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安绍吉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品着茶味儿,一边俯瞰着窗外的风景。四叶草搭腔了,“未解之谜?张总,你倒说我听听?”
“其实这,安老板也知道,当初嫌疑人有三位,现在只剩下一位了。”

“这是排查的结果,也算正常啊。”四叶草说着,她看着张总,心里却老想着林嫂说得那个老头?要是真有那个老头出现过,那又会是谁呢?

“可就是这位,也都是暂定的,还内紧外松的,照样上班回家的,只是出了这个城市,必须到公安局备案,再过一段时间,没有新的证据,这嫌疑的帽子,自然而然就脱落了,这也正常么?”张总说。

“当然,是有点儿奇怪,可也没法子啊,不做尸检无法定论,只好挂在那儿。没有充足证据,嫌疑肯定要被排除,总不至于,让人家无辜地,戴一辈子这帽子吧!”

四叶草说着,看到张总频频点头认可了,她又问,“老占头从没来过这里?”

安绍吉依旧没有说话,他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四叶草说得很随意,但安绍吉凭直觉感到,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在里面?

“这是在他名下的房子,应该有来过,不过从未住过,卓越是这样说的,我想也是了。这么好的房子,未曾享用过,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末了,张明生居然扯到了儿女情了。

“那你来过么,张总?”

“我?哈哈,我现在,不是正坐在这里了?我来过了啊,当然只是来做客,没有别的意思哦。”张明生赶紧申明自己的来意,他的话音不大声,但在认真表明一种态度,似乎要说给,原来房主老占头听的?

“那在今天之前,你来过么?比如,前一阵子,这个房子在装修期间?”

“没有啊,连这里的地址,我都不清楚。今天是我老婆带路来的,她和我儿子,倒是跑了好多趟了,为了装修这房子的事情。”

安绍吉没想到,老婆刚刚认识张明生不久,就给人家提出这么多个问题,似乎有些不太礼貌。他装作干咳嗽几声,示意四叶草就此打住。

也许四叶草太专注什么了,或许她故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可是,我们家林嫂说,就在上个月吧,在这院子里,看到一个老人在地下室里,当时,他们还聊了几句话呢。”

这时,安绍吉说话了,“这也没啥奇怪的,之前,这里的院子大门一直是敞开的,也许是什么捡破烂的老人,来这里淘宝呢?”

这一解释倒也说得通,四叶草看了安绍吉一眼,从他目光中,四叶草明白,安绍吉不希望自己再追问什么了。所以,她觉得,还是暂时闭上嘴巴,比较合适,除非特别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虽然她没说话了,可心里却就此闹腾开了?现在安绍吉和张总,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她可连一句话,都没听进自己的耳朵里。

难道林嫂真是活见鬼了,上个月,老占头早已不在人世了,哪有可能现身在此地呢?遇上捡破烂的人,这种说法,勉强也说得过去。

但老人脸上布满老年斑,这可是林嫂亲眼所见哦,林嫂不会编造别的,偏偏把老年斑,描绘得有声有sè?看来,林嫂确实见到一个这样的老人。那怎么恰恰与真实的老占头的脸上斑点,如此惊人的一致呢?

莫非老占头离开人世后,恋恋不舍,又回来探亲,看望女儿卓越,或许他老人家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特前来悬崖别墅,回访支持、收藏或者推荐什么来着???

这里又不是什么玄幻悬疑的鬼蜮世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阵晚风吹过,四叶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啊,冷到骨髓里,透彻的深秋凉风,别了,还是赶紧返回到现实中来吧,四叶草喝了一杯热茶,这才暖和了心窝了,又听到张总正在畅谈,自己的个人履历来着?

“其实吧,这都是虚的,我也念了什么电大职大,戴了一堆高帽的,也有了所谓的文凭,但那都是自我安慰而已。我觉得还是欠缺真正的文化!知道不,不是说,凡念过大学的人,就一定有文化!当年,因为仰慕知识,崇拜文化,因此,我曾经特地选择了那个单位,里面全都是正规大牌的大学毕业生,我当了他们的一把手,心里好不得意,那是!”张明生有些自吹自擂了。

“那老占头呢?”安绍吉问。

“他也是正而八经,文革前的名牌大学本科毕业啊。其实,他的故去,给我震动也不小,人活着为了啥?即使我说的不妥,兄弟你,也不要见怪哦!”张总品了几小杯茶后,大概品出了真正的味道,开始了称兄道弟,接着就要推心置腹了。

“没问题,既然是兄弟,老哥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安绍吉笑嘻嘻地应道。

“说起来,我这一生,其实都有点儿身份不明了。连我都不晓得,自己究竟该划到什么身份了!”

“此话怎讲?”

“第一次嘛,是作为知识青年的身份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为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第二次呢,回城后到工厂干活,是作为乡下人的身份,来接受工人老大哥的再教育,因为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呀。”

“这话现在听来挺过时的,不过细细一想当时的形势,是这么个理儿,但这两次,你的身份是很鲜明的呀。第三次呢?”安绍吉觉得,听这些话儿听来挺过瘾的,比起那品茶还有味儿。

“第三次,哈哈,说来怪难为情的。想不到,我四十多岁了,居然到一个科技型技术咨询单位,而且是身份不明地去接受知识分子再教育,哈哈!”说到这里,张明生差不多就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说是身份不明呢?”安绍吉一直等到,张明生笑个够了,这才缓缓问道。“老哥你,不是去那儿当第一把手吗,这明确的很嘛?”

“你现在能想象的出,当时,第一把手要受书记的管制,要被群众监督的狼狈样儿吗?借用一下我儿子他们,最常用的话,那真就叫一个囧!我是被老占头和知识分子们给圈在里面了,不能乱说乱动,你说,哪还能改革创新啊?”

“按现在的理儿,只有zhèng fǔ部门的官员才该是这样的,人民的公仆啊!你那是企业,企业嘛,就是为了一个盈利。你去之前,难道就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没有,我只是揣着一颗真挚热忱的心,奋然前往。但是我知道,领导知识分子,总归有个什么东西镇镇他们才好。毕竟读了几本书,比起工人是难管教!”

四叶草一边喝着,一边听着,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可不是嘛,就是这个样儿,当年那情景的,哪儿都差不离!

“当然,我就是把在工厂里的那套,暂时先借用了一下。谁知自己信口开河,开场白就把诸位得罪了。”

“你开场白说的是什么呀?”安绍吉说。

“在一次报告会上,我拍着胸膛说:‘从今后,你们要怕的不是项目少,而是怕做不完!’说得高兴,我又说了一线技术人员是蓝领,二线后勤人员是白领,台下人员乱哄哄的笑着叫起来。不就是蓝白之分、说说而已,他们就真当一回事。其实,现在那班留下的人们,真正成了打工的了。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打工仔,而是打工爷罢。”

“什么爷?你倒是很会造词嘛,打工爷?”安绍吉觉得这话,说得太光鲜的嘛。

“你想啊,剩下的人,年纪肯定是一大把了,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那不就是当爷当nǎi的年纪了?再说吧,大家都是一起吃大锅饭长大的,凭什么现在,一个天上?其余的地下?自然有提不完的意见,个把月就要上书领导,提建议啦,谈分配啊,时常据理力争的什么。如今这年月还敢与头家叫板的,那不是爷又是什么?”

“那还不乱套啊?”安绍吉感到,简直不可思议了,乱哄哄的,你上台掌大权吧,我也上去高举旗子大喊口号,这成何体统?”安绍吉说。

“瞧瞧,我过去告诉安绍吉,他是不信,总说是我的不是。现在啊,张总也说了,你总该信了吧?从‘公有转为私有’,这一路上,有看点的大戏儿,可就多了去!每个人从心底里都真心地希望,人人平等,个个公正,大家皆zì yóu。可手中一旦掌握了大权,都恨不得把别人踩倒在地,那才叫一个上流啊!”四叶草还是忍不住又开口,说上几句,自己过去的亲身所见所闻

“人啊,还没进化到那么高尚的地步,总是免不了俗,断不了私!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安绍吉轻轻拍了拍四叶草的肩膀,以示对过去的什么歉意或者遗憾吧。

“但事实上,他们大部分人仅仅就是占个小零头股份,给个安慰奖吧,打工的。所以称之为打工爷,是最为准确的了。这都是他们知识分子,现在遇到我时说的,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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