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宋懿解释完之后,姜田只好拿着腰牌再次入宫。这回不仅要汇报前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展,同时也要说明新的情况,比如关于遣华史的合作意向,还有就是关于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公制单位事情。
“这么说他们想派遣留学生。”张韬沉默了一会:“你觉得有把握不让他们接触到过于先进的东西吗?”

“留学生的学习内容肯定会惊动幕府,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允许日本人随便出国,另一个就是限制本国人学习可能会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我觉得如果只是灌输一些儒家的忠君思想,这和现如今的日本文化并不冲突。再说就算德川幕府现在势力强大,却无法完全控制整个日本,尤其是地位超然的宗教与皇家,所以他能阻止的可能性极小。而且今后的一百来年日本的政治体制不出大问的话将十分稳定,我们正好可以用明朝兴起的白话小说来达到软性渗透的目的。同时也能丰富日本人的业余生活并安定社会环境,对于我们今后挖空他们的矿山有着辅助作用。”

“仅仅是小说就能有那么大的用处?”张韬有点难以置信。

姜田这才记起来这个前辈穿越的时间较早,还没有见识过所谓的软实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软实力用的好,甚至可以不菲吹灰之力就瓦解对方的抵抗心里,同时还能让我方永远保持正义的形象,说实在的就拿四大名著来说,《三国》是日本人、蒙古人、满族人以及其他周边国家几乎都要读的著作,也是他们特别佩服的年代,假如我们也大规模的宣传明末这段历史,不仅能让你在对待儒生时掌握话语权,同时也能弘扬中华朝的赫赫战功,震慑一些宵小。比方说当年仅仅是在大沽口登陆的奇兵就达到了三万人马,动用各类船只五百余艘,这个数字还不妨再夸大一点,让周边的国家一听,就能吓的睡不着觉。”

张韬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和儒家斗了十几年,从一开始的口水仗到后来的全武行,真要是写出来也够编成一本书的了。哪怕自己完全尊重史实,一点都不歪曲这些人,都可以让天下人看到这些号称坦荡君子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并且还能起到压制他们在民间煽风点火的作用。

“你说的朕明白了,但是这公制单位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错误,绘图时因为牵扯到许多细节上的问题,所以很自然的就写了公制单位,并且用了大量的字母缩写,好在我编了个瞎话,告诉宋懿这是我想到的保密办法,让外人就算看见了也不知道具体的尺寸是多少。反正这两天他正在准备材料,研制要等到三天后才能开始,我这不就赶紧跑来汇报了。”

张韬又思考了片刻之后说到:“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普及公制不就行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天下人已经习惯了明朝的度量,民间的标准有的时候也不统一,一旦贸然推广必然导致天下大乱,其中重量与长度的混乱将会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不利于我们现在的复兴计划,不如循序渐进,首先从工业上进行统一规范,然后推广到金融与建筑等行业,当这些与民生关系偏小的地方适应了新制度之后再推而广之。”

“也就是两种度量并行?”

“是的,不仅如此还要逐渐在财税制度上采用新度量,比如我们明年开始制造新货币,就可以将一两银元的标重改为50克!冲压制造的硬币在重量上相差微小,甚至可以在不太精准的称上当砝码用,等人们习惯了完税时自己换算差额,并且逐渐适应了新标准,自然可以宣布老的度量衡作废。”

“那样不是更加会引发混乱吗?朕没记错的话明朝的两可是只有三十几克!”

“明斤有十六两,市斤只有十两,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便宜了,百姓是精明的,交公粮的时候如果不想让朝廷揩油他自己会算清楚的。就是你要防备着那些皂隶们的潜规则。”

“他们敢!”张韬横眉立目的一瞪眼:“他们以为靠着经年累月的掌管地方,就能欺上瞒下损公肥私。不妨告诉你,当年朕在军中就培养了大批的文职,就是等着这一天呢,让我逮到全都砍了祭旗!”

面对凛然的杀气,姜田咽了咽口水,真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杀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了?举家迁往陕西或是甘肃不是更好,或者就是抓去植树造林,争取用一两百年的时间改造出千里沃野。”

“这事就不用你考虑了,总之我同意你在科学院使用新的度量衡,其他的事情朕自有主张。”

姜田完全没有想到,只是自己的一个疏忽,会在今后的几年里被人无数遍的问候家族中的女性,广袤大地上许多早已习惯了原先计量标准的人们,每次遇到新旧体制导致的换算时都要想起他来。不过好处是在以后有一次科学院的档案室遭窃,一部分设计图纸不幸遗失,最终却因为图纸上边标注的公制单位符号难以解释,所以窃取资料的国家没能将其迅速的转化成生产力,这也算是替姜田圆上了当年保密的谎言。

至于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的推广新制度,这就更好理解了,公制单位虽然是法国人制定的,但是因为其当年在世界上的领袖地位,除了英联邦国家之外几乎都普及成为国际通用标准,咱们也是在民国时期开始了普及工作,只是因为当时的中国生产力较低同时军阀混战,各类度量衡并行使用了很长时间,直到抗战后才逐渐有了代替旧制度的机会,但就是如此甚至在建国后,依然没能摆脱两种制度并行存在的状况,尤其是家中有老人的可以问问,当年去买布很多用的还是旧制的尺,市尺的普及都用了很长时间,随着九年制义务教育的逐渐展开,受过基本文化培训的人越来越多,这个状况才算是有所改善。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教育都是一个国家发展与改革的重中之重。

拿到了陛下的许可,姜田只好在第二天又赶回了作坊,这次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赶制一批标准量具,其中以直尺和卡尺为最优先项目,上次他制造镜片打磨设备的时候其实也造过卡尺,只是那时的尺子无论精度还是刻度都不标准,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这次他决定不惜工本(反正也是国库报销)的使用优质合金钢,并经过严格的打磨,制成这个时代精度最高的量具,为此他不惜从皇宫中借出了万历年间的一把牙尺,这把尺子基本上只有三十二厘米,姜田用碳条在上边画了三十二等分,然后在三尺的长度上加上四厘米,就成为了一米的长度,并且按照这个长度让工匠开始打造世界上第一把米尺,他的出现标志了世界通用度量衡的诞生,标志了中国千百年来尺度不一的局面将会得到改观,同时也标志了今后所有的科研人员必须重新习惯新的长度……

打造新量器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姜田在闲暇之余为了让机械组的工匠们练手,于是设计了一个并不用太精密的新型印刷机。这台机器结构简单到只要是后世刷过油漆的人就都明白,在一个圆柱形滚筒上,套上一圈铜锑合金的字模外皮。然后刷上油墨只要在纸张上一滚,就能印刷出质量尚可的字迹。对应不同的大小的纸张只要选用不同大小的滚筒就行,至于字模就更简单了,在原先的印刷机上将活字换成铁制。然后用他们去印一张铅皮,这样就能得到一面凹陷一面突起的整块铅字板,剩下的就是将铅皮套在滚筒上印刷,如果字模没用了就可以很容易的融掉重铸,等着下次接着印刷。

宋懿已经对姜田的奇思妙想有些习惯了,也不在执着于为什么自己就没能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试验证明新的印刷滚筒装在特制的机器上,能够实现一边补墨一边印刷,效率成倍的提高,安装这么一套机器出了前期投入有点大之外,剩下的就是一本万利的收回成本了。

“我已经将这套设备的专利上报,所以这次的研发费用我出。”姜田乐呵呵的跟宋懿解释,但就是没说他怎么靠这些专利收回银子。

结果没等第二天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这套机器由内帑出资购买两套!宋懿心想这师兄弟二人还真有默契,两套成套的设备就算扣除掉支付给作坊的手工钱,也能让姜田收回成本,如果再有第三个人买那就开始盈利,这不等于是变相的假公济私吗?估计皇帝本人是不会同意买两套的,可能又是太子缠着非要多买一套自己用,这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姜田这边先不去管他,且说藤原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生怕幕府有什么小动作来个半路截杀什么的。所以除了北京城之后就化妆轻骑赶往大沽口,他在路上连天津卫都没有停留,直接搭乘一个商人的小货船就出了海,等他登上了堺港也没有换回官服,晓行夜宿的杀回了京都,直到要面见天皇才又换上了官员的行头。此时本应是后光明天皇在位,可是这位仁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历史上他于1654年去见了天照大婶,所以实际上管事的还是他爹后水尾太上皇。但是日本的皇宫里能有什么事情好管呢?除了和一些贵族喝茶下棋之外也没什么正事好干。

其实幕府还真的打算拦截藤原一行,只是在中国境内不好动手,所以打算等他上岸之后再搞个浪人截杀之类的把戏,因为保科正利知道姜田一定和藤原密谋了什么,却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具体内容,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达成的协议对幕府有没有危害。就是没想到那个看似文弱的藤原竟然如此迅速,等幕府接到消息的时候,天皇那边已经到处宣扬那份《友邦友好互助条约》了。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是在敢拦路抢劫,那就等于是向天下宣称幕府造反。

藤原见到天皇时,这个精力还算充沛的中年人接见了他,后水尾天皇比他两个儿子活的岁数都长,却因为同幕府不和而被迫做了太上皇,所以他对藤原的汇报相当重视。等他听完罗里吧嗦的汇报之后,拿着作为样品的钱币沉思了许久,他清楚藤原已经为天皇家族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尤其是这些钱币的精美程度超乎想象,他可以很确切的判断,只要大量的这种钱币流入日本,就能瞬间击垮原有的货币。他只要稍稍抬高点货币价值就能赚取巨额利润,至于币值过高会不会影响经济?他才管不了那么多呢,如此漂亮的钱币就算价格高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你做的很好!”

“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本分!”藤原匍匐于地感激涕零的回答:“只是那中华的姜氏官员要价颇高,臣怕断绝了这条路,就答应他提供两成二分的火耗!”

得,到了他嘴里自己又挣了二分,结果还让姜田给自己背黑锅。这也成了后世争议较大的一个悬案,那就是姜田究竟有没有吃这二分的回扣?只可惜当年关于铸币的事项没有进行文字备案,同时又有张韬的圣旨在前,准许他能小幅的沾点便宜,所以很多人都倾向于姜田的确是得利了,但就是不知道他是独吞了两分的提成还是和日本人有其他的分账条款,以至于这个冤假错案一直都没有平反。

“有些时候花点钱是应该的,但是德川家会同意这种钱进入日本吗?”

“陛下,只要贸易往来不绝,中国钱就会源源不断的进入日本,这时我们只要掺入这些钱,就是那边也无法杜绝!”

天皇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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