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这地方僻静,杀出来一个臭小子已经让周小白够郁闷了,这下又冒出来两个固川王府的护卫,周小白的感觉不好,很不好——感情自己跟未婚妻的那点事,都让别人看了新鲜,这可是在大明朝啊,男女之间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个手都会被唾沫淹死,何况是亲吻呢?自己怎么那么笨,早应该想到郡主出门自然会有护卫暗中保护的。
来不及多说什么,两个护卫已经提刀向李代木攻了过去。这两人本是一母同胞,乃是军户出身,自幼在军中习武,后拜了名师学的刀法,这刀法据说是行者武松传下来的《菩提戒刀》。

李代木见二人使出来这刀法,顿时笑道:“此刀法是武松遁入空门后领悟的刀法,本意不在杀人,尔等用这刀法想要擒我岂非可笑?”

两兄弟听闻此言,面上虽然没有变化,心中却是有些惊讶:看来对面这小子有点道行,竟然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所学。

但是即便如此,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刻两兄弟左右夹攻,一个攻李代木的上身,一个斩李代木的双腿,眼见着刀子就要砍到李代木的身上了。

似乎只在一瞬间,这小子已经抬腿避开了斩来的刀,俯身使出来“苏秦背剑”的架势,那铁剑噌的一声已然出鞘,剑柄借势向前一冲,正打在一护卫的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提剑在手,李代木微微一笑道:“你二人武功平平,还是留得性命在王府当差混个饱饭吃,岂不比做鬼要强?”

两兄弟闻言大怒,弟弟抹了抹鼻血,脚上一点,一个箭步上前使出来一招“童子拜佛”,这本是达摩拳法,却被武松融入在刀法之中,这一刀的力量极大,又是自上而下,寻常人若是招架,怕是会直接被打的跪在地上。

哥哥则迈步向前,左右使出来一招“南泉斩猫”,速度极快!

李代木见状,嘻嘻一笑,头一低,猛然伸手抓了把尘土撒向二人,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已是往后退了数步,轻而易举避了开来。

“我已手下留情,二位既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刚说完,李代木已欺身而上,脚上不知道迈的什么步法,仿若游龙一般,须臾之间已经穿过了两兄弟之间的空隙,来到二人身后。

“提着裤子!”李代木哈哈一笑道:“不然光屁股见郡主,这可是大罪!”

两兄弟闻言顿时一惊,裤子已然开始下落,连忙各自伸手提着裤子:自己腰上的裤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利剑割断了!空着一只手尚且拿着精铁刀,样子颇为狼狈。

两兄弟顿时面红耳赤,整了下衣服慌忙跪拜道:“郡主恕罪!”

苏凌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深知:这两个护卫虽说不是什么江湖上武功高强之辈,却也是军中的好手,在战场上也是以一敌十的勇士,这才被派来护卫自己的,现在却被眼前的男孩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二人起来吧。”苏凌道:“我不会告诉父王的,毕竟你二人在金陵的时候就做过我的护院。”

说罢,又对李代木言道:“少侠误会了,我身旁的乃是我未来的夫君,并非是什么登徒浪子。”

李代木腼腆道:“原来是你相中了他,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们继续,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师父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恩。”

周小白听这话似带有深深的不屑,顿时喝道:“郡主面前也敢无礼?你可知这是天子脚下!”

李代木道:“自然知道,但我随性惯了,仓牟我都敢杀,还会怕你不成?何况他本就是个恶人。”

周小白道:“侠之小者,行侠仗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还是个小孩子,现在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李代木听了这话,点头道:“我辈剑客,自当行侠仗义!只是你比我大不了几岁,竟然说我是小孩子?”

苏凌听了这话,生怕自家周郎激怒了眼前之人,便微笑道:“我夫君虽然不会武功,也没有你行侠仗义的本事,但是他自幼饱读诗书,成了我大明年纪最小的探花,做官之后,也曾巡视京畿,赈济灾民。这些事情,就算是你武功高强,恐怕也不一定能办的到吧?”

李代木闻言却是一惊,连忙问道:“他就是周小白?”

苏凌看他神情异样,正自踌躇要不要多话,却听周小白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官正是周小白。”

李代木听了这话,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你可是金陵人士?”

周小白点了点头:“正是。”

李代木道:“如此我便没有找错了人。”

周小白一听这话,暗道不好:这家伙竟然是来找自己的,我不认识这个人啊,莫非是来寻仇的不成?

正自踌躇之间,却见李代木翻身叩拜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这……幸福来得好突然。

周小白连忙将他拉起来道:“小兄弟你我素未平生,莫非认错了人?”

李代木笑道:“不会有错。”说罢,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李代木是南直隶淮安府沭阳县人,自幼父母双亡,乃是一个孤儿,三岁时的一天他饿晕在了一家豆腐铺门口,开铺子的夫妇看这孩子实在可怜,就将他收养了下来。

在他八岁的时候,家中来了一个老和尚,跟自己的养父养母说:你家这孩子骨骼精奇,是天生练武的材料,不如随我修行佛法,练习武功。若有此功德,你家虽有大难,却还有贵人相助,定然可以脱得此难。

养父母听了这和尚的话,便询问李代木的意思。李代木当时虽然年纪不大,却颇为懂事,觉得这家人本来就有一个儿子,平日生活颇为不易,想到自己离开以后可以省一张嘴的花销,便自愿跟那老和尚去了。

那老和尚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将李代木带到了东南第一山:雁荡山修行。师徒二人依山傍水结庐而居,老和尚用了五年的时间,传授了李代木一套《飞龙剑法》后便不辞而别。待学成以后自己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回来探望养父养母。

养父看到李代木学了一身好本事,欢喜异常,便让他去金陵寻找一个叫周小白的人。

原来这家人家,正是周小白三年前赶考时救助的那户人家。当年他家中独子被人刺伤,幸亏是周小白等人让他活得性命。养父每每念及此事,苦于无法报答。现在见自己的义子回家,想到报答贵人,便嘱咐李代木去寻找恩人。

古代找一个人并不好找,幸亏周小白的名字在金陵也很出名,李代木打听之后知道周家举家迁往了京师,这才又赶往了京师。

在京师苦苦找寻之后,终于得知周家住在京师东南的萧太后河岸边,乃是一处大的宅院,谁知尚未上门拜见,便遇到了自己的恩公——还差点把恩公当做登徒子给教训了。

说到这里,李代木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小白听完这话,笑了道:“原来是故人之后,你那兄长现如今怎么样了?”

李代木道:“家兄当年幸得恩公相救保得性命,现如今在爹爹那帮忙,继续磨豆腐,如今已娶了妻子。”

周小白笑道:“如此便好。”

李代木道:“家父还托我给恩公带来了一封信。”说罢,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布包袱,小心打开来,取出来一封已有些皱巴巴的信。

拿了书信出来,李代木又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此信平日里我虽珍藏在身,奈何时日已久,都有些破烂了。”

周小白接了过来,拆开来一看,就知道这信乃是在街头摆摊的落魄书生所写:这字实在不怎么样。

信上的意思,大多是报恩致谢之词,但也特意提到这个叫李代木的义子剑术高强,希望能留在周小白身边当个贴身护卫。

周小白看完了信,点了点头:“令尊是想让你做我的贴身侍卫,我这里正好无人可以胜任,小兄弟若是不介意,就屈尊当我的侍卫统领如何?”

李代木闻言,当即叩拜道:“多谢大人!”

变化来的太快,不管是王府的两兄弟还是苏凌,都看傻了。

苏凌听到周小白要此人做护卫统领,有些不大乐意,便出声问道:“你即是来寻找我家相公的,却为何杀了我爹爹的剑师仓牟?”

李代木拱手道:“郡主恕罪,此事说来话长,此间不便细说。”

苏凌一愣,似乎李代木并不想将此事说与自己听。既是如此,也只能作罢了。

周小白陪着苏凌往回走,送郡主上了马车,嘱咐道:“郡主,李代木杀了王爷剑师的事情,还望郡主在王爷面前周旋一二。”

苏凌微笑道:“这是自然。但是此人来的怪异,周郎还需小心才是。”

周小白道:“我看此人并无恶意。”

苏凌道:“如此最好不过,周郎千万当心。”

送走了苏凌郡主一行,周小白便将李代木带到了书房,询问起李代木杀仓牟的事情。

李代木倒也没有隐瞒,说起了事情的经过:那是上个月的事情,当时我初来京师打听大人您的下落......

……

四月初,一个少年拖着疲惫的身影来到了京师郊外的黄树林中,他嘴巴有些干,便从马上解下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恩,舒服。”

这少年正是初来京师的李代木,他如今已是身无分文,行囊里只有三天前在天津卫买的两个粗面馒头。

咕噜噜,咕噜噜……喝了水的李代木腹中传来饿肚皮的声音。

李代木苦笑一下,拍拍肚皮道:“今日上午刚吃了一个,怎么下午又饿了,你呀你,莫非忘记了: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了么?”

肚子饿了不能不管,只好从行囊里拿出来一个馒头,就着凉水吃了下去。

这一边吃着,他一边还在想:恩,钱也是虚妄,肚皮饿了也是虚妄,只是饿肚皮的虚妄比没钱的虚妄要真实的多了,但终究还是虚妄。

师父说的好:出家人慈悲为怀,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佛菩萨也不会不管。三天前我不就遇到个好心人,我只是帮他从小偷那追回了钱袋,他便给了我十文钱,恩,好人还是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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