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色条纹窗帘被秋风拂动,棕色沙发上的男人利索起身,真去了厨房。
余白望着面前过去的大长腿,咬苹果的动作一顿,然后伸头去看男人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

她家厨房向来是没人动的,除非烦人精井然偶尔来做客。

那时候,他会做一些超级难吃的东西——

法医啊,都有或多或少的怪癖。

他吃的是只用白水煮的青菜豆腐,油盐都不放!

反正余白不吃!

看了会儿男人,余白收回思绪坐在沙发上,把苹果当那男人狠狠地咬几口撒气后,突然发觉自己心情的变化。

她这是怎么了?

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动这么大肝火。

喜怒哀乐,自从进了那个地方后,全都抑制收敛起来,可今天……

不知为什么,在这男人面前,竟然会……

咽了口中的苹果,她手机闹钟响了……

该回学校了。

被这男人耽搁这么久,步也没跑成!余白愤愤咬着苹果走过去时,男人头也不回就知道她在身后:“是要去上课?”

说的自然而然,跟这是他家似得!

余白被抢了台词有些尴尬,然后点头,扔了苹果核:“是的,你就在这里先呆着。”说完她双手插在裤兜里,且瞄了一眼家里东西。东西都是老余布置的,虽然没什么值钱物,但苍蝇小也是肉。

余白回头警告他,“大叔,我爸是警察,他一会儿下班回来了,你就自己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兴许他能帮你!”

余白多聪明啊,心想这么一说,他定然不敢乱来了。

可谁能想到,人家早就把余山支开!

这边儿男人嘴角忍不住勾起,这种做了坏事,对方还不知道的感觉真是……

爽啊!

“知道了。”

压抑着笑意的声音尽显冰冷。

余白“嗯”一声走到门前,拿了张条儿和笔,写下自己电话:“大叔,这是我电话,你要有任何需要,用桌上座机打给我。另外,中午如果没吃的……”余白一股脑说到这里,放下笔,准备掏钱。这男人身上早已经翻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证件、钱,都没有。

只把钱放桌上时,余白觉得自己有些疯!

干嘛对这来历不明的人这么好?

继而思绪渐渐明了,她有答案了。

答案是她太寂寞了。

这些年,在那个地方,始终一个人,没朋友,没家人……出来后也几乎一样。

男人也惊讶了一下,事情怎么和他计划的不一样?没接触余白之前,他觉得她冷酷又利落,一个没有多余感情,这也是他选中她的原因。可没想到,私底下的她居然……和井然那小子报告的完全不一样,很善良嘛!

在余白发怔时,男人走过来。

“怎么不继续说了。”

男人的声音很缓和,余白清了清嗓子,既然想明白原因,笔朝桌上一扔,漠然转身,钱收回自己口袋里,神色又恢复冷酷模样,“没吃的就自己做,我没空招呼你。”

说完,不等男人到面前,就拉开门出去。

“砰”的一声,门关上。余白站在门外想,她不寂寞,抓坏人怎会寂寞!

快速跑下楼,她今天还要演讲,去公安厅翻案……她忙得很!才不会寂寞!才不会!

一门之隔,男人听着门外脚步声,迅速走到窗户口……

看着楼下飞快奔跑的身影,他目光沉了一沉。

这丫头……怎么了?

还没想出个结果,英挺的鼻尖一耸——

好像是面糊了。

这楼下,余白早已经跑远了,男人颇有耐心的走回去又倒了后,再做上一锅美美的……吃上了?

不不不,男人初带这样的大胡子,根本不好吃饭。他不得不去剪了部分胡子,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幸好余白不在,不然这会儿一定露出破绽。

只是到了卫生间后,他有些诧异。

余白那细皮嫩肉,皮肤水灵的,男人以为她私下定然是骄傲的小公主,什么都有。

可实际上,除了一瓶洗发水和肥皂外,卫生间这里什么都没有!

干净的可怕。

男人修好部分胡子后,趁着面滚烫,去她房间溜达!说是溜达,还是考察她的私生活。本以为她房间会更整洁……结果却让他吓一跳。

嚯!这够乱的!

桌上护肤品摆的乱七八糟,床上也是!窗帘仍旧是淡淡的米色,和客厅一样,而那床单却跟沙发一个颜色,棕色!

这哪里像是女人!还校花……

男人拉开衣柜时,衣服也和他想得差不多,都是适合她的类型,其实能看得出,她平时穿衣服挺挑……

每一件衣服在身上都很有味道。

这还算满意!只关上衣柜去书桌边儿时,他突然看见桌上用刀刻着一行字……

“为人民服务?”

读出来后,他盯着那个问号……为什么是问号?正想着,脚脖子处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震动。

是电话。

这种微型电话,只有部队特供。

打来的是井然。

“团长,我现在……已经……高烧不退了,剩下……就交给你了。”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挂断了。他把电话重新藏在袜子口儿后,起身出去,随手开了电视——

然后就看见了警校。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各大学校会是怎样呢?我是陈晨,今天为您带来警校的开学典礼!开学贺词将由我们的小英雄余白……”

听到余白,男人忍不住坐下来,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好像在背道而驰,但似乎谁也不曾发现。

彼时的余白刚赶到学校演讲台后。

老师早已经急疯了,看见她来,到嘴边儿的责怪又咽下去。这就是警校的大宝贝蛋!怎么着都得孵好了。

“小白呀,是不是跑步跑晚了?还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老师温声细语的说着,余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的确是自己的错,抿了抿唇道:“对不起老师,路上遇到条流浪狗挺吓人,就绕了路。”

余白现在多想重新来一次,去绕路啊。

要是绕路躲开那只流浪狗,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了,电视机前的男人冷不丁打两大喷嚏时,老师才不管狗不狗,赶紧递上崭新的校服——

“来来来,快点换上吧,今天啊,是陈晨报社来直播,你可一定要为学校争光。”

警校的校服就是警服,只不过肩上的肩章是个拐,正经警服是条杠。

余白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警服加身的自己,庄严无比的卡上了警帽。再转身,她又庄严无比的走了出去……

温和的阳光普照着这个秋意盎然的早晨。

鲜艳的五星国旗下,沐浴着阳光的美人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面对摄像机镜头,平和安稳的背诵着早已准备好的开学贺词。

她微笑而沉着,平静而肃穆,声音时高时低,叫人忍不住跟着心潮澎湃!

“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一颗光明之心。

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根就越要扎向黑暗的地底,向黑暗,向罪恶。

我们要面对黑暗,克服黑暗。

即使有一天深处炼狱,也要勇敢往上攀爬,因为这一切的黑暗都将是我们成长的力量,接近阳光的养分……”

有些人适合演员,有些人适合歌唱,而余白无疑适合警察。

她声音铿锵有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股浩然正气。

演讲完毕,转身对国一个标准又漂亮的敬礼,让在场所有人均肃然起敬,与她一起敬礼。

国歌奏起、礼毕,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悄然扫过警校学员后——

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我的演讲完毕,谢谢。”

雷鸣般的掌声涌动时,余白快速朝着后台走,刚才那一扫,没看见井然。

都敢缺席开学典礼……

想起昨夜那个神秘的字条儿,余白有预感,井然一定出大事儿了!

在余白一遍遍拨打井然电话时,远在她家电视机前的男人也终于随她的下台而回过神,面早就坨了,根本不能吃了……

其实,不仅仅是男人关注。

在余白演讲时,校门口的薄以凉也是看了良久。

薄以凉是谁?传闻中的炸弹天才,对炸弹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他和警校的所有学生都不同,而他神秘的身份也让他无需卖任何人面子,开学典礼?毫无意义。

他到这里只是为了毕业文凭,上不上学,也完全看心情!

眼看着要散会了,他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又走向门口的轿车。

棕色的长款风衣,越衬得那背影高大俊美。

……

后台老师看着直播,乐呵呵的直笑,“不错!不错……”

余白在那笑声中打了三遍无人接听后,看向老师:“老师,你知不知道井然……”正问呢,老师就回头了:“井然啊,他生病了,高烧,送去医院抢救。”

“什么?”余白心跳一顿,“这样严重?”

“是啊,这会儿天气忽冷忽热……不过刚才医院来电话说没事儿了。”

余白松口气,“那就好,老师,我今天可能不能上课了,局里有个案子……”

都去医院抢救了,余白决定放过井然。

这边儿老师笑:“行,去吧去吧!路上慢点。”

余白赶紧跑了出去,而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不忍心给她一落汤鸡,余白到警局树下时,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一转眼就下起大雨!

滂沱大雨让人无法前行,幸好到了大树下。

看这雨的阵势,像雷阵雨!估计一会儿就停了。

余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时,就看见了那传闻中的薄公子。大雨滂沱中,仿若天外来客,淡泊的不食人间烟火。

棕色风衣,黑色大伞,俊逸出尘的面上满是冷酷。

余白认得他——

他和她是一个学校的学长,也是这警局的炸弹天才,现在在重案刑侦组,和她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余白心里很是佩服他!可就是这么个让她佩服的人,突然在大雨滂沱中,停了下来,“走不走。”

侧目看过来的英朗少年,眉宇不凡。

明明刚才还又冷又酷的走着,现在却一下到了面前,好像这人没传闻中那么难以接近嘛!

“啊……你是,传闻中的薄师兄吗?”

余白有些怀疑,是不是不是他啊?都说这人谁的帐都不买,很狂的。

薄以凉还没被人喊过师兄呐,心跳竟然一顿,然后他又问了一遍:“嗯,走不走。”

余白又不傻,她赶时间,遂应了一声“走”就钻到了伞底。

“谢谢师兄,我还想着等雨停呐!”

薄以凉看她一眼,觉得她有点蠢——

“没看天气预报?”

大大的黑伞下,两个人不得不挤得近了点儿。还别说,余白真没看!看她摇头,薄以凉扯了扯嘴角,心说这雨是要下一天的,面上没做声。

“走吧。”

……

警局门口,两个人就要分开了。

一个去重案组,一个去侦察组,“谢谢师兄,改天请你吃饭。”

这边儿,薄以凉嘴角勾了勾,酷酷的点头:“好。”

余白一溜儿蹿上了顶楼去……找李鸿涛翻案!

可翻案哟,哪里这么容易?副局长办公室,摆设简单至极,余白坐在沙发上等着李鸿涛散会。

终于,门开了——

“小白啊,这案子已经结了……”

李鸿涛开完会一听说余白找他,就赶紧过来。他之所以对余白是十分满意,不仅因为和余山是过命之交,更因为他家儿子可喜欢她!所以,尽管余白有些黑历史,他作为副局长,销毁了那份证据后,余白就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余白知道没那么简单,迎上去,语气少见的柔和:“就是因为结了,我才来找李叔啊……”

李鸿涛瞬间拧了眉。

这案子要他怎么说呢?

他不管自杀他杀,只管小白的前程。

“小白,这案子不是你自己查的自杀吗?”

余白抿了抿唇,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正气凌然——

“是的,正因如此,我来亡羊补牢!”

李鸿涛叹息,警局的案子完结后是不许再翻案,且翻案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声誉最重要。

“小白啊,那只是一个孤寡老太太,你犯不着……”

“犯得着的,李叔,昨天才结案,今天流程没递上去,肯定来得及。”司法程序要走一天,然后才通知家属。只要家属不知道,余白就可以重新查……

要不是知道流程,余白昨天夜里就找来了。

李鸿涛中意余白这儿媳妇,不代表能让她胡来,尤其是这种事儿,开了先河后以后她还不骑到自己头上拉屎?

“不行!这案子已经提交了。”

可余白也铁了心,“那好,我自己去说!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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