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云确定自己已经把耿仁梅的嫁妆处理干净,就是现在去女儿院子,也翻不出一星半点儿跟耿家有关的东西,“有何不敢!”
话虽这么说,但柳洵云多少有些心虚,沈涵飞是个聪明人,他敢这么直接的剑指白人美,多半是发现什么了。

那会是什么呢?柳洵云脑子飞快旋转,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沈涵飞,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线索。

可沈涵飞一直背对着她,不给他半点暗示。

柳洵云有些慌,只得冲门口的小厮喊:“来人啊,去把二小姐喊来!”

可话音刚落,白人美竟忸怩作态地迈着步子出现在禅堂门口。

她听到柳洵云刚刚命令小声去找自己,忙道:“母亲,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白人美说完,就要迈步往里进,却一下子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舒瑶,当下瞳孔猛地收缩。

这死丫头怎在这?

白人美虽然觉得舒瑶不该出现在这,却她也没多想,提着裙摆,继续迈步进禅堂,进门后,特有礼貌地一一向白秦氏、于美清请了安,最后才站到柳洵云面前。

“母亲找我?”

她知道耿子峰就跟在后面,而且耿子峰今天并没有拒她于千里之外,就刚刚上台阶时,还伸手搀了她一下,这让她心里跟抹了蜜似的,认定跟两人的好事将近,所以尽可能地表现得体大方。

女儿这么巧合的出现,让柳洵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她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冒着冷汗,当即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于是她瞥眼看向于美清,见于美清脸上笑意明显,又看白人美时不时含情脉脉看向耿子峰,柳洵云意识到,事情不是没给沈涵飞塞钱那么简单。

难道,沈涵飞的出现是耿家人设计的?

不应该啊,上次见面,两人还针锋相对呢,更何况,沈涵飞堂堂香城警队队长,会听于美清的安排?

柳洵云百思不得其解,忙上前拉住白人美,压下声音质问道:“你手里还有那边的东西吗?”她缩在衣袖的手朝着于美清轻轻一点。

白人美立刻明白母亲的意思,小声又不高兴地嘟囔:“你不都安排笑儿从我那拿走了嘛!”

柳洵云一听,稍微放心,只要没有物证,你们还能耐我何!

于是拉着白人美的手站在了禅堂正中央,与沈涵飞呈对质状态,“沈队长,人已经来了,你要问就问吧!”

沈涵飞头高高仰着,听到柳洵云跟自己说话,眼帘一垂,看向于美清,那眼神宛如再说:你打电话邀我来看戏,也不能总让我表演啊,接下来如何,该你表演了!

于是道:“要问还是让耿家老夫人问吧,毕竟嫁妆物件什么的来自耿家,还是她清楚!”

言毕,他抬腿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于美清倒也没有推辞,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簿子,随意翻动几下,抽出了几张画图,“来,来,二孙女,你来看看,可认识这几张图!”

柳洵云骇然,于美清是有备而来,退多余的嫁妆是假,追根到底是真啊。

于美清拿的这几张图都是耿仁梅嫁妆里的物件,皆是于美清祖上传下来的,放眼整个民国也找不出第二件,她将图纸放在桌上,抬手示意耿子峰上前,拿给白人美过来辨认。

耿子峰皱着眉,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画,说是图画,有点勉强,不过是寥寥数笔,定多能看出画了个什么图案,算不得形象:“你看看这些东西,你都认识嘛!”

白人美只听沈涵飞说什么嫁妆,又见于美清让耿子峰拿给自己看,误以为是耿家要向自己提亲,提前准备彩礼,不由地心花怒放,她轻移脚步,更加靠近耿子峰,见画上的图案都是自己从白零露那拿来的首饰的图案,心里有些诧异。

不过她很快给自己一合理的解释。

那些首饰都是大伯母从耿家带来的,耿家肯定是打算依着大伯母的嫁妆再给我准备一份一模一样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她瞪圆眼睛,故作可爱道:“这个东西我都见过!是赤金璎珞金锁最中间的图案!”

听到白人美所言,于美清眼睛眯长,抿嘴,点头示意耿子峰翻到下一张。

“这个我也知道过!”白人美不加思考,语气里还颇为得意,“这不就是那大凤钗嘛!”

耿子峰又翻了几张,白人美皆能说出一二来。

“子峰哥哥,我也不是不学无术哦!”

她颇为得意,仰着脸朝耿子峰讨赞美。

“呵呵,呵呵!”耿子峰只得发出几声憨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旁的白秦氏脸色却早已蜡黄,白人美刚刚说的首饰的名字,都能跟簿子上耿仁梅的嫁妆对上号。

毫无疑问,于美清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白人美跟耿仁梅的嫁妆拖不了关系。

于是乎,白秦氏赶紧找补:“老姐姐啊,人美虽然脾气刁蛮古怪了些,但对这些首饰还是挺有研究的!”

言下之意,她能认出你画的图案,不足为奇,不能以此就断定白人美跟嫁妆有关。

“是嘛,没想到二孙女还有这种才华,陪嫁给零露母亲的都是咱香城独一份的东西,二孙女竟也认识!”于美清挑了挑眉,示意耿子峰把图纸拿回来,并看向白人美道:“不知二孙女是从哪见过这些图案呢?”

白人美心里没有大人这些弯弯曲曲,听着于美清的问答,只当她真的是在问自己从哪认识这些图案的,抬头便道:“耿家奶奶,我就是从我大伯母的嫁妆上看到的啊!”

白秦氏、柳洵云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

于美清冷笑一声,“本以为是零露身旁的丫鬟偷了我女儿的嫁妆,没想到嫁妆也曾过白二小姐的手,幸亏沈队长火眼金睛,要不然我老婆子还真以为嫁妆是被丫鬟偷盗了去!”她重重一拍椅子,“白人美,你偷拿我女儿的嫁妆,你可知罪!”

白人美一头雾水,刚刚明明在认图,怎就扯到偷盗上了,什么知罪不知罪!

她求救似的看向母亲。

柳洵云明白,于美清是想借白人美认识那些图样说事。

“耿家奶奶,我女儿是自己见过大嫂的嫁妆,但若因此就定罪未免太牵强了,照此理论,白家几乎所有人都见过大嫂的嫁妆,是不是都有罪呢!”

于美清抬眸看向柳洵云,没错,整个白家都有罪!若不是看在零露的面子上,我桩桩件件,都要跟白家掰饬明白。

“哦?这么说,的确不能因此断定二孙女就偷了我女儿的嫁妆!”于美清眼睛一眯,看向白人美,“二孙女,那你说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你大伯母的东西?”

这时的白人美,方才记起母亲曾叮嘱过不准提她偷用过大伯母嫁妆的事,赶紧解释:“我可没有偷大伯母的东西啊,就是那次,我去大姐姐那玩见过,瞅着样子好看,便记下了!”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又补充道:“耿家奶奶你别误会,就算是我拿了大伯母的东西,将来我嫁给子峰,这些东西如数带回去的!”

整个厅里因白人美的解释,陷入一片尴尬。

于美清恨得牙痒痒,冷笑道:“难为二孙女想得这么周到,拿耿家的嫁妆,当你的嫁妆,这么算,我们也不亏啊!”

白人美却没听出于美清话里的真正含义,还沉醉在能嫁给耿子峰的美梦里,“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什么亏不亏的!”

“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白二小姐这么给我们耿家面子咯!”于美清冷笑一声,伸手缓慢地收回了那些图纸。

于美清这话谁都听出里面夹杂的浓浓嘲讽,可白人美竟然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现场一片哗然,连沈涵飞都忍不住想笑出声来,这个白二小姐,脑袋秀逗了吗?他抬手护住自己的嘴,以掩饰抑制不住的笑意,朝耿子峰玩笑道:“子峰啊,听耿老夫人这意思,是打算让白二小姐给你当媳妇了,二小姐说的对,既然是一家人,亲上亲,管嫁妆是怎么没的,也没必要继续纠缠了,沈某人就此告别,全当我没来!”

沈涵飞说着就站起身来,朝着白秦氏跟于美清一抱拳,作势要走。

于美清突然脸色一沉,斜睨一眼白人美,冷笑道:“沈队长暂且留步,我几时说过要让白二小姐做我孙媳妇的,就她这德行,我们白家可不敢娶!”

白人美瞬间傻了,她终于听出于美清对自己的不屑,委屈地掉出了眼泪。

柳洵云虽然恨白人美是个不省心的蠢货,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见她被于美清如此当众羞辱,当娘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她轻咳一声,将白人美拉到身后,“耿家奶奶,您是长辈,见多识广,人美不过是个单纯的孩子,没您那么多历练,您这么羞辱她,合适嘛!”

于美清轻蔑一笑,“单纯?也就是自己的孩子二夫人哪都觉得好,沈队长,你到说说,刚刚你在翠竹院看到了什么好戏!让二夫人也看看,她眼里的好孩子,是怎么跟府里的客人勾勾搭搭的,恬不知耻地往自己闺房里领男人,就这不要脸的骚劲儿,还想做我们耿家的孙媳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沈涵飞一愣,他若没听错的话,刚刚于美清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把冯少增的事推到白人美身上,说她跟冯少增有一腿啊。

先前倒不觉得于美清是个手腕毒辣的,现在却明白,江湖的评价不是空穴来风。

沈涵飞心中的恶气顿时缓解不少感觉解气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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