老安,情况再坏,是不是也就是那国王……哦,我王陛下。他老人家在盛怒之下,与我撕破脸皮,出兵讨伐我们?”

“没错,就目前这些推算,局势再恶劣,也只止步于此。”老人点了点头,

“那你感觉我们有迎击的可能吗?”李维鬼使神差地问道。他看到面前人吃了一惊的样子,补充道:“只是可能,你觉得我们有迎击阻敌,并反败为胜的可能吗?”

安德鲁怔怔地看着他。

稍过一会儿,他放弃了揣摩李维的心思,开始仔细思索这个问题。为人臣子,他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是忠诚,但第二就是服从。

一会儿后。

“如果真的开战,我们未必没有胜利的希望。”老人也为自己这一判断感到吃惊,一时心潮起伏,不禁加大音量,“没错,领主大人,我们的确有一线希望。这事如果放在一般的伯爵领,那绝对是死路一条。甚至不用动用王军出征,都有可能土崩瓦解。”

“按照埃多的惯例,臣下若与君王作战,君王可行驶两样权利,一样是明令要求王国内一切领地与其断绝贸易,二是发布群征令,命令该领地周围所有的封主一同出兵讨伐。当然,个人所获的战果,包括领地、财物、奴隶,也归个人所有。”

“我王陛下并非庸主,他自即位以来大兴王权。如今,声望如日中天。如果他真的命令断绝贸易,并发布群征令,王国内绝没有一个领主敢逆反他的意志。光是这两样,已足够置人死地。”

“但很可惜,它对我们灰岩领的影响微乎其微。”

“灰岩领的位置十分特殊。它在河谷地的东北一角,而河谷地放在整个埃多,也只是一片边境之地。王国内与我们交界的领地,只有我们西面的冬龙城。而我们与它平日的贸易来往都十分有限,就是真的断绝了,也不过伤及一些皮毛。”

“另外,河谷地在之前讨逆战争里,因为从王之功,曾获得一项特权,即‘手足永不相残’。它是特别针对群征令的。河谷地十七个封领,在这一方面可完全自主,不必听从君王号令。”

“这样的话,如果陛下真的要与您作战,只有派遣王军这一条路了。但灰岩领于王都相隔万里,若集结大军,光往来的时间估计就得数月。现在正值秋末,半个月后寒冬已至。他们不可能冒着风雪与我们两军对垒。真要发难,得等来年的初春。但那时又是农忙,光准备粮食草料都是问题。估计得到夏中,第一批作物收割后,他们才会思考动武的事。并且,现在与所罗兰诸国的战争一触即发,陛下不可能分心二用,对我们使出全力。”

“灰岩领毕竟只是一块贫瘠之地,哪怕他这次大获全胜,也捞不到一点油水。其中的取舍,作为明主,陛下一定是心里了然的。”

“综合下来,我们面对的压力其实并不大。”

“只要初期获得胜利,就能让王都和我们缔结合约。毕竟是自己人,即使是战争,也是点到即止,不会真到手足相残那一步。”

他的脸上泛出了笑容。

“而我们的实力,也值得一提。”

“灰岩领,明面虽是一个伯爵领,但其辖地却并不比一般的侯爵领小,甚至可以比拟一些公爵领。我们的人口,更有三百万之多,足够支撑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另外,我们还有强援,那就是牛头人的部落。您应该知道,我们灰岩领的东北边,还有一支万余人的牛头人部落吧?他们可与我们有过盟约,说好守望相助。”

“倘若真的开战,我们还可大力招募迦兰那边的游民。”

“这些人,出没于荒野里,战力不容小觑。但通过给予他们土地,却极容易收获他们的效力。而灰岩领最多就是荒地,而且是可供开垦的荒地。过去,您父亲早有这打算。但是考虑到王国的削武令,一直没下这个狠心。毕竟,伯爵领的卫队不能超过三千。这一方面,又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事,王都那里每年都会派人来查探。只有这点人,要一旦出事,可镇不住大量涌进来的游民。”

“现在,我们都要开战了,自然不必管它。只要先行招募卫队,等人数达到一定地步,还怕这些游民不乖乖听话?”

“半年多的时间,足够我们进行必要的准备了。”

“领主大人,我们唯一得担心的是人心。要与王国开战,必定会动摇一批人。我王陛下可是雄主,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与他为敌的。”

“但在这一点上,您也有优势。”

“不得不说,水患时您救灾的举动,为您收获了大量人心。这次,您与王国开战的理由,外边是一番说法,但咱们家里又是一番。您完全可以说是为了拯救灾民,才导致您无奈失信。这种情况下,您在领民的眼里,可是身在道义这一边。半岛那些人声名狼藉,这里的人对他们并没有好脸色。就是这事真是您干的,他们也只会拍手叫好。”

“总之,这事大有可为。”

到了最后,安德鲁也好像受到了什么鼓舞。虽然,他立刻收敛了这一情绪。作为一个饱经世事的老人,他明白任何战争都不是好事。

“我们就这么干,这叫做最坏的准备。”李维已经眉开眼笑,他兴奋地拍起了手。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安德鲁,“老安,还有一件事,你现在把我们领地里有名气的猎人找来,我有大事让他们去做。这事很重要,一刻拖延不得!”

到了这一刻,他再也不打算“藏拙”了。目前多出来的能力,说不定可以让他懂得的东西派上用场。李维在这一刻有了些许雄心。既然你们找上门,就别怪我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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