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在黑暗里滚爬着,有筠筠的时候,我总有一个可以重新来过的希望。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再也不渴求光明,我的世界全是腐臭味道,我要让那些站在顶端的人,一个个都品尝一下这味道!

大概杜旬要听的,就是我这句话吧,他宽慰的说:“那先回去吧!”

“我要见应泓!”此刻,我一心想着那挂在红星广场上的筠筠尸体,如何能这样轻易回去。

对方似乎知道我这么急切要找到应泓的原因,他劝道:“人死了,剩下的东西便是活着人的枷锁,白鸽,三会的人逼你现身,如果你真去了才是着了他们的道!”

“可是筠筠……”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要为你妹妹报仇,就得保全自己!”一句话点明,他和应泓都不会冒险去帮我抢筠筠的尸体。

杜旬也知道我不会这么容易罢休,他又开口补充:“不过等这几天风头过了,也许可以想点其他法子把尸体偷出来,你先忍忍!”

听到有转机,我点点头,告诉自己再忍忍。

回去杜家才发现,杜旬前一天就打电话帮我解释,说带我去看南城的工厂去了,杜公听后十分欣慰,还在家里大肆夸奖我们兄妹齐心,杜家就要重振了!

而我在意的点却在前一天,杜旬就打了这通电话;也就是说,我刚离开杜家不久,大家一定找过我,杜旬刚好打电话回来告知,说我与他一起,他好像早就料定我会跟着他回来似的。

没有颖姨太太的杜家安静了许多,我回来后,第一时间赶去见了杜公一面。

第三天早餐,传来一件大事!

我正在坐在餐桌上喝参汤,阿添疾步进来与杜旬小声禀报,其他人并不在意。

这些年,杜公已不怎么过问外边的事,所以大多数事宜都是杜旬在管,杜公的姨太太们就整日享乐,对那些帮派争斗最多不过是闲谈。

不过,我还是从阿添的口型中和隐约的声音听到一些内容:红星广场、枪战、尸体!

我埋着头手里握着的汤勺差一点掉下去,抬头,惠姨太太关切的笑说:“小胭近日来气色特别不好,身子也很消瘦了,得好好补补。”

杜旬将阿添遣下去,回头应道:“小胭,你确实该好好养养身体了,过几日是你的生日,爷爷要为你举办宴会,趁此机会向海城各界名流宣布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

我点头说好,就算食之无味,也吃了不少。

早餐完毕,杜旬要出门,我赶紧追上去小声问:“哥哥,阿添刚才来说什么?”

他也不瞒我,特意带我到厅外告诉我:“昨天晚上,北港湾的红星广场有一伙枪贩和黑帮份子打起来了,混乱中,你妹妹的尸体不见了!”

筠筠的尸体不见了,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件随机事件。

“是应泓安排的吗?”没有谁会对那样一具尸体有兴趣,除了关心筠筠的人以外,所以我第一想到的就是应泓,杜旬前两天带我回来时也答应我,等风头一过,就找人去偷尸体,不过,他摇了摇头回答:“并不是!”

“那又会是谁?”竟胆敢和海城三会的人枪战,就这样把尸体偷走了?

杜旬说:“昨天晚上,三会在旧址有大会,红星广场上的人被调走了,只剩下少量,拿货持枪贩是钻了空子!”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三会旧址开大会,这几天我们都没听说过,像是突然临时召开的,人也是临时调走的,那么红星广场上看守的人少了,这只有三会内部的人才知道,那么,偷尸体的人,很可能是三会内部的人。

这样一想,我的心情更加起伏不定了!

难道是……段天尽吗?

他背后的势力本来也在做jun火生意,这样的持枪贩必然是外来的,不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和三会的人打,就算是在北港湾,也不可能。

“好,我知道了,哥哥!”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我欲转身离开。

杜旬察觉到我想做什么,他叫住我,并提醒道:“小胭,不论是谁偷了尸体,这件事还存在一定的问题,你该沉住气!”

“哦……好!”我听话的点点头。

他又说:“十六号爷爷为你举办生日派对,这几天你准备一下,应该有个大小姐的样子,别让人多想。”

我答应下来,但还是无法停止去想红星广场上发生的事。

想打电话去问段天尽,有了杜旬的提醒,我又多留了一个心眼,这件事,确实有许多疑点。

段天尽在海城是没有实权的,那个鹤仙也与他早有恩怨,不可能帮他;再则,我前几天离开他时,我们之间的所有就很明白了!

我是白鸽,他是段天尽,筠筠的死注定我们势不两立,他又为何要帮我偷筠筠的尸体?

甚至这么多天了,手机号码一直没换,他连条信息都没有,如果偷尸体与他有关,早该有信儿了吧?

回去的路上,清晨的阳光很好,春的气息在这满院植物的杜家庄园,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胭!”惠姨太太从远处迈着步子过来,这女人是杜公身边最懂事得体的姨太太,年纪四十有二,她爱穿旗袍,都是素色,全是请大师量身订做,每一件都极为合身,将她风韵犹存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瞧她过来,我也懂事的停下来,尊敬的唤道:“惠姨奶奶。”

“刚才瞧你与你哥走出去,便没见着去了哪儿,是这样的,我请了宇师父过来给你做旗袍。”

做旗袍是为了几日后的生日宴,杜公让惠姨太太来准备,所以我就跟着去她那边量尺寸。

期间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量好之后,惠姨太太邀我坐着聊会儿,在这里,我也没什么事可做,就答应下来。

惠姨太太住的楼院里有个大阳台,阳台上养着许多植被,今日阳光不错,她便叫来下人在阳台上撑起遮阳伞,煮上咖啡,好不惬意。

我坐在这儿,过着杜胭的生活,想到筠筠的惨死,目前尸体不明去向,心头就一阵一阵压得慌,好几次惠姨太太和我说话,我都未能及时回应。

“小胭?”

“啊?”我回过神来,声音稍显迟钝的回答:“他最近很忙,不在海城。”

“哦,还以为你们这些小青年闹了别扭呢。”惠姨太太笑谈问:“十六号,他应该能回来吧?”

“应该能吧。”我敷衍了一句,不明白惠姨太太突然这样关心应泓做什么。

她为我倒上一杯亲自煮的咖啡,我没怎么碰,坐了片刻,打算离开。

这时,她又问我:“小胭,生日宴的请帖也送去了段少爷那边一份,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我听到这话,不免又多看了惠姨太太一眼,这女人表面温婉贤淑,却并不只是表面的那样。

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来问我做什么?

“没大碍。”我随口回答了一句。

惠姨太太便将另外一份请帖递到我手中说:“秦小爷这份,还是由你亲自送过去吧。”

我接过这张请帖,应泓最近都没露面,然而秦小爷却一直都在海城活跃着。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秦小爷的赌场已成功落地,前一晚上三会的人开会便是因为此事。

这赌场名叫明月,正好在珍珠赌场的对面,规模丝毫不比珍珠差,并未装修更加大气新颖,因了秦小爷精湛的赌技,这数月来在海城结实了不少赌友,大家都十分捧场。

可赌场生意一直都是红秀帮掌管的,秦小爷的赌场自然影响了红秀帮的利益。

小斧头有情绪了,想找事儿,可秦小爷是猫爷摆了忠义宴的人,还有军方背景,暂时没有应对,但有怨气就会有冲突,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了想,应泓不见了,杜旬嘴巴特别紧,秦小爷对我还算有些交情,这请帖还是亲自送去的好。

所以当晚,我就稍微化了一个淡妆,穿上杜胭衣柜里漂亮的蓝色裙装前去明月。

如今,我要出门,都必须经过杜旬同意,他知道我要去明月赌场答应了,不过派了一个叫阿俊的人陪我一起。

这阿俊长得高高大大,站在我身后,犹如一面巨大的屏障,唯一的优点是少言少语,特别安静;坐在他开的车上,周围一丝声音都没有。

明月赌场很快就到了,我站在门口,抬头看去,头顶装着一排排巨大的五彩挂灯,那‘明月’二字分外亮眼,想那秦一朝穿衣服的品味确实不错,可这之外的品味儿无论如何都透着一股子浮夸味儿。

赌场才刚开一个星期,有许多新开的赌博项目和拉人气的互动节目,瞧瞧外面停车场里满满当当的豪车,就知道里面热闹非凡。

阿俊跟着我进去,赌场大厅里的整体装修是浓浓的北欧风格,大厅的四个方向,分别有四个小舞台,此刻穿着性感的白人舞女正在上面扭动着身子,吸引了不少在赌场里闲桌上的客人。

我一进去,里面的一个管理就认出来我,迎过来尊敬的唤我:“杜小姐!”

我点点头,询问他:“秦小爷在哪边呢?”

“小爷在楼上与客人玩牌,我这儿引您上去。”

有客人在,管理就没直接带我过去,而是将我带到秦一朝的办公室,秦小爷没几分钟就过来了!

“呀,真是稀客,竟找到我这来了!”这家伙一身黑色竖条纹的西装神清气爽,可能是为了搭配他赌场老板的形象,他流起了一撇小胡子。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等他将门关上,直接说明来意,“我妹妹死了!”

对方进来时,脸上本来是开心笑着,但听我说这个,眼中笑意跟着一收,关心的问我:“那北港湾红星广场上的尸体是你妹妹的?”

“是!”虽然来时告诉自己要坚强,但与他再次提起筠筠的事时,眼眶还是红了!

秦小爷眉头轻皱,走到我面前,想安慰我,手伸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却只是叹气。

“哎”

“昨晚我听说有人把尸体偷走了,问过杜旬了,说这不是七公子所谓。”

秦小爷肯定的回答:“确实不是七公子!”

“你知道什么?”我忙问。

他也看出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为难的答:“你知道的,我只管赌场的生意,对于七公子其他的事并不了解。”

来时我就猜到这个结果,现在也只好点头理解的说:“没关系,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我以为……我们是兄弟呢!”

秦小爷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他瞅着我从脚到头说:“你这样子,我可不敢让你当我兄弟!”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可我现在笑不出来,就把请帖从手包里摸出来递给他,“爷爷要为我举办生日宴,你有空就来吧!”

他接过去,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多留,就说要告辞。

秦小爷有些于心不忍的样子喊我:“喂,小……胭……这名字我还喊不顺口。”

“没关系。”

他脸上露出少有担心的样子,劝慰道:“人各有命,你妹妹虽然不在了,但你还要活着,为你妹妹好好活着,这样,才可以让那些害死他的人付出代价!”

“好。”我答应着。

接着,他又说:“对了,七公子有东西留在我这里,让我转交给你,这一忙起来差点儿忘了!”

说完,他走到保险箱旁边取出一个药瓶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红色的药丸,只有一颗。

呵,今天来,算是没有白跑吧,至少还有一颗解药。

秦小爷对我说:“其实七公子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若他知道,这药是拿来做什么的,应该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好像察觉我不信,他还强调了一遍:“真的,杜旬打电话过来告知你失踪了,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我不明白的看着秦小爷。

他蹙眉想了想,形容道:“心慌意乱?”

“你一定看错了!”我沉声说,心里却知道,秦小爷没有说谎。

可是长久以来,我都不明白应泓对我是怎样的感情,也许只是一件私有物吧,他不允许这件私有物有思想,也怕这件私有物损毁吧?

此刻我真的要走了,秦小爷也知道我心情无心思玩乐,便亲自送我出去。

走到电梯处时,一个外国男子带着个靓女从另一边走过来,嘴里熟络的叫着:“秦小爷!”

这是秦小爷的赌场,所有人都是他的客人,所以他立刻摆出老板大方的笑容来。

而我听那声音有些耳熟,视线瞟过去一看,心头一惊,竟是那个名叫尼多的qiang贩,他竟然也到这儿玩!

电梯确实在下面被耽误了,尼多已经走近,电梯都还没上来,我有点慌,赶紧将头低下。

上次与段天尽一起装成杜鹃与这家伙交易,当时化的大浓妆,虽与此刻差别有点大,但我不保证完全认不出来,更何况我表演的杜鹃那样惟妙惟肖。

“杰克杰克杰克”秦小爷张开双臂,很热情的与对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他嘴里叫尼多杰克,估计都不是真名。

“我找了你好久,怎么样,与我玩几局牌吧?”尼多主动邀请。

秦小爷说:“好的,不过我要先送我朋友下去,您去那边vip室等我吧,杰克!”

杰克听后点点头,目光朝我这边看来,我侧面对着他,把耳机塞在耳朵里假装没看见他。

这时候电梯终于来了,我大步走了进去,秦小爷也跟了进来,他看出我有意躲着那个尼多,好奇的问:“遇见熟人了?”

“那人是谁啊?不是海城的人吧,你怎么认识?”

他回答说:“那人啊,表面上是东南亚的富商,其实是个倒卖jun火家伙,七公子与他先认识,后来介绍我们认识!”

“应泓?”我很是吃惊,应泓难道也在做jun火生意吗?

“嗯。”秦小爷脸色突然一变,他想起件事,说:“我昨天听他玩牌的时候跟人说,他们在找一个女的。”

“女的?”我心中一惊,“什么女的?”

走出电梯,秦小爷故意等到走出赌场外面,才小声问我:“那个女的就是你吧?”

“什么女的?”

“前几天跟青莲会火拼的人用的qiang火被追查到,来自于北港湾的一个地下交易所,就是这个尼多那出的,他们估计找尼多了!”

我表情严肃下来,不承认,也不否认。

秦小爷也早知答案,但还是有点吃惊,他担心的问:“你最近还是不要到处跑的好,这个身份不要暴露了,不然真的谁也救不了你了!”

“你觉得,我这个身份还能用多久?”我很坦然的问他。

死,我早已置之度外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死之前,没有把那些害死筠筠的人一个个杀死。

秦小爷很是担心,那撇小胡子在他英俊的脸上显得滑稽,他说:“你别放弃啊,七公子就快要回来了!”

正在我们站在赌场门口说话时,我感觉有个人,从旁边步伐轻快的朝我们走过来。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是个练家子,所以我警惕的回头看去,便见这男人口罩挡着脸,手伸进外套里,在我看他时,那人突然从衣服里摸了一把枪出来。

这人明显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快速将旁边的秦小爷一推。

“砰!”地一声,那枪从手臂旁边擦过,枪手发现没有打到秦小爷,又移转方向对着秦小爷连开了几枪。

我顺手将手里的包朝抢手砸过去,枪手失手,秦小爷才得空,连滚带爬的往后面柱子躲去,我看到地上有滴落状的血迹,他必定受伤了,不过还能逃跑,应该伤不在要害。

于此同时,赌场里的保镖已经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跑出来将枪手围在中间。

枪手只有一枚子弹,无法与人人都持枪的保镖打,为了活命,他的枪口第一时间对准了我。

“双手举起来,走过来!”枪手朝我大喊。

我不得不将双手举高,慢慢的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枪手就用枪口抵着我的头,架着我的脖子警告那些保镖:“你们敢乱动,我就嘣了她!”

听到枪声赶来的还有跟着我来的阿俊,今晚上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表情来,他紧张的对枪手说:“你当心点儿,别伤了我家小姐!”

枪手身上有一股子很浓的酒精味儿,他身上皮肤黝黑,手指肮脏,骨关节粗糙有力,刚才那几枪要不是被我捣乱了,那枪法还是干净利落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混混,他看不上阿俊,粗暴的骂道:“滚远点,叫姓秦的出来,不出来我就嘣了她!”

秦小爷这会儿还躲在柱子后面,听到这么一声,他开始骂道:“你个奶奶的熊,要杀爷爷,你他妈的抓个女人来威胁爷爷算什么英雄好汉!”

“少废话,姓秦的,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出来,别让这小娘们儿给你挡了子弹!”男人被这么围困,都不忘了要杀了秦小爷,动机之明显,估计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龟孙子,你打到爷爷了,爷爷受伤了,出不来……”秦小爷的声音都快哭了!

“操你妈!”那枪手情绪激动的有手臂栓着我的脖子,中途我本来有机会摆脱他的,但看赌场楼的阳台上,有许多客人听到枪声,便好奇的在上面观望,还有些人竟当场拿出手机在现场直播。

这么多人都看着,我不能与这枪手动手。

可是不动手,我感觉自己随时就要挂了!

“姓秦的,你出不出来?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动手了!”枪手呐喊完,便开始数:“一!”

“二!”

都数到二了,秦一朝那家伙还没出来,我也有点慌了!

“等等等等!别冲动!”秦一朝在柱子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拿着一根白色手绢,妥协的说:“大哥,你放了他,谁给你钱让你来杀我,你报个数,我给你双倍的佣金,不,四倍!”

“你他妈到底出不出来?啊?”枪手油盐不进,就是要秦小爷出来。

但是这家伙诞生怕死,就是不出来。

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枪下了,却从周围围拥的人堆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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